最後司徒晟被吊得不上不下, 隻能額頭抵著額頭,捏著琳琅濕噠噠, 仿佛糖漬過的嫩臉蛋, 低低道:“你是故意的吧?”
琳琅卻媚眼如絲,攬住他寬闊的臂膀:“這都忍不得……你當真忍心跟我分開數月?”
自古人狐為戰,都是定力強者為勝。
可惜司徒晟麵對楚琳琅這一尾小狐, 從無勝績可言。
最後,到底是他先丟盔棄甲,同意了帶她同去, 這才酣暢淋漓地將這一點鮮美嘗入口中。
雖然是同去, 卻不可同車而去。
司徒晟前往北地, 名義上是奉了督軍的名頭,不能攜帶家眷, 更沒法帶琳琅這個在外人看來與他無名無分的女人。
所以他們打算同路不同行,分開前往,卻又不會相隔太遠, 彼此也有個照應。而停歇下來時, 二人也可以趁著夕陽晚霞,在一處走走。
琳琅去北地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便是去開拓商機,畢竟身為商人,走南闖北去哪裡都不稀奇。
為了這次北地之行, 琳琅也是做足了準備, 購買了三輛大軸的馬車, 還額外雇傭了幾位車夫輪班駕車。
到時候隋七爺也不必那麼辛苦,隻要在車裡坐鎮即可。
琳琅在出發之前,又將店鋪裡的生意細細交代了一遍。
最近西北那邊上遊的金礦已經勘察出位置了, 官府馬上就要接手開采了,到時候上流的水源,說斷就斷,所以沿著灘塗河流的采金沙營生,再過兩年,也就沒有太多的淘金量了。
幸好夏青雲已經將地都賣得差不多了。這次倒賣土地,琳琅又進項不少,還讓夏青雲又添置了不少商船。
手裡的錢銀多了,以後無論再做什麼生意都有底氣,而且也有了試錯的本錢,不必再像初來京城那樣,如履薄冰。
算算日子,她之前派人送母親前往嶺南,此時應該走了行程的大半,就是不知她一個人在那能不能呆得習慣。
希望自己從北地回來後,諸事都能順暢,她也能容得時間去看望母親……
正盤算著,有一輛馬車停在了自己的店鋪門口。
琳琅合上賬本,卻一眼瞟到了剛進店鋪的一對母女。因為掌櫃和夥計去後堂清點貨物,琳琅替他們迎一迎客人。
可跟那母女打個照麵時,琳琅頓時愣住了。
因為這母女可算得上是舊識。其中那年輕的女子不是彆人,正是當初在隨州,親自送上門,要來周府為妾的尹雪芳。
原來這尹雪芳上次隨州受挫之後,回家竟然心灰意冷,隻覺得自己與周大人情義甚濃,卻受了正室楚琳琅的挑唆,也不知楚氏跟趙氏說了什麼,害得趙氏變臉。
每每惆悵時,便拿出周隨安寫給她的信細細品酌,便品出幾許牛郎織女,天河重重阻隔的心酸浪漫。
這求而不得,自然比得之幸甚更叫人意難平!
雖然母親劉氏又托人給她相看了些人家,可在尹小姐看來,哪一個都沒有周大人才華橫溢,前途似錦。
尤其她後來聽說周隨安仕途順暢,一路入京,做了京官之後,更是惆悵,看不上鄉野凡夫了。
再加上她頂著克夫寡婦的名頭,以至於足足荒廢了快兩年的時光。
可就在前些日子,趙氏和劉氏不知怎麼的,又撿起了友誼,再續上了前緣。
於是這劉氏接到了邀約,便帶著女兒尹雪芳入京訪友來了。
因為初入京城,兩手空空不好,所以母女倆就一路遊走店鋪,打算買些禮品帶著上門。
沒想到好巧不巧的,便遇到了故人楚琳琅。那尹小姐的母親劉氏早就聽說了楚氏和離的事情,可是如此見麵卻在意料之外,一時間有些尷尬異常。
尹小姐也是有些尷尬,衝著她喚了聲“姐姐安好!”
楚琳琅不禁想起了跟這位尹小姐第一次見麵時,為了她該叫自己“嫂嫂”,還是叫“姐姐”的口舌爭辯了。
前塵往事,不禁讓她失笑了一下。
就在那母女倆急急轉身想要出去時,楚琳琅卻一把拉住了尹小姐的手腕,然後渾不在意,親切熱情,仿佛招呼自家親戚一樣,給她們挨個介紹著店鋪裡的東西。
如此言語周到,讓那劉氏和尹小姐都有些下不來台,覺得不買些的話,都不好意思出店門了。
楚琳琅也知道她們的家底,也沒有刻意坑冤大頭,給她們挑選的物件都很適合送人,價格適中。
正在母女倆急著付錢走人的功夫,周隨安滿頭大汗地尋找過來了。
原來今日,他去城門接了尹家母女的馬車,方才在街市上卻走散了。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時,才發現母女倆的馬車正停在楚琳琅的店鋪門口。
周隨安當時都要口吐蓮花了,隻能急急入了店鋪,卻發現琳琅正好也在、
他恨不得沒有進來,一時尷尬得張不開口。
楚琳琅卻是笑容得體,沒說半點讓周大人當著尹家妹妹麵前下不來台的話。
倒是尹雪芳母女出門上了馬車時,楚琳琅看周隨安似乎沒有急著走,閒著沒事,便得空問了問周隨安關於鳶兒最近的學業問題。
周隨安據實以告,說鳶兒一直在上女學,並沒有停歇。
楚琳琅聽了,這才放心點了點頭。周家的惡心事太多,鳶兒沒有受牽連,影響了功課就好。
周隨安看了看正在馬車裡往外探頭的尹雪芳,覺得有必要跟楚琳琅解釋一下,便言語艱澀道:“謝氏自生產之後,一直惡露未淨,聽郎中說有些傷了根本,恐怕再難生養……劉夫人聽說後問起母親,母親便邀了劉夫人來京城做客……”
這話一說,楚琳琅便明白個大概。
如今周家連續兩個孩兒落空,而小妾胡氏也走了。
所以趙氏心裡發急,便又老調重彈,想起了好友的寡居女兒來了。
也對!當初趙氏是因為她的一番巧妙安排,才生了避忌著尹家的那位姨父的心思,怕受了牽連。
而現在廢王塵埃落定,倒也不用顧忌這個了。趙氏應該想再續前緣,讓尹雪芳來做妾。
隻是楚琳琅聽到這種兜轉輪回,還是覺得這不叫人能乾出的事情,那謝悠然產女夭折,這才過了多久,這母子倆就開始張羅納妾?
她看著周隨安,真是半響無語。
周隨安在她清澈而犀利的目光下,有種無所遁形之感,依舊慣性推脫:“並非我的意思……是我母親不肯聽勸……”
楚琳琅有些啼笑皆非,淡淡道:“周大人,我又不是你的夫人,你何必跟我解釋?”
周隨安卻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清楚,因為這次他真是不知情,都是母親安排好了,才跟他講的。
可惜他忘了,眼前的這個人早就不必包容他的一切了。楚琳琅略顯無奈打斷了他的話:“周大人,隻有毛驢才會蒙著眼,任人牽著原地打轉。我已經往前走很遠了,你之家事,原是不必跟我解釋的!”
她說完之後,便福禮轉身回店鋪了。
徒留周隨安一人愣在原地,琢磨著琳琅說的話。
是呀,他與琳琅和離已經快兩年了。
他聽說了琳琅的許多事情,她將母親從楚家接了出來,還在京城買了店鋪,更在京郊置辦了宅院,聽說她在西北的生意做得很大。
因為在綠洲勇救了同窗,她被陛下破格封賞為六品安人,還能入皇寺掌法燈,甚至數次麵見太後。
他曾經跟琳琅許諾,遲早有一日讓她鳳冠霞帔,風光受封,可以出入皇宮。
可這個女人離開了周家,不靠男人過活,已經將他當初許下的承諾都一一實現了。
……她的確已經走得很遠了。
周隨安甚至突然想起,年少時,一向性格懦弱的自己為何會鼓足勇氣,甚至不告知母親,便帶著她逃離楚家,私定終身了。
不光是因為琳琅的年輕貌美,更是因為她身上總有一股子朝氣,莫名鼓舞著憊懶不前的他。
她永遠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麼,該做什麼。
不像他,如果沒有人推著他前行,他就會止步不前,原地打轉。
而現在,公事家事全都處理得焦頭爛額的他,甚至有身不由己,一路不知下滑何方之感。
拉磨的毛驢?可不就是他嗎?
周隨安呆立不動,在尹雪芳一聲聲“周家哥哥”的呼喚聲裡,茫然在想,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才能掙脫牽著自己原地打轉的那一根繩?
再說楚琳琅,安頓好了店鋪生意之後,便可以收拾好行囊,跟著司徒晟一前一後地上路去了。
她先前住的連州便靠近北地,可是此番路程卻是走向北方更遠處。
這一路雖然辛苦,卻並不枯燥。司徒晟此來有督軍的任務,所以沿途的軍事州縣都要停下來處理公務。
在趕路和處理完公務的間歇,司徒晟就會來尋楚琳琅,便衣微服,在當地的城鎮品嘗些小吃,遊玩買些東西。
琳琅表示,他不必費心來陪自己,她自己會打發消磨時間,可是每次司徒晟還是會想儘辦法擠出時間來陪她走走。
這是琳琅以前旅程時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以前,她趕路時,都要照顧一大家子,盯著行程,看顧物品,打點舟車瑣事,就算沿途再美的風光也入不得眼。
可是這一次,行程由司徒晟來定,她的馬車隻要跟在後麵就好。
每次到了城鎮,客棧安歇也都有司徒晟給她安排妥帖了。就連一日三餐吃什麼,都是司徒大人讓觀棋去買,再給她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