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湖藍色的海水就是他們的天空。
無邊無際地波蕩在每個人的頭頂。
高山寒和馮小米一樣, 被軟禁在了休閒廳。
不同的是,軟禁他不需要麻繩,隻需要收走他的電動輪椅, 他便寸步難行。
至於扶手箱裡的蛇, 解憶答應高山寒,每兩天投喂一次。
今天早上的早餐, 是在沉默的休閒廳裡進行的。
番茄罐頭的味道熟悉得令人作嘔, 每個人都機械地往嘴裡裡塞著食物。
休閒廳裡寂靜無聲。
沒有人再抱怨食物的匱乏, 因為再過不久,如果還不能得到救援, 他們就連僅有的番茄罐頭也要告罄了。
找到了偵探X的幫手,但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幫助。高山寒咬緊牙關,絲毫有用的信息也不肯透露。
哪怕高山遙威脅他要踩死那條寵物蛇,高山寒也隻是頓了頓,露出笑容:
“好啊。”
他油鹽不進。
已經不用偽裝的如今,高山寒光明正大地欣賞著幸存者們的恐懼和慌張。
最早吃過飯的原野已經放下了湯匙,他坐在沙發椅上,雙手搭著腿, 眉頭緊皺,視線定定地看著正在進食的高山寒。
“你知不知道,你很可能被偵探X騙了,無論他許諾了你什麼, 他是不可能讓你活著離開這裡的。”原野開口。
高山寒頭也沒抬,神色一如既往, 連睫毛都沒抖一下。
吃完飯過後,其他人留在休閒廳,解憶說想去一個地方, 為了她的安全,原野自發和她組隊。
“我剛剛檢查了廚房裡的罐頭,最多還能支撐兩天。”解憶說,“如果無法找到出口,或者聯係上救援,大家就算不被人殺死,也會被活活餓死。”
“要不賭一把?”原野抬眼看向玻璃牆外遊弋的魚群。
無風無浪的時候,海水看上去那樣無害。
“實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自製□□打碎強化玻璃。室內和室外的壓力遭到破壞,人在那一瞬間肯定會被衝走。但如果我們能想到什麼方法將身體固定在打破的窗口附近,待壓力平衡後,再……”
原野頓了頓,目光估量了一下這裡到水平麵的距離。
那是一個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人很難閉氣達到的高度。恐怕還沒到半路,就會因為氧氣用儘嗆水溺亡。
即便他的肺活量能夠支撐他遊到水麵,其他人也未必能夠。
原野眉頭皺得跟小山似的,低聲罵了一句臟話。
眼下已經到了絕境中的絕境。
“我們來玩一個你問我答的遊戲吧。”解憶說,“這個遊戲的規則是,無論你的理智覺得有多荒謬,你都要找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來回答我的問題。”
“好。”原野毫不猶豫。
母親曾經對她說過,人生中的很多正確答案,都被藏在了理智之後。
跳出理智的束縛,人們往往會得到不可思議但又正確的答案。
這兩晚,解憶徹夜不眠,將事發第一天到現在的事情,從頭開始捋了幾遍。
不可能、沒道理、不現實……
當她將這些從理智上否定的詞語從大腦裡刪除,她漸漸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除了一開始被建渣擋住出入口的電梯以外,這裡有其他出口嗎?”解憶問。
折射在海水中的微光,同樣折射到解憶白皙的側麵上。她低垂的睫毛像傾斜的烏雲,掩住了瞳孔裡非同尋常的冷靜。
原野原本想說有這個可能,但想到遊戲規則是給出明確答案,隨即改口道:
“沒有。”他補充道,“因為我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包括通風管道。”
“如果沒有,那麼凶手又是如何進入封閉的水中維納斯殺人的?”解憶說。
如果凶手是外人,必然有一條他們不知道的出口,如果凶手在他們之中,三起命案,沒有同時符合作案條件的人。
原野頓了頓:“是維納斯內部的人殺的。”
這樣一來,就不必從外界進入酒店。
“誰有可能殺了周然、牟雞換和陳皮?”解憶繼續問道。
這個問題讓原野陷入了為難。
殺周然的,必然是一個強有力的男性,才能勝任搬運等工作;殺牟雞換的和陳皮的,要和這兩人非常熟悉,才能讓他們毫無戒備地離開原來的房間,或是打開自己上鎖的房門。
符合這兩個條件的,隻有高山遙一人。
但在周然的死亡案件裡,高山遙沒有作案的時間。
每到這裡,思路就陷入瓶頸。
然而,解憶剛剛的話讓原野的思路在瓶頸下蠢蠢欲動。
無論理智覺得有多荒謬,也要說出明確的答案。
既然唯一符合條件的高山遙沒有在周然案裡作案的時間,那麼——
原野忽然停下腳步,爆發出強烈光彩的眼眸直直盯著麵前的解憶。
“三個殺人案,最少兩個凶手!”
寂靜的走廊,因為原野的聲音震耳發聵。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再不可思議,難以置信,那都是絕對的真實。”解憶輕聲說。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站在了泳池的門外。
一股水臭水臭的腐爛氣味,若隱若無地從泳池虛掩的門後飄來。
“三具屍體陸續出現,一開始,我隻是有些疑惑,但並不清楚疑惑的點在什麼地方。直到第三具屍體出現,我發現血泊中的載書釘,我才終於明白,一直讓我不解的東西是什麼——”
解憶注視著麵前的惡魔之門,緩緩道:
“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有一個特征,他的殺人技巧往往是越來越精妙,越來越沒有破綻的。然而,發生在水中維納斯的三起案件中,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凶手不但沒有精進他的殺人技巧,反而水平忽高忽低,在第三具凶殺案中,連載書釘都釘不好了。”
“……這不是很奇怪嗎?”波光在解憶身後搖蕩,她臉上有種奇異的光彩,“他可是已經殺了兩個人,釘了兩次麵具啊。”
“三張呐喊麵具,最後一張釘得尤為不好。既然釘得不好,為什麼要釘?”解憶問。
“為了模仿前麵的案件。”原野脫口而出。
“那麼第一個凶殺案,凶手為什麼大費周章給周然釘上麵具?僅僅是為了增加恐怖效果嗎?”
解憶轉過頭,對上原野的目光。
“不可能。”原野斷然道,“凶手如此縝密地設計了這一切,絕不會下無用的功夫。他甚至給其他凶手也準備了麵具,好讓他們將命案偽裝成連環凶殺——”
“回到剛剛那個遊戲,我問你,”解憶說,“凶手為什麼選擇在倉庫砍死陳皮?”
“因為倉庫是距離有人的套房區和休閒廳距離最遠的房間。”
“凶手為什麼選擇在桑拿房蒸死牟雞換?”
原野思考片刻後,說:
“因為凶手對牟雞換懷有巨大的恨意,想儘可能痛苦地讓他死去,但又不能被人聽見他的求救,桑拿室正好符合了這一點。”
“那麼凶手為什麼選擇將周然的屍體搬運到泳池裡?”
“……”
原野抬起頭,目光看進解憶的眼底。
他已經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