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都雖然沒有宵禁, 但是夜裡主街上卻不許騎馬。
文清辭和謝不逢兩人吃完飯後,便徒步向著城郊的殷川大運河而去。
長街上熙熙攘攘,滿是往殷川大運河邊去的人。
兩邊還有不少的小攤販, 正在沿街叫賣著自己做的小吃。
因街道上的人太多,文清辭和謝不逢之間的距離貼近了不少,行走間手指, 都會不由自主地從對方的手背上擦過。
忙著欣賞街景,與遙望遠處煙花的文清辭, 並沒有留意到手下那時不時地觸碰。
也沒有看到,謝不逢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蘇少俠,請問這是什麼?”文清辭嗅到一陣甜香, 忍不住停下腳步問謝不逢。
少年的視線, 隨著文清辭所指的方向落去,頓了幾息後,說了個文清辭聽不懂的詞來。
末了解釋道:“是北狄的一種小吃,由駝奶製成。”
“駝奶?”
“對,駱駝, 你知道嗎?”
文清辭頓了一下, 緩緩點頭說:“在鬆修時好像聽人說過,那是一種像馬, 又比馬兒高的動物,背上還有兩座‘峰’。”
雍都的長街有些吵鬨, 文清辭不由提高了音量, 貼近謝不逢的耳朵去說話。
帶著一點淡香的溫熱氣流,輕輕從謝不逢的耳邊擦過。
兩人忽在同一瞬間意識到——謝不逢的個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已比文清辭高了那麼一點點。
一身月白的太醫愣了一下,正要微微墊腳。
但少年卻在這個時候,俯身來聽。
謝不逢說:“是的,它四肢細長,鼻孔能開閉以防風沙。北狄的大半領土在沙漠之中,駱駝與馬匹對他們而言同等的重要。”
“清辭想過去嘗嘗嗎?”少年再次看向小攤。
文清辭笑了一下有些遺憾地搖頭說:“今日算了,晚飯吃得已經很飽。”
謝不逢緩緩站直了身,他看到不遠處的花燈上,正好畫著大漠的美景。
“……未來若有機會,清辭可願與我一道,去衛朝的北地看看?”他忽然小聲問。
“嗯?”
文清辭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這個問題,謝不逢便轉移了話題:“可以向右拐了,穿過那條街,便能抄近道去往城外。”
“好。”他沒有多想,跟著少年朝著另一條街走去。
雍都街市燈火通明,少年的目光,卻在一瞬間變得有些黯淡。
礙於朝堂壓力,皇帝雖已給謝不逢封府,且讓他入朝為官。
但是忌憚蘇家的他,他自然不會讓謝不逢永遠留雍都。
蘇丞相從皇帝身邊的賢公公處打探到,但當今聖上已經有了將謝不逢遣往封地的想法。
而皇家為他準備的封地,便在衛朝以北,與狄族接壤的地方。
謝不逢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雍都。
按理來說,皇子前往封地,是可以帶一些人走的。
謝不逢私心想要文清辭與自己一起,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絕不能再將文清辭,帶到那種滿是麻煩的苦寒之地。
謝不逢這一刻走神了,他身邊的人,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這一點。
……殿下怎麼不說話了?
“蘇公子往年,來殷川大運河邊看過煙火嗎?”以為少年有了什麼心事的文清辭一邊向前走,一邊緩緩回眸,向謝不逢看去。
他答道:“兒時看過。”
各色的琉璃燈,將雍都的夜照得猶如白晝。
來自西域的香料,輾轉數年傳到雍都,此時不知在何處被人點燃。
濃濃的香氣,伴隨著胡笳聲,從高樓上落向鼻間。
也不知香料裡究竟加了什麼,聞久了竟像烈酒一樣令人迷醉。
文清辭點了點頭,還想說些什麼,便覺手腕一痛。
他垂眸便看到,謝不逢忽然攥緊了自己的左手。
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嚴肅。
“蘇少俠?”
“跟我走——”
“啊?”文清辭愣了一下,隨之點頭,“好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謝不逢便拉著他的手,轉身穿過人群,向長街另一邊拋去。
“誒!急什麼啊!”
“這是怎麼了?”
周圍的人實在太多,文清辭和謝不逢跑起來後,耳邊便立刻響起一陣不滿的嘟囔聲。
文清辭無暇顧及周圍人的言語,他隻知道謝不逢攥著自己的手腕的姿勢,著實有些彆扭。
身為醫者,文清辭習慣了“靜”,在他的記憶裡,自己好像從未像現在這樣狂奔過。
他的心跳隨著腳步一道加快了節奏。
呼吸也急促起來。
文清辭的餘光看到,長街另一邊,有幾個穿著勁裝,明顯一副練家子模樣的男人,正一邊喊著“停!”一邊朝自己和謝不逢的方向而來。
雖然還沒有弄明白那群人究竟是誰,以及謝不逢為什麼忽然帶著自己在大街上狂奔,但是擔心拖少年後腿的文清辭,還是在這個時候,本能地緊緊回握了謝不逢。
夏節的雍都,在這一刻變得光怪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