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黎裡是真的緊張,她生怕楚檀立刻就要將她趕出去了——好在她對楚檀的認識要比韓涯更清楚。這個男人的胃口大到根本填不滿。一個太子妃位不會讓他輕易的斷絕對軍權的渴望,與自己的往來,他會給自己多一個機會——天下的既得利者,就沒有不想賺兩份錢的。
楚檀認同了黎裡的看法,他同樣也說:“那你應該也知道,太子支付了代價,平息了我的怒氣。所以哪怕看在他將是我女婿的份上,我也不會阻止他要送你去聯邦的想法。”
似乎終於想定棋局的楚檀,將手中的車推行向前吃掉了黎裡的子,在取掉黎裡的那枚白棋時,他看似歉意地說:“我無能為力。”
黎裡卻托著臉神色溫和,她毫不在意地楚檀下手狠辣地吃掉了她的象,同樣輕聲細語道:“哎,我是那種喜歡給長輩添麻煩的小輩嗎?”
聽到這話,楚檀掃了黎裡一眼,雖然沒開口,但黎裡確定自己從對方鏡片後的眼睛中聽見了楚檀毫不猶豫、暫停截鐵的“是”。
她一點都不覺得羞愧,反而慢悠悠地推了自己的王,隨後說:“我會出使的,也不打算反抗,哪怕是為了楚逸。”
聽到這話,楚檀的臉上總算有了些細微的表情。
他似乎終於想好了該怎麼行路,順手吃掉了黎裡在路上的兵,順口敷衍說:“哦,這麼乖?看來你和趙錫的兄妹感情,還有希望修複。”
黎裡就像是真的在找楚檀下棋一般專心行子,說:“對呀,我也可以當一個好妹妹的。隻要叔叔幫我個忙,再定個叛國罪。”
楚檀碰上車的手微頓。
他抬頭看向黎裡,目光炯炯。
黎裡毫不在意,她研究著棋局,說:“韓涯。我手裡有他疑似叛國的證據,隻不過缺了點實證,所以希望叔叔你幫個忙。”
楚檀緩聲道:“我以為你是奉行民主公正的繼承人。”
黎裡笑道:“我是啊,他想要殺我,的確叛國了。人證最遲今晚就會由第六軍區送過來,您看到的,我自己身上傷就是物證。隻不過因著六大諸侯的特殊性,普通士兵和參將的證言都無法敲定他的罪,即便您答應幫我了,也不過是用‘從疑’的特例,讓他在牢裡待上二三十年罷了。”
黎裡說的雲淡風輕:“您說的也不錯。嚴格來說,沒能做到公正,我虧了。”
楚檀觀察著她。
比起第一次狼狽的相見,她這次主動前來,要沉穩萬全的多。楚檀甚至都無法確定她到底是真的迫切需要韓涯的敗落,還是單純隻是在出氣。
楚檀褐色的眼睛在鏡片後觀察著他選好的“人”,半晌後微微勾起嘴角,推動棋子的同時問:“那麼,我的好處是什麼?”
“一個新的內閣首相殷良。”黎裡在楚檀落子後,快速動了自己的棋子,她說:“我問了問秘書處的朋友——你知道,秘書處有不少殷家的人,他們告訴我,首相最近有點麻煩。韓涯盯著他了。”
“我想,既然他被韓涯盯著,一直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對老人家心臟也不好。倒不如捐點財產給第十星域,退休讓賢算了。”
楚檀聽出了黎裡的言下之意:“你要用韓涯收集到的赫爾南多貪腐的證據來扳倒赫爾南多?”
黎裡說:“反正韓涯已經收集完了不是嗎?東西就在內閣,隻是沒人遞交而已。如果不幸出了點疏漏,被本就與赫爾南多家族不睦,被他們侵占了第二星域土地的趙妍阿姨瞧見了——趙侯要行使諸侯權,重整內閣,好像除了去怪韓涯起了這個頭,也不能怪其他人。”
棋局漸漸明亮,楚檀的心思終於不再棋盤上。
他慢慢笑著,對黎裡說:“你還聯絡上了趙妍?”
“這兩天你可沒什麼功夫去找她,韓涯盯得你死緊。你能見到我,已經是你能力的極限了。你和殷家的聯絡方式,我不好奇。但我非常想知道,你怎麼說服的趙妍?”
她說:“我請了一名同學來玩。”
楚檀聞言略微挑眉,他抬頭看向黎裡,慢聲問:“韋家的小孩?她可沒有見到趙妍的資格。”
黎裡看著棋盤,楚檀隻差一步便能將她,不過好在她的王與車仍在一處。
她撥動棋子,王車易位。
黎裡抬頭看向楚檀說:“她是沒有這個資格,但我給了她這個資格。”
帶有繼承權象征的、她在回歸儀式上得到的那枚印章。握著這枚印章的人,當然有資格見到諸侯。
哪怕是深夜。
哪怕她身披風衣。
沒人會在乎一個平民女孩的徹夜未歸。
換句話說,沒人相信韋岫能夠在一夜之內做出點什麼,除了黎裡。
一夜之內,說服趙侯。韋岫她所潛藏的能力,遠比所有人想到的都要強。
“將軍。”
黎裡在換位後毫不猶豫發動了攻擊,仿佛先前的溫吞包容全不存在。
她微微仰頭,同楚檀說道:“叔叔,您這麼厲害,下棋是真的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