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 76 章 。(1 / 2)

風月狩 尤四姐 9458 字 3個月前

馬車順著朱雀大街往北, 沿宮外的甬道繞到後麵安禮門上,那裡早有人等候著,居上一到, 便被恭恭敬敬引入後苑,一直送進了神龍殿。

皇後得了消息,聽說居上要來,一早便等著了。終於見人進來,笑著起身來牽手,問路上冷不冷, “這天氣, 眼看又要下雪, 恰好我這裡做了兩件大毛的鬥篷,回頭你帶回去, 與大郎一人一件。”

居上含笑道:“多謝殿下,我昨日聽郎君說起宮裡的事, 料想殿下受驚了,今日一定要進來看看殿下。”

打人的反倒受驚了,這是聰明人說話的技巧。皇後道:“都是小事, 沒什麼了不得。”複又一笑,“你與大郎都快成親了,還管我叫殿下?和大郎一樣叫阿娘吧, 這樣才不生分, 才像一家人。”

居上道是,甜甜叫了聲阿娘, 叫得皇後通體舒暢,連連頷首說好,“我這輩子不曾生過女兒, 有了你,也解了我沒生女兒的苦。昨日二郎又進來同我說,欲與你阿妹定親,這可怎麼好,我把你阿娘的女兒都搶過來了,回頭可要向你阿娘請罪去了。”

皇後打趣,氣氛輕鬆,居上這次進宮沒有先前拘謹了,和皇後相處,也有了幾分家常的味道。

皇後想起淩溯之前誇下的海口,不好意思說得太直接,隻是叮囑居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咱們北地人一向豪放,我知道你也不是尋常的女郎,所以當初這門婚事我是萬分讚同的,隻盼著你們早日成婚,早日開枝散葉。”

居上明白皇後的意思,赧然道:“阿娘放心,我與郎君情投意合,沒有那麼多的避忌。”

這樣一說,皇後就了然了,笑道:“這就好,我起先還擔心呢……”一麵朝外望了眼,“聖上在兩儀殿,昨日忽然抱恙,一直躺著不曾起來。你既然進了宮,我領你過去拜見。”

居上道是,待在神龍殿飲過了茶,皇後方起身帶她出門。

站在神龍殿前的台階上西望,能望見恢弘的甘露殿,皇後目光悠遠,眯著眼道:“昨日就差一點兒,裴氏就住進那裡了,若果真如此,我這皇後的顏麵無存,怕是會成為大曆的笑柄。”

居上攙著她,輕聲道:“我聽郎君說了,也對貴妃的做法很是不解。”

皇後淡笑了聲,“總是欲壑難填,覺得自己是最特彆的,今日住進甘露殿,明日怕是要住進兩儀殿了。”說罷覺得那裴氏不值得成為婆媳之間的話題,又往西邊指了指,“太後住在承慶殿,原本該讓你去見禮的,但太後這一向病得厲害,不敢叨擾,等再過兩日,讓大郎帶著你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婆媳相攜出了神龍門,穿過獻春門,即到兩儀殿。

進門之前,皇後看了居上一眼,複將視線調向她的肚子。居上立刻會意了,不自覺扶了扶腰,讓皇後放心。

邁進門檻,皇後喚了聲“陛下”,老夫老妻之間從來沒有通傳不通傳一說,隻聽裡麵傳出一聲咳嗽,就是聖上倔強的回應了。

皇後招招手,帶著居上進了內寢,聖上躺在榻上,額頭包著白巾,沒有了以往九五之尊的傲然威嚴,看上去隻是個病患罷了。

居上上前行禮,端端肅拜下去,聖上隻說:“免禮吧。”對於這位兒媳,已經不像之前看著那麼熨帖了。

但因她是辛道昭的女兒,卻也不便將挑剔做在臉上,皇後卻明白那調開的視線裡,蘊藏著多少不滿。

“陛下,殊勝得知陛下抱恙,特進宮來問候陛下。”皇後道,“難為孩子,身上沉重還一心掛念著陛下,陛下不說兩句慰心的話嗎?”

聖上茫然看看皇後,又看看那一臉期待的準兒媳,嘴唇囁嚅了下,半晌擠出一句話來,“太子妃受累了,朕的病症沒有大礙,你不必擔心。”

居上這才說是,“昨日郎君回來同兒說起,兒急得一晚上不曾睡好,今日一早便進宮來,一定要親眼見到陛下安好,兒才能放心。”她說得聲情並茂,話語裡也儘是對聖上的感念,“陛下對兒有知遇之恩,若不是陛下開明,兒怎能與郎君有這段姻緣。但高存意的事,令陛下失望了,兒心中甚是愧怍,今日正好借此時機,向陛下請罪,請陛下責罰兒,切勿因兒的過失,讓陛下憤懣憂心。”

她說著,退後兩步,跪倒在了聖上榻前。

這一跪,讓聖上和皇後都有些意外,皇後那眼風,仿佛他要謀害她孫子一般,弄得聖上十分不自在。

皇後向他使眼色,“陛下,你看太子妃都親自來向你賠罪了,她肚子裡還懷著大郎的骨肉呢,那可是我們淩家的長孫啊!”

聖上不得不撐起身子,喘了口氣道:“快起來吧,這件事原不該怪你,是朕一時氣惱,遷怒了你,讓你受委屈了。”

居上聽了,鼻子真情實感地酸了酸,起身後含淚道:“以往是兒不審慎,險些帶累了郎君名聲,陛下震怒也在情理之中。日後兒一定謹言慎行,再不讓陛下與皇後殿下操心了。”說罷恰好有內侍送藥進來,她忙接了,親手送到聖上麵前,溫聲道,“郎君忙於公務,不能在陛下麵前侍奉,兒替郎君,為陛下侍疾。”

兒媳做到這樣,雖然隻是端藥遞水,卻也表明了態度。

聖上將藥接過來,平時還嫌苦,至少猶豫一下,今日對著兒媳,連拖延也不能夠了,很快把藥喝完,擺手道:“你的心意朕知悉了,你身上也不便,回去好生養著吧。”

聖上不耐煩應付她,她心裡知道,複又肅了肅,從兩儀殿退了出來。

返回神龍殿的路上,居上攙著皇後緩步而行。皇後對聖上的態度一點也不上心,對居上道:“你已經儘過了心,他領不領情隨他,你不必掛心。昨日宮裡的種種你都知道了,若是不恨到極處,我也不會親自動手。現在想來,好像有些失當了,不曾顧及自己的身份,盛怒之下就把人打了一頓。”

居上道:“阿娘快意恩仇,我也是這樣的脾氣,既然她討打,那就成全她。但阿娘在宮中,還是要小心些,明著倒不怕她翻出浪花來,就怕她暗中使手段,害阿娘吃虧。”

皇後說不怕,“神龍殿裡侍奉的人,辦事都格外小心,就算她有什麼陰招,也到不了我麵前,你不必擔心。”

居上頷首說是,抿唇笑了笑道:“還有兩個月,兒就能進宮與阿娘作伴了。”

皇後甚是欣慰,“我也盼著呢。這深宮寂寞,趙王妃又總生病,許久不曾見她了。以前那些熟人,如今見了麵都要分尊卑,不像在北地時候那麼灑脫了,細想起來不免傷感。”

後來又說了些家常話,居上方和皇後道彆。

從宮裡出來,直去了待賢坊,本想邀兩個妹妹去東市上逛逛的,誰知一進門,就聽查嬤嬤說和月病了,從昨日燒到今日,人都燒糊塗了。

居上心裡著急,忙趕到五兄院子裡查看,家裡女眷都在跟前守著,居上問怎麼回事,韋氏道:“侍醫也說不出緣故來,吃了藥又不管用,先前譫語連連,一個勁地叫阿娘。”

李夫人坐在床沿上看著,不住拿涼手巾替她掖額頭,焦急道:“這可怎麼辦才好,要是孩子出了事,我怎麼向她阿翁和阿耶交代啊!”

居上看和月病得恍惚,憂心道:“實在不行,去太醫署請醫官來吧。”

居幽道:“侍醫剛紮了針,好了一陣子,不知怎麼又燙起來了。”

這時和月猛地探出手,胡亂揮舞抓撓,嘴裡大喊:“阿耶……阿娘……阿娘回來……”

李夫人按都按不住,抱在懷裡連連安撫:“和月乖,大母在這裡……大母抱著和月呢,不怕不怕。”

顧夫人看得愁腸百結,“都這樣了,還不派人去鄭家報信嗎?銀素畢竟是和月的娘,延福坊離這裡又不遠,一盞茶便到了,你們偏瞞著,就不怕對不起銀素?”

李夫人卻仍猶豫不決,“她過兩日就要出嫁了,唐家也有公婆長輩,倘或耽誤了人家婚事怎麼辦?”

其實大家都明白李夫人的顧忌,既然上回都說透徹了,要斷就斷個乾淨,不想叨擾人家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也怕熱臉貼冷屁股。

但事到如今,哪裡還顧得上,楊夫人道:“彆再瞻前顧後了,誰照顧都不及親娘照顧得好。”一麵吩咐身邊女史,“派個人快去鄭家一趟,就說和月病得厲害,請鄭娘子回來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