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hapter 27 chapter……(1 / 2)

玻璃 玖月晞 14370 字 4個月前

chapter 27

黎裡站在離監獄還有兩百米的路口處, 冷得跺了跺腳。

按規定,隻能進一人看黎輝。何蓮青去了,她在外頭等。

仍是當初的路口, 路旁梧桐已光禿,天空也陰沉。街對麵小賣部開著,行人寥寥。

黎裡呼著熱氣, 來回走動,看交通信號燈紅了又綠, 綠了又紅。沒多久,何蓮青過來了,雙眼紅腫。

黎裡皺眉:“你乾嘛哭啊, 把哥哥也惹哭了吧?”

何蓮青擦擦眼, 忙道:“沒有。我是出來了才哭的。”

兩人往渡口走,何蓮青又開始流淚:“你哥哥太可憐了,那麼小就進去了,以後出來不知道怎麼辦。要想打工糊口, 江州都沒人招他。”

她訴起苦來,沒完沒了。

黎裡心煩,又不忍責她,加快腳步把她丟在身後,聽不見她聲音才算完。

在北城渡口上了船,何蓮青不哭也不訴了, 站在船舷邊看江水。

江水呈淺青色, 草梗木屑類雜物漂浮其中。船上風很大, 又潮濕,寒氣刮骨。偏不巧這趟船上沒有客車,沒法避風。

黎裡看看發呆的何蓮青, 過去將她羽絨服帽子掀起來戴頭上,拉緊帽繩係了結,又扣上扣子,捂好她脖子:“服了,你不知道冷?”

何蓮青回了神,忙要自己整理,但女兒已給她收拾妥當。

“謝謝丫頭。”她說。

黎裡沒搭話。

“你哥哥在裡邊挺好,沒人欺負他,叫你放心。”

黎裡看她一眼。

“他學了修車,等他出來,在你叔的零配店幫忙。他自己掙點,我給他攢點,好好乾個幾年,有經驗了看能不能盤個小店。黎裡,媽媽沒什麼錢,不能全給你,也要給你哥哥留一點……”

黎裡打斷:“沒指望要你的錢。哥哥也不一定要你的。”

何蓮青就不說了。

隔了會兒,黎裡問:“人渣跟理發店那個,怎麼樣了?”

何蓮青語氣慘淡:“不知道。”

“理發店那個看不上他,久不了。”

何蓮青抬頭。

黎裡見她這表情,無語:“沒了她,人渣也會找新的,理療店的,玩具店的,你打得過來?”

何蓮青又露愁容。

“他會玩,你就不能玩你的?能不能找點樂子過得高興點?”

何蓮青沒料到才十七的女兒說出這種話,道:“你瞎講什麼!”

黎裡懶得多說,看船尾,卻意外看見崔讓朝她這邊走來。

兩人目光對上,黎裡率先扭頭朝船舷外。

冷風從江上湧來,她嗆著風,咳了兩聲。

崔讓從她身後經過,走開兩步了回頭:“黎裡。”

黎裡看他:“嗯?”

崔讓說:“風很大,去車上坐一下吧。”

黎裡剛要拒絕,崔讓卻看了眼何蓮青:“那是你媽媽吧。阿姨,這兒冷,去車上坐吧。”

何蓮青在風中抖索。她身上那件羽絨服,兩百買的,哪有幾片絨:“你同學啊?”

黎裡:“嗯。”

崔讓說:“還有十五分鐘才上岸。坐會兒。”

何蓮青說:“那謝謝同學了。”

崔讓領她們到車邊,拉開後門。小提琴盒還擺在後座上,他趕緊拎出來,對駕駛座上的崔母說:“碰到同學跟她媽媽了。”

何蓮青先坐進去,一瞬感受到這車敞闊的空間跟極其高檔的內飾,很拘謹地跟崔母說了聲謝謝。

黎裡伸手:“琴盒放得下。”

但崔讓避開:“沒事,我放前麵。”

他關上後車門,坐上副駕駛,小提琴盒放腳邊,又把暖風的溫度跟風速一連上調了好幾格。

崔母看他一眼了,回頭看黎裡,微笑:“同學叫什麼?”

黎裡還沒開口,崔讓說:“黎裡。”

崔母問:“家住北城?”

崔讓說:“南城。”

崔母又問:“周末去南城玩?”

崔讓接不了話了。

黎裡很淡然:“去看我哥哥。”

何蓮青緊張得立馬拉了黎裡一下,但後者不為所動。

崔母問:“哥哥在北城工作?”

黎裡正要開口,崔讓攔道:“我同學就避個風,不是來聊天的。”

崔母一愣,隨即笑:“行行行,不聊。現在小孩都不喜歡那什麼,尬聊,對吧?”

何蓮青拘束地跟著笑兩下,沒出聲。她沒見過世麵,但能看出這同學家很有錢。她怕露怯,半點不敢講話。

車廂裡很暖和,也很安靜,電台播放著一首低而悠揚的歌。車窗外,密雲低垂,江水泛著白色泡沫。行人立在舷邊,瑟瑟發抖。

黎裡懶倦看著,直到漸漸,南城的渡口出現在前方。

她看到涼溪橋船廠的舊龍門吊佇立江邊。那排香樟在灰敗的冬季江岸上格外顯眼。可惜樹下的平房小屋隻能瞧到一小片紅瓦。

一絲微薄的陽光從雲層裡漏出來,視野變得明晰。她心情也跟著明朗。

“嘟——”船笛響。要靠岸了。

崔母說:“你們家住哪兒,我順路帶你們過去。”

黎裡說:“不用了,公交也很方便。謝謝阿姨。我們就下車了。”說完衝前邊,“謝謝。”

崔讓意識到她在跟自己說話,匆忙回頭,點了下:“不客氣。”

黎裡跟何蓮青下了車,走去船頭。

崔母說:“那天在水彙,怎麼不告訴我她是你同學?”

崔讓說:“她打短工,就那一次,你彆到處亂講。”

崔母笑:“我跟誰講?還到處?”

車身輕輕一震,船抵岸了。

黎裡跟何蓮青沿坡道走去公交車站。船上的車排隊上岸,從路中間經過。

何蓮青說:“你這同學長得挺好的。”

黎裡漫不經心:“是嗎?”

“看著蠻陽光正派。”

黎裡懶得拆穿:“你連人家正不正派都看出來了?”

何蓮青小聲:“他家很有錢吧?”

“……”黎裡無語了會兒,說,“崔家的。”

何蓮青嚇了一遭。江州首富,放在全省也排得上名號。她不說什麼了。

那時,崔讓家的車從她身邊經過。但黎裡沒注意,她剛走到坡頂,望了眼龍門吊的方向,視線阻擋,隻看得到一方吊頂。燕羽的小屋和香樟樹,早就看不見了。

……

惡人都欺軟怕硬。自黎裡跟高曉飛衝突後,樂藝園區消停了。

關於燕羽性向的流言散了,反有人猜測他和黎裡之間有點什麼。但都是私下言語,沒有敢公開講的。畢竟,黎裡當街揍她繼父還砸理發店的事經過幾輪添油加醋,沒人敢招惹她。江藝的人也說她越來越瘋。

但無論如何,表麵風平浪靜了。

況且統考將近,學員們重心都轉到了備考上。黎裡也無心瑣事,零工暫停,每天不是在教室就是在琴房。隻偶爾休息的間隙想起燕羽。

想到他,就模糊想起一些畫麵,繼而心便沸騰,往往不去多想,勒令自己埋頭練習。

但多少有些困惑,那晚後,心莫名向他親近許多,難道就因他拿毛巾仔細擦過她手指,抱過她上廁所?那小屋大概有什麼魔力。

燕羽仍是時來時不來,出現在園區的時間少得可憐。但最後一天下午,他來了。

進入十二月,天很冷了。

最後一節是視唱課,小三門裡學生普遍認為最難的一門。

通常老師給曲譜,學生準備一分鐘便唱譜。開唱前,老師在鋼琴上敲出該旋律的第一個音符,學生清唱出整段旋律,唱到最後一個音符時,老師再給出鋼琴音作對照。

一般學生唱著唱著,音準會跑偏,跑到最後就對不上音了。

經過兩月集訓,學員整體水平提高不少,但不足之處也明顯,老師不斷提醒:

“音沒到啊。”

“音不要滑上去,要一步到位。”

“節奏怎麼忽快忽慢?”

“三連音接四十六要穩一點,連音的時值不夠!”

“低了啊,高了。”

上完半節課,老師又說考考彈唱——即學生一邊唱主旋律,一邊雙手彈伴奏。這既考驗視譜能力、音準,還考驗演奏能力。通常學生會手忙腳亂,不是彈錯鍵,就是卡頓、節奏亂,要麼就是唱的旋律跟彈的伴奏攪成一團,調子飛到九天外。

哪怕在江藝,也隻有崔讓不怵這項技能。

老師問:“明天就考試了,有誰想練一練的?”

沒人回答,包括黎裡。誰都不想影響考試心情。

老師點了幾個人,都不肯上台練,隻好說:“那崔讓吧。”

譜子共三行,第一行是唱譜,第二三行是右、左手鋼琴伴奏。

崔讓準備一分鐘,坐去鋼琴旁,一邊彈伴奏,一邊唱曲譜。他表現堪稱完美。

這下,更沒人想上台了。

黎裡看了眼燕羽,這兩月他很少來培訓,偶有幾次碰上視唱,老師沒點過他名。所以沒答過題。她還挺想看他答題的。但他似乎精神不好,趴桌上睡著了。

“統考後也不要鬆懈啊。準備校考的同學,課下要多練習,每道題都多練,練不成崔讓這種效果,接近80%就很不錯。”培訓老師講著,走到了燕羽桌邊。

他看了眼在睡覺的燕羽,不太高興,但這是最後一節課了,也沒必要叫他,隻對學員們說:“你們出錢來樂藝培訓,還是最貴的高級班,要珍惜你們父母的培養。學習這件事,老師隻能教你們方法,真正用功要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