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chapter 46 chapter……(2 / 2)

玻璃 玖月晞 12088 字 4個月前

一旁有看熱鬨的,不知是路人還是自媒體,見少年顏值出眾,拿了手機就要拍。黎裡冷冷掃一眼,做了個要砸手機的姿勢。那些人紛紛收手機,或調轉鏡頭。

走出人群了,燕羽問:“你等很久了?冷嗎?”

他聲音聽著發虛。

黎裡說:“沒多久。也不冷。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琵琶給我。”

燕羽很深地吸了口氣,還是搖了下頭,說:“這幾步路走得回去。”

兩人說著話,從路邊一輛車前經過。一個女聲傳來:“燕羽!”

章慕晨半小時前考完,LV印花的琵琶盒還立在腳邊。她正跟陳乾商章儀乙閒聊,等陳慕章出來。

上午的考試她跟燕羽不在同一考場,沒見著。原想著專業考試持續四天,不一定能碰見燕羽,不想竟真看到他了。隻是天橋上的那高個女孩兒仍在他身邊。

“呀,真是燕羽啊。老師看看,是不是瘦了點兒?”章儀乙又驚又喜,走上路邊人行道了,欣慰地上下打量他。

女人滿麵溫柔笑容。燕羽卻有些木然,臉龐上沒有一絲情緒。

“我看著是瘦了點兒呢,對吧,乾商?”章儀乙轉頭看她老公。

陳乾商微笑點頭:“是清瘦了些。”

燕羽聲音不大,點了下頭:“陳老師,章老師。”

章慕晨殷切地望住他,隻等他跟自己打招呼,但燕羽並沒看她。

“好久不見啊燕羽,”陳乾商關切地問,“怎麼樣?今天考試?”

燕羽一時沒答。

“爸爸。”陳慕章過來了,背著和章慕晨同款的LV老花琴盒。

陳乾商朝他伸手:“來看我們碰到誰了,燕羽。你們倆兄弟好久沒見了吧?”

陳慕章有些冷淡,說:“我跟他在考場碰見了,一個組。”

章儀乙笑說:“那真是緣分啊。燕羽這次怎麼沒報考奚音,老師還想接著帶你呢。”

章慕晨在一旁撅嘴道:“人往高處走,憑什麼跟你在奚音混?”

陳乾商輕訓:“慕晨!”

章慕晨翻了個白眼。

燕羽聽著聲兒,無意識朝她看一眼,他目色寡淡。章慕晨對上他目光,卻一下閉了嘴,不講話了。

章儀乙笑容優雅:“我當然希望燕羽越走越高,老師祝願你有個好結果。”

黎裡在一旁冷淡地瞧著這一家人。

剛才那幾句寒暄,她已把四人身份猜了個透。不得不說,這四人舉手投足的確彬彬有禮。無論陳乾商還是章儀乙,翩翩氣質絕非普通中年人能比。陳慕章與章慕晨從頭到腳的奢侈logo,明顯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長相雖普通,但都生養得不錯,算白淨,是無腦網友們糊上十幾層金錢家世濾鏡後能誇出帥氣漂亮的類型。

可不知為何,這幾個人表麵友好,在黎裡看來,卻明晃晃寫著各懷鬼胎。不論誰看燕羽的眼神,都叫她不爽。尤其是陳慕章,臉臭得像是從地獄裡拉出來的鬼。

果然,陳慕章打斷了父母對燕羽的過分關切與誇讚,冷淡道:“去哪兒吃飯的?我要餓死了。”

章儀乙挽了下兒子的手臂,安撫:“早訂好了餐廳,你愛吃的。燕羽,一起去吃個飯吧?”

燕羽聲音已經很低了,說:“不用了……”

“去吧。”章慕晨急切地說,“你住哪兒,過會兒吃完飯開車給你送回去。”

陳慕章沒發言,像是又並不排斥拉上燕羽去吃飯。

陳乾商也說:“燕羽,一起去吃個飯吧。就當聚聚。”

黎裡冷冷開口:“我不想去。”她這話是對著燕羽說的。

剩下四人一愣,這才看向一旁始終擺著個冷臉的黎裡。

陳乾商:“這是……”

燕羽說:“我朋友。”

章儀乙笑:“沒事,朋友也一起……”

“不去。”黎裡很不客氣,隻看燕羽,“走不走的,冷死了!”

燕羽點了下頭,對陳乾商和章儀乙說:“老師,我先走了。”

兩人都訝異極了,奇怪地看向黎裡。但黎裡不理會,拉著燕羽的袖子就往前走。

身後,陳慕章嗤笑一聲:“還看什麼看,人眼裡早就沒你倆這老師了。”

不想,黎裡回頭就罵:“給老子閉上你臭嘴!”

四人皆是大怔,眼見燕羽和黎裡走遠了都沒緩過來。他們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哪裡被人這麼罵過?還是當街。

章慕晨簡直不可置信:“那女的誰啊?他怎麼跟這種沒素質的女的混在一起呀?”

陳慕章一言不發,上了車,狠狠摔上車門。

拐過彎走開好遠了,黎裡啐道:“他們一家子可真是人模狗樣倒胃口。”

沒人回。

黎裡扭頭,卻見燕羽下頜在劇烈顫抖,牙齒跟打架似的,發出清晰而瘮人的咯咯聲。

黎裡一驚:“你怎麼了?”

燕羽說不出話,他呼吸急促,拚命克製著還想往前走幾步,但身體已不可控製,像要倒了般一下一下地往前擺,突然,人就弓下腰去,匍在路邊花壇上,“哇”地嘔出一大攤清水。

“燕羽!”

他跪在地上,蜷成一團,身體的痙攣一波接一波,牽扯著他不斷弓下腰身,不斷嘔吐。但他胃裡什麼也不剩了,除了酸水,什麼也吐不出來。隻有鼻涕和眼淚被刺激得不斷泌出。

“你怎麼了?”黎裡趕忙去扶他,把他帽子摘下來,見他臉色枯敗,額上全是汗。剛才那波嘔吐勁兒過去了,他開始猛烈喘氣,可像是被人拿濕毛巾捂住了口鼻,根本無法順暢呼吸。

“120——”黎裡掏出手機要撥打,卻被燕羽一下攥緊手腕。他眼中竟盈滿了淚,水光一漾一漾的。他很痛苦地搖頭,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兒。

黎裡趕緊把耳朵湊去他嘴邊,他氣若遊絲:“藥。酒店。吃藥,就好。不去醫院,不去……”

黎裡立刻把他琴盒取下背上,架住他的胳膊往酒店走。他起先還竭力在撐,漸漸,力量從他身體裡抽走。她肩上的壓力越來越重。一百米的距離,像走了萬米。

好不容易到酒店,出電梯時,燕羽幾乎暈厥過去,一下撲倒在她身上,撲得她連連後退撞到牆,燕羽的頭也撞到她背後的琵琶琴盒上,砰的一響。

“燕羽……燕羽!”

黎裡喚回他半點意識,儘全力把他拖到房間,扶到床上躺下:“藥在哪裡?燕羽?”

燕羽仰倒在床上頭,鬢發汗濕,身體開始抽搐,蜷縮,對她的聲音做不出任何反應。

黎裡飛快在他包裡翻找,拉開隔層拉鏈,隻見好幾大盒分藥器,每盒都標注了日期、早中晚和間隔時間。

黎裡一身汗,手在抖,匆忙找到今天的日期,掀開標注著“晚間”的蓋子,將藥倒出來。又見還有個蓋子上寫著“緊急”,便也倒了出來。

她擰開水瓶,想喂他喝點水。但燕羽呼吸急促像脫了水的魚,喉嚨裡發出風箱一般的聲響,胸膛劇烈起伏,卻根本喘不上氣。

黎裡緊抱住他的頭,捏住他的下巴,將藥和水一道灌進去。

燕羽痛苦地抓住她的手腕,身體一陣陣地痙攣,抽扯。

“沒事的,深呼吸,燕羽,深呼吸……”黎裡把他抱得很緊,她越來越害怕,怕吃藥沒用,怕出什麼大事。她慌亂不安,剛想拿手機叫救護車,卻感受到他身體扯動的幅度和力道都在減輕。她這才稍稍安了點心,持續觀察。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漸平息了,緊抓的手從她腕上鬆落,人昏睡了過去。

房間裡安安靜靜,隻有暖風口嘶嘶的機器聲。

黎裡狂亂的心跳已平複,渾身的熱汗冷汗也早已蒸乾。

她把燕羽放在枕頭上,竟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燈光下,燕羽緊閉著眼,嘴唇枯乾,滿麵淚痕。

黎裡洗了毛巾來給他擦臉,他像死掉了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她想讓他睡得舒服點兒,費了很大的勁給他脫掉大衣,又脫襪子,卻在看見他腳的一刻,怔住。

燕羽腳背上幾道長長的淩亂的傷口,蛛網一樣,但每一道本身都極其筆直工整,像是刀片類的利刃割上去的。有幾道看著年歲久遠,不太清晰了。

室內分明有暖氣,寒意卻從黎裡腳底往脊柱上竄。

她回頭看燕羽。他閉著眼,靜靜悄悄;分明隻是在沉睡,看著卻像沒有一絲生的氣息。

她回到他身旁,看他的手,很漂亮的纖細的手。

其實,她不是沒懷疑過。跨年那天,他給她洗頭,她坐起身時,他很匆忙地將袖子拉了下去。

黎裡坐了好一會兒,喚:“燕羽?”

床上的少年沒有反應。

於是,她很輕地握住他的手,將他袖子往上一拉。他手腕處幾道筆直而深刻的疤,最舊的好些年了,快融進肌膚本色裡,已辨不清年歲。而最新的,看愈合情況,大概也就一個月。

黎裡深吸一口氣,很輕地,發著顫地,將他的袖子拉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