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阿忱 ——新年快樂啊。(2 / 2)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14187 字 5個月前

謝屹忱很快察覺到:“怎麼了?”

“說好要給你彈琴的。”寧歲抱著膝,表情懊惱,“現在可能找不到場地了。”

“沒事兒,我看看。”謝屹忱聞言也沒著急,環顧四周,看到台子上斜前方的三角鋼琴,揚眉道,“那兒好像還有一架呢。”

寧歲往那邊看了看,眨眼啊了聲。

“啊什麼啊?”謝屹忱勾唇笑,“那不是鋼琴?”

“……”

是鋼琴沒錯。

而且活動也的確結束了沒錯,操場上的人都陸陸續續散場了,還有很小一部分選擇繼續留在原地和朋友聊天,應該也不會再注意舞台。

但再怎麼說,也是公眾場合。

剛才寧歲就覺得那台鋼琴音質很好,飽滿又渾厚,有點躍躍欲試的同時,又掙紮著有點退縮,舔了舔唇,誠懇道:“那個,應該不能用吧?”

“有什麼所謂,反正活動已經結束了。”謝屹忱好整以暇站起身,看了她一眼,鬆弛道,“那邊好像還有負責的工作人員,要不,我先去問問他們?”

如果工作人員同意的話,好像也行。

寧歲喔了聲,拿眼神悄悄瞟那邊:“……好。”

謝屹忱就上前去和學生會那群人交涉,寧歲感覺裡麵那個主要負責的男生應該是認識他的,一見他就挺熱絡的拍他肩。

謝屹忱說了兩句什麼,對方就爽快答應,順便意味深長瞄過來兩眼:“沒問題啊,離我們和學校報備的時間還差半小時呢,忱哥你讓女朋友隨便彈。”

謝屹忱很快打手勢讓她也過去:“搞定了。”

寧歲視線移到那架純黑色的三角鋼上,心裡說不出什麼意味,感覺癢了癢。

“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

操場上已經快沒什麼人了,謝屹忱就搬了個凳子坐在台前很近的地方,仰頭看她,低緩道,“你彈,我就在這裡聽著。”

寧歲手指收緊,暗暗深吸口氣,才慢慢沿著台階走上去。

——很多年沒有上這麼大的舞台了。

上一次對於彈鋼琴的記憶,好像還是初二時那次嚴重失誤,寧歲記得,當時聚光燈非常亮,溫度也灼熱,下麵都是觀眾,她將前半段重複彈了三次,卻依然想不起後麵的譜子,覺得臉上也火辣辣的。

一閉上眼,舊日陰影仿佛再度襲來。

寧歲在來之前是背了譜的,但是站在台上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裡發慌,感覺好像不那麼篤定自己還能不能記得住了,想去書包裡把譜子拿出來,又生生止住。

手心被微涼的夜風吹出些許冷汗,偌大的操場上,幾乎就隻有謝屹忱坐在台下,寧歲感覺自己胸腔裡砰砰跳得很快,兀自平靜片刻,才終於在琴凳上坐下,彎腰調整椅子高度。

調好之後忍不住側眸看了一眼台下。

眉目俊逸的少年坐在下麵,嘴角似帶著淺淺的弧度,認真看著她。

寧歲就舒了一口氣,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黑白琴鍵上,定了定神。

——沒事的。要是彈錯了再重頭開始就好了。

這和以前那些比賽不一樣,就當是在公共場合練琴,不要緊張。

寧歲在心裡這樣告訴自己,片刻才抬起手,試探著落下第一個音。

沒想到這個鋼琴還是挺大聲的,寧歲深吸氣,凝神壓下心裡的緊張,按照記憶中的旋律,慢慢開始演奏起那首已經練了一個月、算是比較爛熟於心的曲子。

一開始稍微有些僵硬,全身還是繃緊的,寧歲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琴鍵,左右手交替跳躍,精神高度緊張,生怕一不留神就出錯。

然而隨晚風輕柔地拂過,揚起她發尾,輕快的爵士樂也從麵前這個巨大的黑箱子裡源源不斷地蹦跳出來,琴音愈發恣意流暢。

寧歲覺得自己好像漸漸沉浸其中,忘記了自己究竟身處在怎樣的環境裡。

以前每一次上台表演,都被灼熱的聚光燈打中,這次雖沒有聚光燈,但她覺得,隻要底下有謝屹忱在看著,有他在全神貫注地傾聽,也像是有了光一樣。

腦中隻有1900和鋼琴一起在甲板上蕩來蕩去的情景,寧歲彈著彈著,不自覺也開始想象那樣肆意自由的畫麵,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好像,越來越感覺到自信。

寧歲出神地放空思緒,指尖下音符也愈發鬆弛徜徉,似乎自然而然就流淌出來,旋律如泉水爭鳴,叮咚作響。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錯音,也沒有忘譜。

寧歲感到異常驚喜。

原來,真正享受舞台是這種感覺。

應該是自由的,美好的,連靈魂也好像輕飄飄的。

不知不覺,整首曲子已近尾聲。

寧歲從頭到尾流暢地彈奏完畢,定定心心完成連續跳躍的下行和弦,最後一個音也收得格外漂亮。

一曲終了,她終於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心裡洋溢著喜悅,這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很多年不曾有,寧歲迫不及待想跟謝屹忱分享她的心情,想告訴他,她做到了。

也許在其他人眼裡,這可能隻是一件小事,但對於寧歲來說,卻有著全然不同的意義。

代表著和過去的自己重歸於好,也代表著和解釋然,放下內心深處的心結執念。

然而一轉頭,卻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

路燈的光朦朧氤氳,在那圈光暈裡,台下不知什麼時候圍坐了好多好多人。

是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胡珂爾、崔嫻、林舒宇、張餘戈,還有瞿涵東他們。

……基本上是她和謝屹忱在兩校的所有共友。

此時都聚集到了這裡。

周邊甚至還有一些被吸引來的不認識的同學零零散散地坐著。

就這麼擠著堆坐在離台子最近的草地上,彼此不拘小節地挨著對方,勾肩搭背,都仍保持著仰頭沉浸在音樂中的姿態。

而最初的那個人此刻已悄然退到最後,就那麼隔著段距離,一直注視著她。

寧歲眼前頃刻間模糊了一瞬,連指尖都是熱得發麻的,她站起來,還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時,台下忽地爆發出一陣極為熱烈的喝彩和掌聲。

有人在吹輕快的口哨,有人在笑,還有人手上拿著晚會發的熒光棒在搖晃。

張餘戈幾個捧場捧得幾乎跳起來:“彈得好彈得好!!!”

寧歲怔怔站在原地,看著謝屹忱撥開人群,一步步上前,闊步沿著台階走了上來。

他離她越來越近,直到在她麵前站定。

鼻尖有些發酸,還有太多太多的情緒洶湧在心間,糾纏成一團,寧歲抬手碰眼睛,忍不住輕哽了聲;“謝屹忱……”

“嗯。”他嘴角彎起來。

也是剛才才意識到,什麼要她彈鋼琴曲,什麼和負責人員溝通,都不是他的一時興起。

——他早就已經計劃好,要為她舉辦一場盛大的、獨屬於她一人的“音樂會”。

“準備多久了?”寧歲問。

“上個月就和他們打好招呼了。”謝屹忱笑了下。

看著台下那一張張熟悉可愛的笑臉,寧歲眼眶還是忍不住泛潮,心像是被甜蜜的溫水浸透了一樣,雖然落了淚,但眼睛比街邊的長燈還要亮。

剛才要彈琴,她小心取下他剛送的那串青蘋果手鏈,讓謝屹忱代為保管。

現在他重新拿出,垂著眸,在眾目睽睽中牽起她手,耐心地幫她係了回去。

“手鏈不是我的禮物,這首曲子才是。”謝屹忱專注凝視著她含著水意的眼睛,漆黑眸光裡似有燭火搖曳,明亮染光,“我很感謝你選擇把它送給我。”

他頓了頓,低聲又堅定地說:“希望我的寶貝,可以永遠自由,永遠不受束縛,開開心心地往前走。”

“也打從心底相信,她就是最好的那一個。”

……

那天晚上眾人一直談笑哄鬨到最後一刻,有人在計時,秒針轉向零點的那一刹那,不知道誰準備了小禮炮,砰一聲打到天上,花雨一樣紛紛揚揚漫天落下,眾人登時跳起來歡呼、擁抱,互相慶祝:“新年快樂!”

“同樂同樂!”

一片鬨哄哄的聲音裡,張餘戈和林舒宇的聲音分外清晰。

林舒宇:“魚哥你打算什麼時候脫單啊?不會今年又是呱呱的一年吧?”

他學孤寡孤寡的聲音惟妙惟肖,張餘戈有被氣到,他至少在大學有談過戀愛,這狗兒子四年單身還好意思這麼竄:“光腳的還嘲上穿鞋的了,你好意思嗎?”

林舒宇死乞白賴,把火力轉移給一旁的瞿涵東:“瞿哥不是也單身嗎,他都不急我急什麼?”

劉昶正在和女朋友你儂我儂,瞿涵東迅速將另一個室友石複扯進來,相愛相殺:“彆看我,複神從小寡到大的。”

石複:“……”

胡珂爾在一旁突然幽幽插了句:“還記得忱總生日那時候的蛋糕蠟燭嗎?”

張餘戈:“?”

胡珂爾:“10011,這不正好還差四個?要不然你們互相湊湊也成。”

“…………”

緊接著是草地上的混戰場麵,幾乎要鬨成一團。

在這陣昂揚喧鬨的煙火氣中,寧歲的手被身旁的人握得緊緊的,十指相扣,體溫相接。她剛側過眸,謝屹忱就單手撐著地傾身湊近,過來輕輕碰了下她的臉。

兩個人眼神對上,目光都熾烈,凝神定了定,很自然地在朦朧月色下繾綣綿長地接吻。

寧歲耳朵熱,心裡更熱,但靠在他寬闊堅實的懷抱之中,莫名感覺篤定又踏實。

第一次見麵也是冬天,那時候沒有想過會有現在。

不知不覺,又互相陪伴彼此度過了一年了。

她嘴角也忍不住彎起來,在心裡悄聲說。

——阿忱,新年快樂啊。

新的一年也,很喜歡很喜歡你。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