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來乍到(2 / 2)

伊麗莎白一麵給她編發,一麵習慣性的用手指輕輕按摩頭皮,看小妹妹如同小貓咪一樣眯眼蜷起爪爪,隻差沒愜意的呼嚕了,和簡相視一笑。簡坐在窗邊的沙發裡,陽光已退到窗前,給簡描畫上一層金邊兒,微笑的簡美好的如同一幅仕女油畫,叫這幾日看慣了簡美貌的伊麗莎白都忍不住再次驚豔。

說起來,姐妹五個人,都是美人。簡不用多說,金發棕眼的她自然是最符合人們認知的大美人,剩下的四個,雖沒有簡耀眼,卻個個都能稱得上容貌姣好。伊麗莎白是氣質比相貌更招人眼球,好相貌便不大顯得出來;莉迪亞則是五姐妹中身材最高挑傲人的一個;吉蒂綜合了簡和莉迪亞,身材和樣貌都很能拿的出手。而最不起眼的瑪麗,實際上應該是姐妹中僅次於簡的美人,隻是性情太過不合群,又不會打扮,還備受忽視,久而久之,一顆明珠就落了塵灰,一生都沒能放出屬於她的光芒。

伊麗莎白暗自喟歎,五個美人,卻沒有一個得到幸福。這本名著她當年也是細細讀過的,喜歡這本書的少女哪個沒幻想過自己的“達西”呢?可書到底是書,結局在最美的時候,堪稱成人的愛情童話。可成年人都知道,童話都是騙人的,夢幻的開局難有完美的落寞。

在那位達西夫人記憶裡,簡和賓利先生的愛情起於簡的美貌,一對性情皆溫順的夫婦難以抵禦製約心大的下人,尤其賓利先生天生一副猶豫柔軟的心腸,於是愛情也終結於野心勃勃爬床的美貌女仆。內憂外患之下,本來就不善經營的賓利先生更是被人設套哄騙,賠了一大半的產業。簡溫柔但沒有主見,掌管不好莊園仆人,又被賓利傷透了心,柔弱的身子一下垮了,年紀輕輕就病逝了。賓利先生倒是真的愛她,卻因秉性沒能第一時間就處置淚水漣漣的女仆,致使裂痕一發不能收拾。簡的死帶走了這位正值壯年的先生所有的活力,暮氣沉沉的賓利先生也沒能長壽。

而原本的伊麗莎白和達西先生,這麼一對歡喜冤家,也沒能歡歡喜喜的度過餘生。那個對所有姑娘都冷漠傲慢的達西先生,唯獨對她傾心的達西先生,英俊、富有,傲慢卻難得的癡情,滿足灰姑娘們所有想象的白馬王子。諸多的光環也並不能掩飾他性格上執拗、高傲的一麵,尤其是麵對常常來打秋風的威克漢姆夫婦。愛情濃烈時,芬芳尚能掩蓋住仇敵的惡臭,可當愛情的玫瑰裡時時夾雜著一絲臭味時,這朵舉世無雙的玫瑰也漸漸開始枯萎。除了莉迪亞夫婦,隨著班納特太太和兩個未嫁的班納特小姐的投奔,彭伯利莊園變成了吵鬨喧嘩的班納特府邸,階層和眼界的不同難以填補,達西先生越來越沉默。當孱弱的達西小姐因為威克漢姆頻頻造訪終於病重,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達西先生帶著妹妹搬離了彭伯裡。緊跟著,與朋友打獵散心的達西先生因為失神而墮馬。年輕的王子落幕了,灰姑娘守著華麗的城堡,陰雲卻再也不可能散開。原本生機勃勃的伊麗莎白,守著達西家族的產業,終於活成了另一位德·包爾夫人。

瑪麗和吉蒂,兩個姑娘終身未嫁,偏偏姐姐不幸的□□裡有她們的一份。背負這樣的枷鎖,瑪麗更加木訥,就連生性快活的吉蒂,也漸漸如同苦修的修女一般,沉默苦悶的過活。

至於莉迪亞,從她嫁給威克漢姆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出悲劇。

“莉齊?莉齊!”簡見伊麗莎白回神,忍不住擔憂問:“莉齊,這幾天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從上個禮拜日,你就不太對勁。”簡總覺得莉齊有些奇怪,不免擔憂她病了。

簡的語氣仍然溫柔,可這話卻像道驚雷似的,瞬間把伊麗莎白所有思緒和感慨都趕跑了。簡是這個家裡最了解最熟悉伊麗莎白的人,幸好她性情純善柔和,隻擔憂妹妹身體不舒服。

可伊麗莎白卻知道,時間長了,簡縱然猜不到,卻難保不生疑慮。偏偏那位夫人如同守衛赫拉金蘋果樹的赫斯帕裡得斯,把歡快的時光儘數珍藏模糊,留下的都是沉重的記憶,伊麗莎白已經儘力模仿那些模糊記憶裡的原主,能按班納特家的生活節奏安穩度過這幾日,已經極儘她所能了。

伊麗莎白白日與姊妹們一處時,隻能儘量少說話。可這並非長久之計。

“傷風著涼了?早告訴過你不許在河邊,你總不聽話!”一雙微微有些粗糙的手伸過來摸著伊麗莎白的臉頰,伴隨著班納特太太喋喋不休的抱怨聲。“上帝啊,你的額頭滾燙!蠢姑娘,你沒發現自己燒的厲害嗎!”

“希爾太太,快去請醫生!”班納特太太叫管家,又命令女仆薩拉:“馬上到莉齊小姐這裡來,扶她去房間裡,我要親自去做薑汁啤酒!”

說著,叫簡和薩拉扶著伊麗莎白回房間,她急急忙忙地去廚房裡頭。

“薑汁啤酒?”伊麗莎白用手摸摸額頭,才發現自己真的在發燒。

莉迪亞顧不上去照鏡子看新編的好看的頭發,也要幫著扶伊麗莎白,聞言吐著舌頭說:“媽媽最拿手的……幸好我著涼的時候她沒有做。”

簡擔憂地半擁著伊麗莎白,聽到莉迪亞的話眉頭一跳,忍不住道:“莉齊,媽媽好長時間沒有親手做廚房裡的事了,等下你喝不下就彆勉強。”

要知道班納特太太向來以自家能雇得起像樣的廚子為榮,除了監督,她自己向來不沾手廚房的活兒。

須臾,貝內特先生也從書房出來,看生病的女兒,要親自騎馬去梅裡頓請醫生。

伊麗莎白臉頰緋紅,從前再難受也是自己咬牙硬扛,這會兒隻不過一個小感冒,整個家都圍著她團團轉。伊麗莎白有些頭暈,又暗暗覺得溫暖幸福。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飯廳裡應該準備好晚餐了,你們快去用餐吧,告訴媽媽,彆為我忙亂了。”

這時候的英國是一日兩餐,像是班納特家這樣的中產鄉紳之家,一般早餐在九點左右,晚餐則在下午三點鐘,據說這種習俗是為了節省柴火——冬季的英國,太陽很早下山,若是晚餐的時間再晚些,廚房裡就需要額外的燈火開支。倒是真正的上流富貴人家,不在意這點開支,早餐常在十一點左右,而晚餐也比尋常鄉紳家晚兩三個鐘頭。

簡並不肯離開生病的妹妹,就是坐不住的莉迪亞,也不離開伊麗莎白的房間,還叫女仆從起居室取來伊麗莎白方才看的書,要讀給她聽。

莉迪亞朗讀的聲音乾巴巴的,也不通順,大大損失了莎士比亞優美生動的語言。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莉迪亞讀道。

是啊,生存還是毀滅,伊麗莎白迷迷糊糊地想,這的確是個值得考慮的問題:班納特家的溫暖彌補了屬於伊莉莎內心的缺口,滋潤了她長久乾涸的渴望,叫理性的伊莉莎也生出了濃濃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