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劍(1 / 2)

“哥哥,你邀請莉齊一起去伯利恒參觀?”喬治安娜用小拳頭捶捶額頭,她顯得比以前更活潑了,居然敢用這樣的口氣質問嚴肅的兄長,其實小姑娘更想要直白的問:你瘋了嗎?

“我猜這是你們第一次約會!”當妹妹的鍥而不舍的想要勸說他改變主意。

可惜年長的紳士提出這條建議時,顯然沒想到這是他和心儀姑娘的第一次單獨外出。他們兩個連散步都沒能一起過,就跳躍到一同去觀看瘋人展覽啦,這場展覽不僅恐怖不體麵而且還不太安全。

按照四個人商量的,兩張邀請信並不在一天,伊麗莎白和達西先去,蘿拉兩人用後麵那張邀請信。那時她和塞西利奧先生的結婚啟事剛滿兩周,就算被克裡夫子爵府發現,也不要緊了。

喬治安娜和莉迪亞一言難儘的走開,她倒是真心實意地同情達西先生,不料也在他的不浪漫敗退了下來。隻見她的臉微微漲紅,難過的對好朋友說:“我真希望莉齊能當我的嫂子,可也許越來越難啦。”

不過達西先生也並非這麼不解風情,在他們前去伯利恒的前一天,他送給了伊麗莎白一把漂亮的花傘。

小姐本來不太願意接受,就聽這位紳士說:“這是把手杖劍,明國人稱作‘二人奪’(注),我不太了解是什麼意思,但他們的工匠顯然十分厲害,這把劍輕便又隱蔽——我恐怕伯利恒難以帶入其他的防身武器,除非你願意把手.槍藏在帽子裡。”

現在淑女們流行的古典樣式長裙順滑伏貼,突出優美的身體曲線,如果想在裙子裡藏個東西,那可太困難了,畢竟已經不是法國貴婦的裙撐底下藏個人都看不出的時代了。

達西先生早就想送給伊麗莎白一樣特殊的禮物,上次看她射擊時簡直著迷不已。紳士知道陶麗絲的課程除了射擊還有騎士劍術的簡單練習,在見識了槍法後,他料想小姐可能也選擇了這門課程,便花費心思請明國的匠人製作了一柄藏著細劍的女士手杖,並請牛津街的傘匠把它裝飾成一柄漂亮的陽傘。

伊麗莎白確實喜歡這件禮物,她也不願意矯強到讓達西先生把這件東西說成“照顧喬治安娜的謝禮”才做出勉強願意的情態收下它,在為難了一瞬之後,就爽快的接受了。

班納特一家都很喜歡這一對兄妹,伊麗莎白無法再擺出拒人千裡的態度,她與達西先生和平相處,但顯然並沒有和他重燃情意的打算。

達西先生很高興。他太了解莉齊的脾氣了,如果真的深惡痛絕,她會毫不遲疑的拒絕。

在第二天,這位先生握著一根和伊麗莎白的傘柄材質雕刻都差不多的手杖出現了,彬彬有禮的邀請她坐上四輪馬車。

“他們太般配了。”簡說。

“但拉卡沙有點過於占地方,我一眼望過去,全被她吸引了。”瑪麗依舊毫無預兆的用平常的語氣破壞氣氛。

在遭遇到媽媽和姐妹們的瞪視之前,瑪麗迅速補充道:“但他們的手杖和傘是一對,連雕刻的圖案都很對稱。”

不用說,這句話惹來大家的興趣,眾人非逼著瑪麗再說說不可。已經是個小淑女的瑪麗乾巴巴的又描述兩句,就寧願去揉羊羔團子,也不願意再參與女士們的話題了。

這裡麵喬治安娜最高興,她欣喜兄長終於有了一點進步,可愛的小姑娘絕對想不到,那柄蕾絲裝飾的傘是個地道的凶器,輕輕鬆鬆就能捅穿胸膛。

坐在馬車小小的空間裡,伊麗莎白有點尷尬,不過達西先生一談論起正經事來,小姐就完全忘了臉熱。

“你是說教堂新樣式的懺悔室?”她回想道:“怪不得我總覺得梅裡頓教堂改建後,它的布局有點奇怪,那幾個告解亭裡雖然隻有信眾自己,但我猜後牆隻是一道薄木板,彆人可以在木板後探聽信眾的秘密。對嗎,達西先生?”

“你總是很敏銳,”男伴不吝讚美,“莉齊小姐是我見過最聰慧的女士。”

伊麗莎白覺得氣氛有點古怪,她感覺有點熱,想要把拉卡沙從馬車前麵的座位上叫進車廂裡來。

“人們一個人時,對著上帝的十字架,比在天主教的懺悔室麵對隔壁的神父,更容易吐露秘密。但他們不知道有人會把這些秘密記錄下來。”達西先生適時地說。

“教堂的懺悔室,私立學校和家庭教師,還有瘋人院,這是我們所知道的三條線路。懺悔室裡的一些秘密足以鉗製住一些人;私立學校和家庭教師則是最重要的一環,是他們實施‘教育萬能理論’,掌控人思想的途徑;瘋人院,我猜想是處理不聽話以及失敗品的地方。”

“私立學校和家庭教師?”伊麗莎白被達西先生此時才透露的內情吸引。

若非麵對她,達西先生並不想讓人知道,可莉齊小姐確實無意中拯救了喬治安娜和達西家:“喬治安娜的上一位的家庭教師,陪伴她多年的女教師,正是這個邪教的信徒。她刻意壓製喬治安娜的天性,想要把她教育成怯懦盲從的人:比如喬治安娜在豎琴上很有天份,可她總認為自己彈得很差,從不敢在人前表演;比如喬治安娜喜歡的食物和衣飾,全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女教師和楊格太太說她喜歡,那她就默認自己喜歡;她們還教導她要隱忍馴順,不可以添麻煩、提要求,體弱和生病都是因為她自己不夠好……”

“我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對喬治安娜說過。”達西先生直白的說,“在假麵舞會之前,其實我們見過好幾次,有一次是喬治安娜生日的時候,她很難得的提出想要去考文特花園新開的餐廳用餐,那天你也和幾位小姐也在那兒。喬治安娜很喜歡你,她感到新奇,很羨慕你和朋友自由自在的逛商店——那是從前的時間裡她對我說話最多的一天。”

伊麗莎白有副好腦子,她想起去年第一次在禮拜日獲準離開陶麗絲,她和朋友們興致勃勃的要嘗試城裡最時髦的餐廳。在考文特花園餐廳和菲碧小姐商店,她兩次遇到一位靦腆瘦小的小姐——伊麗莎白想:‘我竟然完全沒認出那是喬治安娜!’

喬治安娜那時真的不太好,幾乎不怎麼抬頭看人,彆人對她笑笑,她都像受驚的小兔子那樣不知所措。

“就是從那時我才發現她過去有些太安靜順從了。我想是不是因為我對她太嚴厲,漸漸的我發現了一些端倪——我給你寫信求助過,你的辦法很好用,喬治安娜漸漸沒那麼害怕我了……”達西真摯的感激她。

伊麗莎白的心都揪了起來,她問:“那位楊格太太也是?”可憐的小寶貝究竟經曆過什麼,她還那麼小,精神的折磨有時遠比有形的物質上的困頓更難承受。

達西搖頭又頷首:“她不是信徒,但顯然從家庭教師和威克漢姆那兒學了些皮毛。”

伊麗莎白驚了:“威克漢姆也是!”

“大概十年前,他入學的公學裡有一位特彆受歡迎的教員,我查到那位教員親近的學生中不乏有威克漢姆這樣表麵能說會道、實際充滿嫉恨的人。那位教員把學生當做實驗品,挑撥引發他們的負麵情感,這些人裡麵有像威克漢姆這樣受人資助的,也有不能繼承家業的幼子,還有一些不名譽的貴族私生子,總之是生來就有遺憾的人。但他沒能對選中的學生完成‘教育’,就染上瘧疾死了。有的人離開了他的教唆搬弄漸漸平和下來,也有的人一直牢記他的話,內心充滿惡意和嫉妒。”威克漢姆就是這樣,他完全聽信了彆人的話,認為他的先父為彭伯利奉獻良多,而他得到的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