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經處(2 / 2)

紅顏不辭鏡 卉苗菁彩 7079 字 4個月前

這時節的塞外草原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比京師更為寒冷。上師現在去,這一路不說飲食難濟,寸步難行,甚至於入夜連個歇腳的破廟都沒有。

“你也不必擔心難相見。皇上秋荻,你去圍場,你我就又能見了!”

話都叫上師說完了,我隻能道:“上師,您廣大願心,弟子唯有隨喜讚歎。隻您去了蒙古,弟子卻不能再似早前一般日常請教了!”

“圓明,”上師笑道:“京裡無數高僧大德。旁的不說,似你的替身性音就是精研三藏的禪師。”

“性音?”我沉吟。

性音是有些悟性才識。但我選他做替身,看中的是他跟我年齡相當,八字契合。往後我跟他請教?他行嗎?

“儘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遍隴頭雲。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上師口占一絕後問我:“圓明,這一首《嗅梅》,你有印象吧?”

我點頭。這是有史記載的第一位女禪師無儘藏比丘尼的悟道詩,我何能不知?

相傳無儘藏比丘尼為求開悟,四處訪道,不想直至末年,一無所成。無儘藏無奈回到早年出家修行的尼庵。看到庵外怒放的梅花,無儘藏隨手摘下一朵,送到鼻尖,瞬間開悟。

臨彆在即,上師以此詩贈我是開示我法不外求,我所處即是道場,我所交即是菩提。

“承蒙上師指點!”我恭敬受教。

“圓明,”上師喚我:“此去蒙古,京裡我尚有一個心願未了。”

上師有事托付。我趕緊表態:“上師,您吩咐。”

上師笑道:“自康熙三十二年為皇上宣召進京,至今五年。五年裡我將《楞嚴經》翻譯成藏文,去歲進藏,又請□□大師審閱。如今萬事具備,就差印出來……”

印刷佛經原是殊勝功德,何況還是《楞嚴經》這種除魔衛道的大經,我慨然表態:“阿彌陀佛,上師隻將經書傳給弟子,弟子即刻雕版印刷,助緣上師大願。”

……

回到府邸,我喚戴鐸拿來府邸地圖,指了西北角一處空閒院落告訴:“戴鐸,即日將此處該建為寺,門堂改山門,正房大殿塑,”我微一沉吟決定:“觀音像,寺名就叫‘觀音寺’。”

緊隔壁就是柏林寺,再我這府邸歸屬內務府,即便建廟,也還是私產,如此倒是建個觀音廟,將來轉成庵堂給府裡女眷禮佛,倒也罷了。

“東廂房改禪房,西廂做香積廚,後院建印經處。寺內開銷單獨立本賬,掛爺名下。”

“嗻!”戴鐸答應去了。

“高福,”我又叫管家:“兩日內趕製一輛馬車、兩輛大車、兩頂帳篷、五十張毛毯、十匹蒙古馬。”

上師原有朝廷發給車馬衣食,且隨從有限,輜重多了,也帶不走。

“再備一百斤茶磚、兩百斤酥油、兩百斤肉乾、兩百斤銀灰炭、一千兩銀票。”

……

翻開上師手稿,入目枝枝丫丫的藏文,我瞪眼。

上書房多是滿蒙漢師傅,藏文師傅也有,就是不多,我就學了幾句“紮西德勒”——皇阿瑪、太子卻都是精通藏語的。

不想經書印出來還是睜眼瞎,為人恥笑是“葉公好龍”,我當即決定學藏語。

“高無庸,”我吩咐:“將爺的《楞嚴經》拿來。”

高無庸一氣捧來三本《楞嚴經》:漢、滿、蒙各一本。四本經書放到一處,我腦裡靈光一閃:似我不通藏語要滿蒙漢文字經書對照看,藏人讀藏文《楞嚴經》時,其中大德會不會也想讀一回滿蒙漢原文?

既然已建了觀音寺印經處,那印一本是印,印一套四本,也不過是多費些銀錢罷了。

越想越覺得主意可行,我站起身,在書房裡轉了幾圈,好容易壓下心底即刻去法淵寺見上師的願望……

晚飯後進上房,琴雅跟我確證:“爺,您將在府邸建一座觀音寺?”

“嗯,”我點頭:“今兒爺往法淵寺拜見上師,上師發願往藏地流通《楞嚴經》,爺隨喜籌建觀音寺印經處!”

“怎麼,章嘉大師又將進藏?”琴雅關心問道。

對琴雅沒什麼可隱瞞的,我告訴:“上師不日將往內蒙古傳法。”

“現在去?”琴雅也覺得不可思議。

“嗯,上師的願心很大,發願在內蒙古四十九旗各建一座寺廟。”

聽說建廟,琴雅來了興趣:“爺,章嘉大師建廟需要信士助緣吧?”

“當然,”我覺得琴雅多此一問。

“寺院弘佛三寶,建廟功德殊勝,”琴雅和我商量:“爺,奴才既有緣知曉章嘉大師的願心,自當助緣出份力。過去幾個月,奴才攢了些月例,想捐給大師修廟。”  “琴雅你有此心,很好,”我高興道:“這樣吧,待兩日,高福備好了車馬帳篷,爺領你去法淵寺拜見大師。”

“阿彌陀佛,”琴雅念佛:“朝見章嘉大師是難得的機緣,爺恩典,奴才懷恩不儘。再府裡的李妹妹、耿妹妹、宋妹妹、安妹妹也都信佛,爺,您看是不是告訴她們一聲?”

我點頭:“告訴吧,想去的都去!”

錯過這回,再見就不知是哪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