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薑主司心意已決的樣子,下麵的小吏們也不好說些什麼。隻是這收稅雖然是頂了農司的名義,得由戶部點頭才可實行,那主管戶部的太子若是不允,這張公文也不過是廢絹一張。
可是就這麼匪夷所思的風水稅,竟然在戶部那邊沒有廢半點氣力地通過了。
然後便製成榜文張貼在了大小城門,城邑鄉間。
一時間桑樹種多了,會影響風水之說,竟然成了洛安城裡的笑話,朝野上下的公侯一個個都是有些啼笑皆非。
覺得這太子府裡出來的幕僚不過爾爾,哪見過這般按照風水收稅的官吏?
鳳舞的府宅家宴上,一群與端慶帝親厚的官員便紛紛笑得是前仰後合。
那孟憲道:“這人逼得窮酸了,果真是什麼缺德的招數都能想出來。據說那薑禾潤是洛安書院,沐風先生的高徒啊,怎麼行事這般的荒誕?不怕被人恥笑?”
旁邊有人接道:“沐風先生可是要臉的,有這樣的徒弟,是要被萬民戳脊梁骨的,我看著,他遲早是要被先生除名的。”
畢竟這被大儒除名,早有先例。
前朝有位學子,雖然才學兼備奈何為官不憐惜庶民,貪贓成行被天下人唾罵。後來他的先生在城門處張貼告示,宣布與他無師徒名分,至此以後君榮升罷黜皆與先生無關。
如今這薑禾潤行事這般荒誕,信奉鬼神之說。與沐風先生崇尚的“敬鬼神而遠之”大相徑庭。
而且他此舉明顯是巧立名目收刮民脂民膏,遲早辱沒先生的清譽。
依照先生的為人品格,豈會容忍這等逆徒,被師門除名,也是遲早的事情。
可是沐風先生並非尋常人等,被除名的羞辱,足可以讓那位新任的農司主司再不敢在街上招搖過市。
鳳舞含笑聽著,這心裡竟是莫名有些失落。
他雖然嘴裡恨極了這女子。可是私下裡有人拿她做了笑話,大聲的恥笑著她,竟然讓他也不是很舒服,這實在是大大出乎鳳舞自己的意料。
他本以為,皇兄這般放她出府做官,是看重的她的聰慧。
如今一看,到底是女子,狡黠有餘,閱曆不足,隻一味為了弄錢,搬弄起牛鬼蛇神,實在是短視,叫人看輕了去。
可惜皇兄卻這般任著她出醜,這哪裡是愛?分明是被女色蒙蔽得昏聵了,竟不是管束著她的行徑!
隻怕以後,有那女子的苦頭吃了……
鳳舞這般心著,心內又有不平,若是她是他的妻妾,定然不會任著她這般出醜,以後總有一日,那女子會明白自己愛錯了男人。
這麼想著,二皇子的心裡又舒坦,隻跟孟憲道:“那沐風書院裡不也有孟家的子弟嗎?閒來無事時,倒是要好好在先生麵前陳述下這位薑主司的功德,也將民聲傳遞到書院裡去。免得先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孟憲知道這是二皇子要給薑禾潤點顏色看看,自然笑著領命了。
一時間歌舞聲起,伴著眾位公卿的歡笑聲,半入江風半入雲……
雖然為人恥笑,薑秀潤卻坦然處之。
民間雖然對桑蠶稅怨聲載道,可是因為梁國派出的商人收價本就高。願意養蠶的百姓,就算被抽了稅,也是有賺頭的,加之有開荒減稅的填補,總不會因為收了桑蠶稅而出現賣兒賣女的情況。
而且因為這稅,農司見了金入庫,雖然打著修繕土地廟的名頭,可那泥龕能費上幾許錢?
大部分的錢都結餘了下來。薑秀潤覺得這些金再運籌一下,將來修建水渠,總算是有了些眉目。
可是就在月餘後,久久不曾相見的恩師沐風先生突然派人送貼,邀她入府相見。
薑秀潤自是不敢馬虎,命人備下合乎恩師心意的禮品,也不敢著官服,隻如以前一般儒衫素冠,前去麵前恩師。
隻是到了恩師府上,沐風先生卻不準她入書房的門,隻讓立在院中高聲喝到:“請君立在院中即可,不然君身上的銅臭氣太重,怕是要汙濁了在下的書齋。”
薑秀潤心裡一沉,小心翼翼問道:“先生何出此言。”
那屋子裡的老者道:“在下不過是民間老朽,不敢當得薑主司的老師,今次請君來,便是想要親自告知,請君以後行走朝野,莫要再提老朽的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