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百年的時候,北伽突破到了七品,返老還童。
而他,也站在了李啟最後的足跡處。
這裡是所有的傳說彙聚之地。
他追隨李啟的腳步足足六百年,一直目睹了這位大能者留下的所有痕跡。
李啟如今的力量能夠影響的東西很多,他很可能隻是吃頓飯,拍張照,比個耶~,然後這塊地方從此之後就會產生特殊的變化,產生各種靈物。
雖然對李啟這個級彆的人來說,這些靈物不值什麼錢,但對於八九品的人而言已經算是神跡了。
更彆說,旁邊還有長橋這條真龍。
真龍的排場可是很大的,曾經西海的玉龍三太子,過水撒尿,水中遊魚食了就能化作妖龍,過山撒尿,山中草頭變作靈芝,食之長壽。
長橋雖然比不得對方,但一身龍氣催化點什麼龍獸出來也是常事。
再加上李啟時不時的隨心之舉,往往能造就各種神仙傳說,像是仙人腳印,畫地作獄,狐狸鼉蛇,還有斬魔除惡,消災杜毒之類,諸多誌怪逸聞,都是對方一路留下來的蹤跡。
許多地方讓北伽都很驚訝,一些地方寸草不生,卻生活著人族。
追逐著這些,北伽一路到了李啟消失的地方,這也是李啟決定閉關觀察整個北極的地方。
但是,當他真正來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自己在追逐李啟的過程中,就像是非人感的人偶、與周圍格格不入。
是的,和周圍格格不入。
他發現,周圍的人不太在乎這些所謂的‘遺跡’,而他在乎的到底是什麼呢?
是小時候的感動嗎?
可是,那一瞬的感動,怎麼會驅趕著他進行這場整整六百年的苦修之旅呢?
北伽可不是來旅遊的,對李啟來說閒庭散步的景色,對他來說是無比危險的魔窟。
就像是遊輪旅行一樣,李啟享受的是大海的美景,還有溫和巨大的海獸。
但北伽就是駕駛著小舟穿越茫茫大海,那些溫和巨大的海獸隻是路過都能將他掀翻,中間還要不停的對抗鯊魚,饑餓,缺水。
美景很好,但享受不了。
所以,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北伽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伸出胳膊,支在膝上,用手托著頭,深深地陷入極為淒苦的思考之中。
這是六百年來,這個曾經的小孩,如今的老者,頭一次認真地思索人生的空虛。
他這六百年來的極大空虛啊!
如今,他就像是一隻歲月染白了頭的老鹿,活的年頭很長,然而,儘管飽經風霜,閱曆很深,卻還沒有遇見一個幸福的夢想沒落空的人,也沒有見到一顆不帶著傷痕的心。
就好像和他一樣,所有人的夢想似乎都最終得不到好結果,哪怕得到了好結果,最終也會不斷重複。
你完成了一個目標,真好,那麼……開始下一個目標吧。
西西弗斯似的徒勞。
目標和渴望隻不過是推動人進行徒勞無功的努力的胡蘿卜,有了這個,人就會不斷進行毫無意義的勞動。
但就算你將胡蘿卜拿到手之後,你很快又會掛上第二個胡蘿卜,這個叫‘重新出發’。
可是……真的重新出發了嗎?
但是,北伽還發現了一個驚恐的事情。
他已經重複給自己懸掛了無數個胡蘿卜了。
他的記性不太好,他發現自己這樣的痛苦其實早就開始了,隻是被他忘掉了而已。
對一個人來說,痛苦絕不會永遠繼續下去,遲早要結束的。
原因很簡單,因為人心是有限度的,這也是有情眾生的一大不幸,他們甚至不能長時間保持痛苦的心態。
你會忘掉痛苦,你會重新出發,然後再度得到痛苦,如此循環下去。
不知不覺間,北伽發現,小時候,自己對於李啟的記憶,已經逐漸消散了。
那份感動,也在逐漸失去。
這世間,果然有自己明白但仍然無法回避的事情。
就像無法阻止墜落的流星被大氣摩擦燃燒殆儘變成火光和星屑消失那樣,小時候被當做寶物的小石頭,不知不覺間會發現對自己來說已經變得一文不值了。
甚至就連這幅軀殼也是如此。
北伽悵然若失的站起身來。
一切夢想、激情和偉大的未來,就這樣在世上消逝了!
這一生,不過是瞬間的一場夢,一場痛苦的夢!
人來到世上隻是為了受苦,哪怕還有點僅存的價值,也僅僅是由於那些無法消除的悲戚和來自思想的永恒折磨罷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李啟從觀察之中抽離而出,一尊法身在北伽的麵前顯化。
北伽已經從當初的幼童變成了老翁,他驚愕的看著眼前的李啟,和當初一模一樣。
李啟對他說道:“你好像找了我很久,現在你找到我了。”
“啊……李啟前輩。”北伽看著李啟,像是感歎,又像是釋然。
他說完這句話,愣在了原地,沉默的打量著周圍,然後又看了看李啟。
過了好一會,他才終於說道:“我現在才發現……我找到的其實不是你,我有些好奇,長橋應該也是和我一樣追逐你的人,為什麼她那麼快樂,絲毫也察覺不出痛苦?”
北伽並沒有見過長橋。
但他卻準確的說出了長橋的情況,這一切都是因為他曾經很認真的搜集那些傳說,從中推測出了李啟和長橋的性格。
而且,他甚至還在北極這種地方搞到了一台終端,這樣就能夠連接到那些網絡,觀看六百年前長橋新鮮出爐的那些旅行記錄。
“好奇嗎?我也很好奇,高等智慧的反應到現在依然沒有被破解,我很清楚怎樣才能製造出高等智慧,但造出來之後,那個東西就不歸我管了,至今我也找不到控製高等智慧思想的辦法。”李啟笑道。
“是嗎……但我記得有洗腦的辦法吧?”北伽說道。
“或許可以洗腦,但那隻不過是殺死對方,然後塑造出一個新的而已,甚至於……這個新的,也會在發展一段時間之後脫離掌控。”李啟如此說道。
“這樣啊。”北伽沒有深入話題,隻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那,我就先離開了,希望我們兩個都能找到自己的答案吧。”
李啟不發一言,目送對方離去。
很好。
真不錯。
在對方選擇告彆李啟的那一瞬,李啟察覺到了。
他看見了眼前的北伽,北伽心中的某種東西,戰勝了他自己最狂熱的感情和最大的恐懼。
李啟輕輕抬手。
他找到靈道的蹤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