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鈺頓感錯愕,有些不知所措地縮起了身子。王洛則借機加倍認真地打量起了這個小老頭。
苦是真的苦,這些飽經苦難的痕跡做不得假……但另一方麵,他本不該這麼苦,他的麵相其實更傾向於好運之人!
當然,麵相並不能決定一切,王洛的相麵法也隻是略有涉獵,但秦鈺的麵相和實際人生的差距過大,比石玥這種頂著18運當負債少女的案例還要離譜的多,所以王洛絕不會看錯。
然而沒等細看,就聽旁邊傳來一個格外刺耳的喧嘩聲。
“草,秦老頭你不去看門,在這兒瞎踅摸什麼呐!”
王洛轉過頭,看到一個金發碧眼的胖子氣勢洶洶地衝過來,行走間肥肉顫動,如同在體表掀起波浪。而他身後,三個馬仔亦步亦趨地跟著,同樣是橫意十足,大有此山是我開的氣勢。
然而沒走兩步,就被一個路過的青衣攔下。
“你們幾個把這兒當什麼地方了?大早上就喧嘩,還當街橫行?是不是想吃牢飯了!?”
胖子的氣勢霎時間委頓,當場作點頭哈腰狀:“是是是,我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那青衣怒意稍斂,又看了眼胖子的金發碧眼,罵道:“張胖子你又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當心你爹打斷你的腿!”
張胖子本來頭都要垂進胸腔了,此時卻忽然昂首說道:“這是潮流!最近太虛特彆流行金發碧眼!”
“少玩點太虛繪卷吧,你爹的廠子一直等你繼承呢!”
“所以我這不是一早就來查崗了嘛,結果就看到看門的在這兒摸魚!”
“你家廠子在石街東頭,你來這兒查什麼崗……算了懶得跟你扯,我還要上班,你記得規矩點,彆淨給你爹丟臉!”
青衣走後,張胖子長出了一口氣,頭頂耷拉下來的金發也重新支棱起來,然後一雙細長的眼睛掃過身後。
三名馬仔立刻挺胸抬頭,目不斜視。
而此時張胖子當然也威風不起來,隻是瞪了秦鈺一眼,就大搖大擺地轉身走進不遠處一間裝潢華麗的小鋪裡。
王洛有些好奇:“那鋪子是乾什麼的?”
秦鈺卻沒有回答,而是瑟縮地說道:“我,我要去上班了。”
王洛轉回頭問:“剛加了夜班,還被折騰到青萍司來,你都不休息一下?”
秦鈺再次咧出扭曲糾結的笑容:“不,不必了……我先告辭了。”
看著小老頭佝僂而蹣跚的背影,王洛隻覺得違和感越來越重。
不過,正如秦鈺還要上班,王洛也有正事在身——他還得催辦自己的建木之種呢。
——
輕車熟路地在白衣女子那裡報道後,王洛得到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今天輪值的還是沙爽前輩……我剛剛遞了個催辦的條子,但那邊完全不給回應。”
王洛皺起眉頭,目光轉向白衣女子身後,那麵牆上印著青萍司的工作守則,儘忠職守,執律為民的字樣在閃閃發光。
“所以,他因為對南鄉的歧視,便公然違背工作守則,踐踏他人權益,這樣的人居然能在青萍司正常任職啊。”
白衣女子本不願多說,但見了王洛的手臂肌肉,便輕聲解釋說:“沙爽前輩是正經書院出身的精英派,雖然得罪了上層沒法晉升,但被發配到這個小白樓後,他不故意搞事,隻是消極怠工的話,我們誰也拿他沒辦法……好在有輪值製度,等上幾日,換下一位來,事情很快就能辦妥的。放心,沙爽雖然經常有意刁難人,但還不至於為了刁難人給自己多加班,時間到了他會去休息的。”
雖然白衣女子已經在誠摯安慰,但王洛聽了,卻隻感到更加荒謬。
這沙爽是什麼天災嗎?還非要等天災過境,才能享受一個人的正當權益?
不過考慮到自己如今申辦的南鄉飄泊客的身份,從頭到尾幾乎都是憑空杜撰的,也談不上特彆理直氣壯,王洛也就暫時不予計較了。
“好,那我先等一等。”
結果才一轉身,就看到個熟人。
一位白襯衫、灰坎肩的老人,正溫和地衝他擺手打招呼。
“孔璋?你也來辦事?”
老人笑道:“昨天的手續隻辦了一半,今天來辦剩下的一半,你呢?沙爽輪值沒那麼快吧。”
王洛說道:“還是他,所以建木之種還是下不來。”
“急不得,青萍司的植木使輪換很慢,而且沙爽最近心情不好,很有可能故意延長自己的輪值期,來惡心你這樣的南鄉人。運氣不好的話,卡上一個月都有可能。”
王洛問:“運氣好呢?”
孔璋一怔,而後失笑:“運氣好?那可以祈盼著沙爽行功出岔,走火入魔,不得不請病假,那青萍司就要儘快讓下一任輪值的植木使就位了……”
話音剛落,忽然二樓跑下一位急匆匆的年輕白衣,來到一樓一位資深青衣身旁耳語一番,青衣麵色一變,招來工作手冊,在上麵寫下了最新的工作指示。
片刻之後,所有負責接待的白衣都收到了指示,麵色各異,其中與王洛最熟的那位女子,猶豫了一下,悄悄衝王洛招了招手。
“剛剛得到消息,沙爽前輩不知怎麼,行功出岔,走火入魔,連道心都出了裂紋。剛好接班的植木使就在這裡,莪已經給你申請加急辦理,待會兒你就可以去領建木之種了。”
目睹了全過程的孔璋,隻有目瞪口呆。
“你這個運氣,不,你這個真的是運氣嗎?!你不會是什麼金鹿廳的巡察使來微服私訪的吧?!”
王洛笑了笑。
“好吧,就當真是運氣,那你有這麼好的運氣,何必還去給人打工呢?天底下任何一家賭場都是你的私人錢莊。”
“我師姐不讓我賭博的。”
“……家教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