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玉浮生已經不是當年被排擠的小白虎了。如今的天衍宗弟子們,都唯他馬首是瞻。於是,他很輕易就查清楚了慶崇這個人。
慶崇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識到了玉浮生隱約的敵意。
他似乎已經把自己當做了望仙山的預備役,每次都會主動叫:“浮生師兄。”
他開始頻繁去找玉浮生,試圖和這位的天賦卓絕的師兄搞好關係,他甚至還很有小師弟的樣子,在玉浮生練劍結束後,就會湊過來把帕子遞過來。
少年卻很平淡地說:“不用叫我師兄。”
慶崇以為他這是在客氣,因為兩個人年紀差不多,的確可以自在一點。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少年抬起頭,看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靈犀長老身邊,正是師尊。
少年突然轉頭問慶崇:
“你的劍練得怎麼樣了?”
宗門大比之後,他很少指點人了。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個珍貴的機會,所有人都用羨慕的目光看著慶崇。
結果也很明顯。
慶崇狼狽至極,氣喘籲籲。
對麵的少年微笑:
“慶崇,你還差了一些。”
“你看,我八歲的時候就可以打敗這隻活木樁了。”
“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懈怠修煉是不是?”
“我發現靈犀長老講課的時候你總是走神,丹藥吃多了,有副作用。”
慶崇羞愧地低下了頭。
但是少年的視線卻沒有停在慶崇身上。
他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師尊的方向。
果然,薑狸聽見了。
她似乎還打量了一下慶崇。
少年收回了視線。
……
第四天的晚上。
薑狸破天荒地提前回家了。
她笑眯眯地繞著徒弟轉了兩圈:
“八歲打贏了試煉的木樁?”
徒弟渾身一僵。
他抿唇。
扭開了臉。
薑狸湊過去:“丹藥吃多了有副作用?”
徒弟:“……”
薑狸溜溜達達地走了。
飽含嫉妒的白虎,終於忍耐不住了。
他對著她的背影說:
“薑狸。”
“他不如我。”
薑狸停下了腳步,無奈道:
“所以,小漂亮你就是故意欺負人家的?”
“你是故意讓師尊看見他修煉不刻苦的,對不對?”
徒弟不說話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很蠢。
就算是證明了慶崇不學無術,那又如何?
慶崇的確不如他。
但是他欺負了慶崇,轉頭師尊就會覺得慶崇更可憐了;而他如此刻薄地欺負一個可憐人,對比之下,就顯得更加卑鄙無恥了。
師尊會怎麼看他呢?
這個認知,仿佛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
少年安靜了一會兒。
他問自己:
——玉浮生,你到底怎麼了?
其實有個師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明白自己心中為什麼會湧動著無法熄滅的嫉妒。明明慶崇修為差、不夠努力,完全威脅不到他的地位;師尊最寵愛的弟子還是他。
慶崇處處不如他,這就如同一隻猛虎在嫉妒兔子一樣可笑。
而且這隻猛虎還在千方百計地證明:
那隻兔子不如我。
——玉浮生,你到底怎麼了?
……
一整個晚上,徒弟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這幾天薑狸都會在晚上去明鏡齋看慶崇,然後整座望仙山就會變得安靜又空曠。
薑狸忙得似乎都要忘了她還有一個徒弟了。她不記得過問他的功課,甚至不記得回來看看他。
那隻因為嫉妒顯得可笑的白虎藏在黑暗當中,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但是他等了很久,都沒有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
卻聞到了空氣裡濃鬱的香味。
他猶豫了一會兒,推開了門。
院子裡,薑狸擺好了一桌子的菜,招呼徒弟過來吃鍋子。
自從慶崇出現後,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一起吃飯了。
少年站在原地不肯動。
他的視線掃過了一桌子的菜,問:“薑狸,你不去看他了?”
薑狸說:“今天不去了。”
少年冷冷道:
“慶崇不是天天夢到他師尊,每天晚上都要哭麼?”
薑狸:
“我怕小漂亮晚上也要夢見他師尊,偷偷躲起來哭。”
“……”
“以後不要背著師尊偷偷欺負人家了。”
“……”
他抱著劍,明明是一隻凶神惡煞、張牙舞爪出去欺負人的大貓,此時卻像是被欺負的那一個。他不說話,側臉看著就像是小時候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肯告訴師尊時一樣。
自從徒弟十歲後,薑狸就沒有看見徒弟喜怒形於色了。她突然就心軟了。
徒弟已經長高了,手比她的大、個子也比她高很多,如今甚至要微微低頭看著她了。與其說是把少年拉進懷裡,還不如說是她主動走進了他的懷中。
她像是小時候那樣抱住了徒弟,“浮生,不生氣了。”
少年渾身僵硬。
她的氣味很好聞、體溫就和小時候一樣溫暖。闖進了他懷裡的一瞬間,那些沸騰的、折磨他的情緒全都消失了。
薑狸正要退出他的懷抱之時候,卻突然被少年反手抱住。
幾乎將她整個人籠罩其中。
——徒弟好大一隻。
——薑狸覺得好沉。
“小漂亮,你是不是在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