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靜心下來,微微合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片刻後,她倏地睜開眼,再次揮出劍去!
四周寂靜無聲,唯有揮劍之時,空開虛空的一縷風。
沒有什麼聲響,但卻極為迅猛,好似能將晴天劈開,讓天地間隻剩下這一縷黑色的劍勢!
……但也隻是“好似”。
桑寧寧握緊了木劍劍柄。
她知道,如今她出劍的速度,還是比不上風。
罷了。
欲速則不達。
桑寧寧沉下心來,剛打算離開練劍台,卻再次被人攔住了去路。
“且慢。”
一身錦繡華服的容明晟攔下了桑寧寧,繃著臉道:“你先前不是說要與我比一場嗎?不如現在,如何?”
桑寧寧眼睛瞬間一亮。
送上門來的陪練?還有這樣的好事?
桑寧寧當即止住腳步,用前所未有禮貌態度,對著容明晟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請。”
桑寧寧本以為,這會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但僅僅幾秒後,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下盤不穩,心思浮躁。”
“握劍時,手在抖。”
“我方才慢了一步,你為何不回擊我?”
在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桑寧寧利落轉身,躍出了練劍台外。
她乾脆地收起劍,發出了一聲“咻”的聲響。
“不比了。”
“為何不比了?”容明晟用劍支撐著身體,半跪在地上,另一隻手握緊了雙拳,低吼道,“……你也看不起我!”
他們都認為他比不上容訣!
“看不起?”
桑寧寧皺起眉,費解地看了容明晟一眼,言簡意賅道,“我隻是覺得,你的心思不在劍上,再比下去,也是無益。”
若非此事和“劍”有關,桑寧寧絕不會願意多嘴這一句。
“為什麼不用父親送你的那把玉容劍?”
“規則太多,束縛,我不喜歡。”
容明晟愣住,須臾後,發出了一聲哂笑。
他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桑寧寧,你倒是一點都沒變。”
無論是對他的態度,還是對劍的態度。
一點都沒變。
這話就和劍沒什麼關係了。
桑寧寧轉過頭,打算直接離去。
孰料,容明晟居然用儘全力,飛身攔在了桑寧寧麵前。
方才的比試幾乎也快耗儘他的靈力,此刻若非是身上法寶丹藥的支撐,他也絕對做不到這一步。
容明晟知道桑寧寧愛聽什麼,於是在桑寧寧轉身前,選了一個極好的話題。
“你的劍,比以前強了很多。”
這話桑寧寧愛聽。
她小幅度的揚起了嘴角,垂下眼道:“當然。”
這個神情……
很像容訣。
容明晟眼神微暗,冷笑一聲:“是和那個廢物學的嗎?”
桑寧寧揚起的嘴角頓住,迅速拉平。
“廢物。”
她有些遲鈍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
胸中那陣溫柔春風消逝,轉而變成了迅猛疾風,像是摧毀一切可見之物。
這個詞,竟有朝一日,也會和容訣扯上關係麼?
桑寧寧心情突然變得極差。
她也想不通緣由,隻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向容明晟,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你,在說誰?”
容明晟被桑寧寧的反應嚇了一跳。
自從那日真相大白,他認祖歸宗後,周圍所有人——無論管事還是弟子的態度都發生了驚天的轉變。
從來高高在上的管事對他畢恭畢敬,冷漠相對的長老也對他極為客氣,就連同為內門的幾個弟子也待他格外熱情起來。
尤其是桑雲惜,若說先前隻是對他友善體貼,那現在簡直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甚至願意留下來陪他聊天談心,聽到他幼年所受的苦楚後,還紅了眼眶,潸然淚下。
容明晟自然是高興又慰貼的。
然而在經曆了幾天後,那股興奮勁兒過了,容明晟突然惶恐起來。
這股惶恐十分沒來由,容訣說不清楚,隻是覺得一切都飄飄然,他好像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標,好像已經站在了頂峰,可腳下仍舊是軟綿綿的,並不在實地上。
隻要來個人推他一把,又或是用力跺跺腳,他就會跌落下去。
萬劫不複。
潛意識裡,容明晟很清楚,自己無論是容貌、風度、修為、五行、天賦——甚至是待人接物,都遠遠比不上那個人。
他……比不上容訣。
但容明晟不願意正視這一點。
故而在麵對桑寧寧的詢問時,容明晟彆看了臉,不敢多看她的眼睛哪怕一秒。
黑漆漆的,又很透亮,像是能將人心中所有的欲望照得乾乾淨淨。
見他如此,桑寧寧無趣極了。
人皆喜好,就像她也不喜歡桑雲惜一樣。
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若是容明晟堂堂正正地承認,桑寧寧到也會敬他三分。
可他偏偏如此,反倒顯得軟弱無能。
桑寧寧轉身就走。
容明晟在她身後跟著,急急開口:“你要往哪兒去?”
桑寧寧不理。
“你要去找他嗎??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桑寧寧依舊不理。
“我告訴你!討厭他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你現在過去,可是會吃苦頭的!二師兄他——”
這句話沒有來得及說完。
——因為劍鋒已經抵住了他的下顎。
哪怕隻是木劍,但是在劍出鞘的那一刻,那肅殺而過的劍風仍舊讓容訣止不住地發抖。容明晟下意識抬起頭,順著劍身,對上了那雙黝黑的眼眸。
她開口,語氣似也染上了寒霜。
“在哪兒?”
……很漂亮。
容明晟恍恍惚惚的想到。
桑寧寧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貓兒一樣,但卻又有著貓兒絕不會有的銳利鋒芒。
若是有朝一日,能讓這樣的一雙眼睛為他憤怒,這似乎比所有的溫聲軟語,都更讓人慰貼。
而且……
正如“容訣”的位置本來就該是他的,那麼桑寧寧也本來就該是他的小師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