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他沉默又僵硬地把目光挪到了身旁容訣的身上,覺得自己的脖子都在發出卡頓的聲響。

容訣恍若未覺,他撚起身邊的一根藥草繞了起來,輕描淡寫道:“不可以嗎?”

而桑寧寧,已然蹙起了眉頭。

在一片沉默中,景夜揚眼皮狂跳,抽搐著嘴角:“就、就是,那個大師兄,話雖如此,但是——”

“可以。”

景夜揚:“……”

算了。

他放棄。

你們愛咋咋地,該打一架就打一架,該吵一頓就吵一頓。

他!不!管!了!

許是感受到了景夜揚崩潰的內心,容訣含笑掃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對麵的少女。

桑寧寧沒注意到景夜揚變化莫測的情緒。

她接過了容訣捏成一團的藥草,發現他竟然是將藥草捏折成了一個擁有二顆山楂的糖葫蘆的形狀,忍不住小幅度彎起了眼睫。

但很快桑寧寧斂起了笑意,認真地抬頭看向容訣。

“我這次是幫你……”她回想起往日錢芝蘭說話的語氣,認真道,“是幫你背了黑鍋。”

嘶!

景夜揚瞪大了眼睛。

這、這是要吵架麼?!

他思考了足足不到一秒,果斷收起了邁出去的腳,更沒有再開口試圖調節氣氛,而是繼續縮在了角落裡。

容訣也站直了身體,輕聲道:“嗯,我知道,多謝師妹。”

桑寧寧冷靜道:“謝沒用。”

……草!

景夜揚眉心一跳,心中淚流滿麵地給寧寧姐比了個大拇指。

多少年!多少年!

他就沒見有人敢在容訣麵前這樣硬氣過!

寧寧姐乾得漂亮啊!

容訣沉吟須臾,抬首道:“你可以提要求。”

桑寧寧收起笑,看向容訣,豎起了五根手指頭。

“要五根,不同地方的。”

容訣淡定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圍觀了全程的景夜揚:“?”

反應過來後的景夜揚:“………………………………”

“景夜揚?”

桑寧寧終於意識到了景夜揚的不對。

隻見他目光呆滯,身體一卡一頓地向屋外走去。

到底是近日來關係較好的友人,桑寧寧遲疑地打量了一會兒L,難得的主動上前,問道:“你,還好麼?”

“哈,哈哈,我好得很,好得很。”

景夜揚發出了幾聲機械的笑,與之相對的,是他飛速出門的腳步。

“我先走一步!咱們回頭見!”

桑寧寧:“?”

怎麼跑得這麼快?

她滿腹疑惑地回過頭,就見容訣正靠在窗邊的搖椅上,笑得開懷不已。

桑寧寧麵無表情地看了幾眼。

說起來,這搖椅最早也是容訣給她布置的,隻是她忙於練劍,根本沒用過幾次,倒是容訣自己很喜歡。

桑寧寧想了想,坐到了容訣對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L,冷不丁地開口。

“為什麼?”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但容訣卻不覺得奇怪。

他安靜地低頭喝了口手中的蜜水,放下杯子,曲起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迎著桑寧寧的眼神,不避不躲的回望。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討厭左儀水。”

很任性的回答。

桑寧寧看著容訣,忽然覺得他也像一個動物。

不是那種溫順的家貓,而是會在暗中窺伺、伺機而動的野犬。

欲望總是得不到滿足,但又會用濕漉漉的可憐眼神看著過往的每一個行人。

桑寧寧模模糊糊地記得,自己曾陪著一條野犬從天黑等到第一日天明,然後……

然後……

桑寧寧皺起眉頭。

再然後發生了什麼,她卻也記不清了。

她有些煩躁,於是學著容訣以前不經意的動作,轉了轉手上的儲物戒。

“為什麼?”她問道。

容訣端起茶,聲音依舊溫潤:“這世上,很多事情沒有那麼多緣由。”

桑寧寧想了想,倒也能接受。

畢竟她因那模糊的黑色影子,從小就討厭桑雲惜,哪怕之後看不見了,也還是討厭。

見她如此,容訣翹起嘴角,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不過我討厭左儀水這件事,確實有緣由。”

桑寧寧:“……”

她“砰”的一下放下了茶杯,麵無表情道:“大、師、兄。”

呀,生氣了。

容訣彎起眼睫,細碎的陽光透過窗紙灑在他身上,如蒙一層月色,浮動勾人。

趕在桑寧寧開口前,他輕聲道:“我不喜歡他,因為我覺得他喜歡你。”

喜歡……?

這個詞過於微小又龐大,輕飄飄的兩個字,卻如同一陣旋風,足以在那片還未彙聚成海的小溪掀起巨浪。

從小到大,“喜歡”和“桑寧寧”都是難以掛鉤的。

桑寧寧不自覺地撐起臉,兀自想了一會兒L,迷茫地抬起頭,最先問出口的,竟然是質疑。

她茫然道:“左師兄,喜歡我?”

修長的手指落在光潔如玉的杯壁上。

容訣垂下眼,低垂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片陰影。

他知道桑寧寧口中的“喜歡”不是情愛意義上的喜歡,也大抵能感受到左儀水自己都未曾堪破的那一層“喜歡”,確確實實與情愛相關。

這是他一個怨魂永遠都不會有的情感。

骨節分明的手指倏地收緊,肌膚卻比玉杯更冷。

容訣心中同樣清楚,其實他不該說破,因為人總會對那些“喜歡”自己的人,更多一分寬容與在意。

是不該的。

隻是他看桑寧寧,就如同看一隻受了傷的小青鳥,一朵栽種在淤泥裡的玉容花。

總帶著幾分可憐。

於是容訣彎起唇角,輕聲卻又清晰地重複:“他喜歡你。”

“……哦。”

桑寧寧不知該作何回應,隻能乾巴巴地應了一句,靜了片刻,才又小聲問道,“他喜歡我,和師兄不喜歡他,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係麼?”

容訣看向了那雙眼睛。

烏黑的眼瞳,閃亮亮的,充滿著好奇與朝氣。

容訣笑了笑:“其實沒有關係。隻是我生來脾氣不好,不喜歡和人擁有同一件東西,也不喜歡和人有一樣的喜好,所以我才不喜歡他。”

他起身走到了桑寧寧身前,俯下.身,看著那雙眼睛,安靜了幾息,才又輕聲重複道:“小師妹,按照常理而言,這一切是沒有關聯的。”

似乎是很簡單的邏輯。

桑寧寧將容訣的話在腦中轉了轉,卻在他抽身離去是,驀地抓住了他的手。

除非他受傷時,她很少主動做出這樣的動作。

容訣微怔,回望去。

桑寧寧還是靠在躺椅上的姿勢,也不知怎麼搞的,她束發用的青色發帶散開,身後的黑發如瀑,亂亂地落在靠椅上,她卻也不管,隻顧自己舒服地靠著,姿態肆意無畏,像是即將衝破一切,到達最高點的青鸞。

而這樣的人,正睜開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語氣認真又乖巧地詢問。

“——那大師兄呢?”

“什麼?”

“大師兄喜歡我麼?”

屋內的氣息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容訣與她對視,無言片刻,輕輕笑了一聲。

他終是垂下眼,避開了她的目光,柔聲道:“不喜歡。”

他知道他該做什麼。

他該說“喜歡”,該說些花言巧語,該如往常很多次一樣,看他們陷入陷阱後自投羅網。

即便不是這樣,也不該如此決絕地回複。

“……我說過,我隻是生性如此,不喜與旁人擁有一物。”容訣斂起笑,直起身體,淡淡道,“人也亦然。”

他正轉身要走,卻又被一陣小小的力道拉住了手。

這道力氣的主人認真道:“但我喜歡大師兄。”

容訣的瞳孔驀然一縮。

……喜歡。

喜歡。

這個詞在耳邊反複回響,如一陣小小的春風回蕩在山穀,勢必要將寸草不生之地吹出生機。

有那麼一刻,胸腔中似乎有什麼跳了一下。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真的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容訣的眼神顫了顫,有些空茫。

就在剛才那幾秒裡,他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訝異的神情隻有一瞬,在轉身後,容訣的表情已然恢複成了平日裡最常見的模樣。

溫潤清雅,氣度高華,讓人挑不出

半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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