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這件事確實如桑寧寧所願,沒有被容訣知道。
但段家夫婦說什麼都不肯收桑寧寧的錢。
桑寧寧和容訣一起在段家用了早飯,再不肯多留,最後被夫妻倆連帶著小福德一起送到了門外。
段當家的蹲下身抱起了小福德,滿是胡茬的臉貼了貼女兒,語氣透著滿溢的慈愛:“來,小福德,再當麵謝謝你的恩人。”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抬起頭,奶聲奶氣道:“謝謝恩人。”
桑寧寧小小翹起唇角,從儲物戒內拿出了一個小荷包掛在了福德身上。
這裡麵裝著景夜揚畫的符。
桑寧寧做完這一切,才看向了小福德的眼睛,認真道:“不用謝。”
容訣彎起嘴角看著這一幕。
臨走前,段芬兒斂袖垂首,如一個書香門第的少女,端端正正地對桑寧寧行了一禮。
“祝二位往後得天庇佑,平安順遂。”
……
容訣覺得,自從離開段家村後,桑寧寧變得有些奇怪。
她似乎在刻意避開他,每當他遠離時就開始偷偷摸摸的動作,當他靠近時,又開始遮掩,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
但她掩蓋的功夫實在太差,差到容訣一眼便看穿。
可為了避開他,在到了鴉羽鎮入住客棧時,桑寧寧連風鈴都掛在了帳上,輕輕一碰就會出現聲響。
而容訣……他又實在做不出偷窺他人帳內之事的舉動來。
一來二去,他倒是當真不知道,桑寧寧到底在忙些什麼了。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桑寧寧有了自己的秘密。
容訣有些無奈地彎起了嘴角,可眼中卻沒有丁點兒的笑意。
他大抵知道,總會有這麼一日,桑寧寧會結交更多的朋友,認識他不熟悉的人,擁有一個全新的圈子。
但容訣沒想過,這一日會來的這樣快。
“大師兄。”桑寧寧從內屋露出一個腦袋,隨後歪了歪頭,對他揮了揮手,“我先進屋去了。”
容訣彎唇淺笑,語氣平和:“去吧。”
他的情緒算上不好,也算不得壞,隻一個人坐在了窗邊,一手把玩著最後的那根斷魂草,又無趣地將其折了幾下。
這斷魂草已被他反複磋磨數日,誰知,今日也不知怎麼回事,恍神間,竟然一下就將這斷魂草徹底地折斷了。
容訣怔了一下,有些惋惜地看向了手中的斷魂草。
不過也好。
容訣想,他本來也有新的東西要記下了。
……
夕陽落下,青龍峰上。
陰之淮看著床上的那具身體,嘴裡發苦。
“沈少主。”他望向了身旁身著紫衣的女子,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情緒,“請問我師父,到底生的是什麼病?”
紫衣女子——也就是沈素心,那雙柔美的眼中儘是冷淡,她開口時,語氣近
乎厭惡道:“怨氣入體,走火入魔,再不可救。”
場麵一時間僵住。
立在沈素心身邊的沈家長老歎了口氣,委婉地提醒道:“陰師侄,比起問我們這些旁人,不如請你回憶一下,尊師近日裡可否接觸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不同尋常之舉?”
陰之淮幾乎是下意識道:“不可能!我師父幾乎已經步入化神之境!他——”
他真的沒做過虧心事麼?
陰之淮驀然止住了話頭。
沈家長老的話在他腦中回蕩,陰之淮不自覺地攥緊了手。
見他如此,沈家長老心下了然。
容家“真假公子”一案鬨得紛紛揚揚,十二洲內皆有耳聞。
然而不同於許多人認定黑白,沈家對此卻有些異議。
他們雖未和那“假公子”容訣有太多接觸,但因為景夜揚那不著調的性子,沈、景兩家平日裡倒也和容訣有些書信往來。
若是以字論人,他們並不覺得那位言辭溫和、光風霽月的容仙長會做出傳言中的那等惡事來。
似是察覺到室內氣氛微妙,一直安靜如雞的景夜揚更是悄悄後退了幾步。
開什麼玩笑!
他可不想讓這把火燒到他身上。
然而景夜揚避開,卻總有人願意頂上。
容明晟對上沈素心清淩淩的眼神,原本被悲憤填充的心間,頓時又湧上了一股羞憤來。
如今隻是容長老躺在床上生死不明,這些人就敢如此輕視他,倘若容長老真的死了,也不知他們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容明晟道:“父親一直這樣躺著,我們隻能對那些情況一無所知,更不知道是誰用什麼法子害了父親,還要連累他背上這等汙名。”
說到最後,容明晟的聲音越來越響,很有幾分無理取鬨的意味。
這話指桑罵槐的太明顯,沈家人臉上的神情具是冷淡了下來,就連景夜揚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容明晟還想說什麼,就被身旁一個長老拉了下衣袖,對方衝他搖了搖頭。
容明晟很有幾分不甘心閉上嘴,又聽那長老客氣地與沈家人寒暄,心頭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倘若桑寧寧在,也不知會說些什麼?
莫名其妙的,容明晟竟然有幾分想念。
如果是桑寧寧在場,她定然是要問的,若是她……
不!他怎麼可以想她?
若不是她,雲惜師姐不會至今躺在床上,還被砍斷了手臂!
容明晟堪稱是六神無主,他呆呆地坐在床邊,囁嚅了一下嘴唇,不甘地問道:“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麼?”
陰之淮看著他理所當然的動作,心中再次刺痛。
他敬愛的師父生死不知,決心保護的師妹癱在床上,手臂也不知還能不能恢複。
因著這兩件事,陰之淮這幾日忙得心力交瘁,甚至來不及去追究容訣和桑寧寧叛逃一事。
不過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