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壞人(1 / 2)

‘咕咕咕’

不適宜的聲兒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回過神,輕輕整理她被樹枝勾亂的頭發,“餓了?”

“嗯。”雲巧點頭。

“回驛站吧。”

其他事,以後再說。

李善眼裡,為了大局,犧牲幾個普通百姓於無足輕重,即便欣賞雲巧,該利用的時候絕不會心軟,否則年紀輕輕怎麼能爬到那個位置?

他看了眼揉鼻子的長春,牽起雲巧的手,一言不發的走了。

燈籠的光照著,兩人輕鬆滑到官道上,夜風鼓起衣服,碎發張牙舞爪的亂飛,便是唐鈍都沾了些狼狽,雲巧抽回自己的手,學他剛剛的動作,順他不聽話的頭發,然後是衣領,腰帶

末了,滿意的笑笑,“好了。”

唐鈍手有些癢癢,爬坡時,手抓樹乾不小心磨破了皮,涼涼的風吹來,癢意更甚。

重新抓過她,“山裡危險,以後晚上彆亂跑。”

雲巧還嘴,“我沒亂跑,找蜂蜜呢。”

“那也不準。”

“哦。”雲巧認真端詳他的臉,片刻,笑了起來,“你不生氣了?”

“我與你生氣乾什麼?”

她什麼都不懂,所說所做,都是沈雲翔教的,他重新抓起她的手,情緒複雜的說,“外邊冷,咱趕緊回驛站吧。”

“我餓。”

“兩碗麵夠嗎?”

“夠。”

大堂裡聊天的人們還在,看兩人手牽著手回來,低頭竊竊私語一番,進門時,雲巧不自覺往後拽了下,麵上有些緊張,唐鈍摩挲她的手,安撫,“有我呢。”

雲巧逡巡一圈,戳了戳他胳膊,挑了離門口最近的小圓桌,唐鈍看穿她的心思,哭笑不得,“要不要回房?”

“好。”

兩碗麵同時送來的,熱騰騰冒著煙,她溜溜的吸著麵,安靜極了。

唐鈍坐在她對麵,時不時問她些問題。

沈雲翔雖挑了李善做姐夫,有些事沒叮囑她,她對唐鈍還如從前,說話毫無保留,三言兩語,唐鈍就猜到沈雲翔態度轉變的緣由,以及村裡的情況。

他糾正道,“唱戲的愛誇大事實,博人眼球,當不得真的,就像春花娘,她鬼哭狼嚎說秦家殺人了,春花真死了嗎?”

雲巧腦袋埋在麵碗裡,口齒含糊不清,“春花病得重,孩子沒了。”

唐鈍噎住。

秦家殺了春花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他反問,“春花受了委屈,春花娘不替她打抱不平,找你做什麼?”

“她打不贏秦大牛”

唐鈍道,“你打得贏?”

雲巧吃得滿臉冒汗,搖頭,唐鈍趁機說,“春花娘找你就沒安好心,她自己害怕秦大牛,想方設法攛掇你出頭,你若受了傷,她不會難過,沒準還在背後看你笑話。”

“奶也這麼說的。”最後一碗麵見了底,她捧起碗,津津有味的喝湯,“我不上當的。”

春花娘抱著她訴苦,要她救春花,她回家就和老唐氏說了,老唐氏罵春花娘心腸歹毒,自己閨女不護著,竟拉無辜的她下水,喝完最後口湯,她抹嘴道,“翔哥兒說我對春花仁至義儘,往後她是生是死都跟我沒關係。”

唐鈍附和,“翔哥兒說得對”

“翔哥兒說你和平安半斤八兩”

“”唐鈍舔了舔後槽牙,沒有說沈雲翔的壞話,“翔哥兒對我有誤會,過些天我會與他說明白的。”

“哦。”

兩碗麵下肚,她臉色紅潤,神采奕奕的,唐鈍喚驛站的人收走碗筷,然後將門窗嚴嚴實實關上,聲音也小了很多,“你有沒有發現陌生人在你身邊轉悠?”

他煞有介事,雲巧不由得坐直,指著外邊,“大堂的人盯著我看。”

“他們是路過暫住,不算,村裡,村裡有沒有陌生人?”

雲巧想了想,“沒看到。”

“咱家有地窖你知道吧?”

“嗯,裡邊囤著糧呢。”

“回村後哪兒都彆去,夜裡感覺不對勁就藏地窖去。”剛才他們回來,長春送他們到柵欄邊就滅燈籠不見蹤影,想來藏在暗處的,唐鈍再惱李善,但知道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他說,“你替李善做事惹怒李善的敵人,他們會來抓你”

“啊?”雲巧四下瞧了瞧,“輿圖的事兒嗎?”

比起領路活捉幾百西涼軍,輿圖似乎是件小事,唐鈍含糊其辭,“你的住處是李善與那些人說的。”

他出賣了你。

雲巧震驚,“他怎麼這樣呀?”

“他那人壞得很,成親前就引壞人來抓你,成親後會善待你嗎?”唐鈍鄙夷的搖頭,信誓旦旦,“肯定不會。”

雲巧不住點頭,雙手環胸,小腦袋東張西望盯著周圍,“唐鈍,我們回家吧。”

這兒不安全。

“天亮咱就回家。”

“壞人夜裡來抓我怎麼辦呀?”

唐鈍不著痕跡的勾了勾唇,“你在這屋睡覺,夜裡我守著你,來壞人的話我喊你。”

“哦。”

饒是如此,雲巧躺著卻睡不著了,捏著被子,眼睛到處看,極小聲地說,“壞人什麼時候來啊?”

“不好說,你先睡,睡飽了才有力氣跑。”

雲巧乖乖閉上眼,片刻,緩緩睜開,“唐鈍,我睡不著。”

唐鈍坐在床邊,抬手,蓋住她的眼睛,“彆害怕,有我呢”

“唐鈍,你怕不怕?”

“有點。”唐鈍的聲音低得像石子滾入溪水,“但我會保護你。”

“唐鈍,你真好。”

雲巧翻了個身,麵朝著他,“唐鈍,我也會保護你的。”

“好。”

看她許久不閉眼,唐鈍便問她《草木集》的字會認識了嗎?她自信的點頭,唐鈍笑,“都認識了?”

“嗯。”

“回家我考考你。”

“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桌上的燈燭燃儘,屋裡陷入了黑暗,過了會兒,床上的呼吸變得均勻,唐鈍靜坐了會兒,然後退回桌邊,趴桌上睡了過去。

境內藏著多少伺機而動的西涼人唐鈍無從得知,他讓車夫送他們到福安鎮,帶著雲巧在鎮上逛了兩圈,回書塾看望魯先生,魯先生對他寄予厚望,問了他功課學業後,大為高興,“孫山長滿腹經綸,有他教導,秋闈問題不大,不過一山更比一山高,不得盲目自大。”

“學生謹記在心。”唐鈍此來還有事兒請教,“先生還經常去裡長家做客嗎?”

魯先生蹙眉,“如何問起他們來?”

衙門修路,雖告知了幾位裡長,誰知裡長包庇子嗣,將家裡人的名字從服徭役的名單中除,衙門追責,抓了好幾個人,但幾家要麵子,隻對外聲稱生了病,內裡緣由少有人知曉。

“學生好奇”

他們在屋裡說話,雲巧在院裡挖薔薇,魯先生知她喜歡花兒,讓她挖些回去栽,除了薔薇,院裡的花兒都能挖,雲巧拿著吳嬸子給的鋤頭,興致勃勃從這邊挖到那邊。

留下好幾個坑。

她不貪心,每種花都挖了一株,完了將坑填好,和魯先生說,“改天我挖些草藥種上就不醜了。”

魯先生哈哈大笑,“好。”

兩人在書塾住了一宿,清晨離開的,不想理綠水村的那些爛事,兩人沿著山路回的長流村,數日過去,田裡的秧苗已經長高許多,勤快些的人家開始蓄水插秧苗了。

雲巧朝田野望了眼,不經意瞥到坡下的墳,“唐鈍,給你看爺奶的墳。”

“看到了。”與周圍的土墳不同,一座石墳亮堂堂的,四周雜草除得乾乾淨淨,空白的墓碑兩側栽種著兩簇綠植,格外顯眼,祖墳素來陰森恐怖,如今明亮許多。

“你有心了。”爺奶該是很滿意的。

雲巧笑,“爺奶很喜歡,我們的墳稍微遠點”她揚手,指著右側竹林的最邊上,“我們的在那兒,不過四祖爺說族裡人多,輪到咱死的時候,沒準更遠”

“”唐鈍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想活久些嗎?”

“對啊,所以得提前占個好地。”

“”

唐鈍無言以對。

村道上有許多玩耍的孩童,看到雲巧,一窩蜂的跑開,邊跑邊扯著嗓門喊家裡大人,“爹,爹,鈍爺媳婦回來了。”

“”

唐鈍眉心跳了跳,“雲巧,你沒欺負他們吧?”

之前奶奶前奶奶後的,嘴巴像抹了蜜,現在怎麼就是鈍爺媳婦了?

“沒有。”

這會兒農活多,家家戶戶的大人都在地裡乾活,看到村道上的人,吆喝聲,丟下家夥氣呼呼的跑過來,“墩哥兒媳婦,你還有臉回來啊,咱老唐家的臉都被你丟儘了呀?”

唐鈍給為首的白發老頭順背,“堂兄,發生何事了?”

老人顧著質問雲巧,沒注意唐鈍在邊上,聞言,怔了怔,恍惚道,“墩哥兒,你受委屈了啊。”

發生那種事,雲巧像個沒事人躲進城,綠水村說得繪聲繪色,要不是他們過去警告一番,這事估計都傳到縣學了,老人口齒流利的說清楚始末,歎氣,“墩哥兒,我知你重情義,但這種人,留不得呀。”

“堂兄誤會了,那事還是我識破的,他們沒有得逞”

春花連那種事都往外說,可見徹底跟秦家鬨掰了,安撫好老人,他與來得慢的人解釋,“那天日子我在家,哪兒會眼睜睜看她被欺負,三人成虎,綠水村人的話不可信。”

人們騷動起來。

“我就說墩哥兒知道,你們偏不信,聽風就是雨的,也不想想秦家的目的,秦大牛想娶巧姐兒,舍不得兩畝荒地,他媳婦嫉妒巧姐兒,故意算計她兩口子都不是啥好人,說的話能信嗎?”

唐耀站出來替雲巧說話,“巧姐兒傻是傻,但像傻到那種程度的嗎?”

雲巧來長流村大半年了,除了說話有點嗆人,其他真沒啥好詬病的。

“這可不好說。”韓家婆子縮頭縮腦站在最邊上,語氣有幾分刻薄,“她被人吃乾抹淨估計都不清楚怎麼回事”

唐耀狠狠瞪她,“你兒媳婦同你說的?”

沈雲惠和雲巧自幼關係就不好,韓家娶沈家女想拉攏唐家,但老唐氏不給麵子,與韓家人並不親近,族裡人看老唐氏的態度行事,故而對韓家沒幾分親昵。

明明他們出麵嚴厲警告過綠水村那邊,仍有人煽風點火,恐怕就是韓家婆子了。

唐耀拎起拳頭,唐鈍即使按住他,“與她計較作甚,清者自清,那段時間我天天與雲巧一起,還能不知道她的事兒?”

他一臉雲淡風輕,族裡人仔細想想不無道理,矛頭對準韓家婆子,七嘴八舌的罵了起來。

老唐氏和老爺子沒來湊熱鬨,謠言日囂塵上,老唐氏沒當回事,當日秦大牛兩口子來家裡乾活,雲巧永遠坐在春花邊上的,好幾次秦大牛想讓她做中間,她都置若罔聞。

既懂得避嫌,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準是哪個狗日的看雲巧過得好胡說的。

雲巧聽村裡人說了一路都沒太懂,還是回家聽老唐氏的話明白過來,和老唐氏說,“春花要我給秦大牛生孩子,我沒答應,我娘說了,隻能給自己相公生孩子。”

聽聽,多明事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