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壞人(2 / 2)

老唐氏說,“你娘教得對。”

算算日子,過兩年就能抱曾孫了,老唐氏樂得眉開眼笑,“巧姐兒想生幾個孩子呀?”

雲巧豎起四根手指,老唐氏笑得眼睛都沒了,“四個好,四個好呀。”

旁邊,和老爺子說話的唐鈍:“”

‘咳’老爺子弓起背,劇烈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重,唐鈍心下發緊,“爺”

老爺子擺擺手,拿過桌上的碗,灌了兩口水,沙啞道,“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老唐氏看他眼,拉著雲巧進了屋。

屋裡的藥味重了許多,雲巧嗅了嗅,捏住了鼻子。

老唐氏摸摸她的腦袋,眼神有些虛空,“巧姐兒,端午奶給你辦酒席怎麼樣?”

說好的‘兩年’,算日子得明年夏,老爺子怕活不到那時候了,老唐氏努力擠出個笑,“辦了酒席,奶托四祖爺去後山給你們劃塊地”

“好呀。”雲巧歡喜的應下,轉而想想,“奶,辦了酒席我就是唐鈍媳婦了嗎?”

翔哥兒要她嫁李善來著。

老唐氏推開窗戶散味兒,慈眉善目道,“不辦酒席你也是他媳婦,奶不是和你說過了?”

“可翔哥兒”

“辦酒席是大事,是得和你爹娘說一聲”

堂屋裡,老爺子問他課業如何了,唐鈍說還行,見他咳嗽不止,“四祖爺可瞧過了?”

“不是什麼大事,離秋闈沒幾個月了,你好好讀書,家裡有我們呢。”

唐鈍仍有些擔憂,將四祖爺喊來,重新換了藥方,前些天,四祖爺精神不太好,鼻側的皺紋又深了些,“許是前幾天降溫的緣故,你爺這身子骨吹不得冷風,等天暖和就好了。”

“爺,要不去漣水縣住些日子吧。”

春暖花開,外邊已經暖和了,長流村在山裡,溫度要低些,與其他人來說沒什麼影響,老爺子是受不了的。

老爺子又喝了兩口水,嘴唇紅潤了些,道,“縣裡哪兒有家裡好,我就待在家裡,哪兒也不去。”

四祖爺垂眸,歎了口氣,“年紀大了,水土不服恐也會要人命的,你爺這身子骨,也經不起顛簸。”

唐鈍隻得作罷。

他在鎮上買了幾十斤肉,請肉攤老板分成了一條一條的,給四祖爺挑了塊大的,又拎了幾條出門,送四祖爺回家後,拐彎去了村長家,李善利用雲巧抓西涼人,村裡勢必會牽連其中,得與村長知會聲。

村長剛從地裡回來,見他拎著肉,嗔道,“還跟我見外起來了?”

“想請幾位長輩去家裡吃飯,但我爺病著,我奶和雲巧忙不過來”將肉放到堂屋的桌上,他朝院裡瞅了眼,沒人。

“小冬叔他們不在?”

“走親戚去了。”

村長給唐鈍倒茶,然後去院裡清洗漁網,唐鈍端著杯子出去,“村長爺知道山匪的事兒嗎?”

村長道,“不是都抓住了嗎?”

“據說連夜跑了幾個,衙門怕引起恐慌,瞞著呢。”

村長抬頭,麵色凝重,他了解唐鈍的性子,空穴來風的事兒不會往外說,突然說起這事,怕是還有什麼,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示意唐鈍進屋。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他們藏在山裡的,衙門的人日日搜山呢,福安鎮的路修通了,保不齊跑到咱邊這兒來。”

那可是群窮凶極惡的人,真來村裡,他得早作準備才是,沒有懷疑唐鈍懷裡的真假,村長凝重道,“你可有法子?”

“村裡孩子多,彆讓他們瞎跑,嶺關離得不遠,得提前找好人,出事去嶺關搬救兵。”

嶺關有士兵把守,成千上百的人,趕來的話鐵定能治服那些人,這也是唐鈍帶雲巧回長流村的原因,村裡人知根知底,留個心眼就能察覺居心叵測的人,嶺關的兵是李善的,不會見死不救,若去其他地方,單是陌生的環境就可能藏著殺機,更彆說姍姍來遲的‘救兵’了。

“他們有多少人?”

“說是幾個,我覺得不止。”

村長背著手,來回踱步,“我得和族裡商量商量,早作打算才是。”

“我也去。”

村長是一村之長,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更值得人信服,經曆過戰事,族裡人似乎有經驗,決定照老法子,夜裡安排人巡邏,唐鈍勸住他們,“山匪惡貫滿盈,卻也怕露蹤跡引來追兵,咱約束好孩子們,不單獨行動,其他一切如常即可,衙役們不是每天來乾活嗎?與他們通個氣”

對啊,村裡有衙役呢。

至今,他們都當那些人是衙役,唐鈍沒有拆穿他們的身份。

村長說,“待會我就和他們說一聲,墩哥兒,你家後院大,要不讓衙役在你家住下?”

“好。”

交代好這些事唐鈍就回縣裡了,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告誡雲巧不可獨自進山,更不能離開村太遠,雲巧知道壞人在暗處準備抓自己,哪兒敢到處跑,應下,道,“我知道,有時藏地窖。”

“嗯。”

雲巧不割草了,也甚少出去串門,將書塾挖的花草種下,天天搬凳子坐旁邊,揮趕虎視眈眈的雞。

幾日後,她驚喜的發現,去年移栽的花草冒出了芽兒,明明隻剩下光禿禿的草莖,突然冒出芽兒,她驚喜不已,摘了回屋給老唐氏看,老唐氏好笑,“葉子沒指甲蓋大就被你摘了,能開花嗎?”

“能。”雲巧說,“有葉就有花。”

老爺子坐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光線昏暗的緣故,臉色透著烏青,雲巧納悶,“四祖爺開的藥沒用嗎?”

老唐氏愣住,握著老爺子的手,渾濁的眼愈發模糊,“四祖爺聽到你這麼說會生氣的。”

“他聽不到。”

老爺子拍拍老唐氏的手,朝雲巧笑了笑,“爺沒事,你快回後院,小心雞將你的花草啄了。”

“對。”雲巧如夢初醒,掉頭就跑,嘴裡嘟嘟噥噥的,“那群雞太不聽話了,模樣也沒小時候好看”

“老爺子。”雲巧一出屋,老唐氏眼淚就滾了下來,哽咽道,“你”

“墩哥兒要參加秋闈,咱不能給他添亂,我知道你想端午給兩人辦酒席,老婆子,不著急的”老爺子抬眸,望著緊閉的窗戶,聲音慢慢弱了下去,“巧姐兒實誠,重承諾,你答應她的事要辦到。”

“好。”

“走開呀,不聽話就殺了你們燉湯啊。”後院,雲巧揮著竹竿,眼睛鼓鼓的瞪著撲著翅膀往花草裡鑽的灰毛雞,氣勢洶洶道,“是不是不聽話”

泛黃的籬笆外,一個麵色灰白,形容枯槁的婦人藏在樹乾後,如一汪死水似的眼貪戀的望著院裡訓雞的人,臉上淌滿了淚。

雲巧在院裡一坐就一整天,傍晚趕雞回籠才會離開,明明是群牲畜,落她嘴裡,像群調皮搗蛋的孩子,能嘮叨許久。

老唐氏和老爺子天天聽她埋怨,但一旦雞槽沒水或沒食,她跑得比誰都快,老唐氏和老爺子說,“往後家裡有孩子了,巧姐兒定會將他們教得很好。”

“就怕她下手沒個輕重”

“她懂的。”

兩人圍繞雲巧教孩子就能聊許久,這天,雲巧將雞趕回籠,拿掃帚清掃院子時,外邊有人喊她,“巧姐兒”

抬頭一看,她驚喜的跳了起來,趴著柵欄就要往外翻,“翔哥兒,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

雲巧環顧四周,雙手扒拉嚴絲合縫的柵欄,沈雲翔拍她腦袋,“我走前門。”

“彆人看到怎麼辦?”

曹氏和沈老頭肯定會帶他回去的,沈雲翔不在意的聳聳肩,“沒事。”

唐鈍派人去過沈家,沈家自顧不暇,哪兒敢找他麻煩,他指指前院,示意她開門,雲巧放下掃帚,咚咚咚的進了弄堂。

門打開,雲巧就挽著他的手往院裡拽,“翔哥兒,我種的花兒活了,給你看。”

“我看到了。”沈雲翔掃了眼小院,極為乾淨整潔,院牆的一排排綠植霎是喜人,他說,“先進屋給爺奶問好。”

“哦。”

老唐氏看到他很高興,問了好些家裡的事兒,得知他們過得好,老唐氏由衷感到高興,“你爹娘是好人,得你們姐弟孝順,往後享不完的福,巧姐兒一個人在家無聊,你多住幾天,陪陪她。”

“家裡還有事,我明天就回去了。”

“晚上住墩哥兒的屋可好?我給你鋪床去”

沈雲翔不是什麼講究人,進門就聞到濃濃的藥味了,拉住老唐氏,“奶你歇著,我和巧姐兒來弄就好。”

老唐氏哪兒閒得住,拎起菜刀,就要殺雞,沈雲翔拉不住,隻能跟著去後院幫忙。

幾十雞關在籠子裡,撲騰好幾下才拎到一隻公雞,老唐氏說,“明天走的時候拎幾隻回家。”

“上次您托巧姐兒捎回家的雞還沒吃呢。”沈雲翔處在變聲的階段,聲音粗而沙,“奶,給你添麻煩了。”

“麻煩啥呀,你能來,奶高興。”老唐氏提著斷氣的雞去前院,“你們姐弟說說話,煮好飯我叫你們。”

沈雲翔是個勤快人,當即拿了掃帚掃地,雲巧挨著他,碰了碰他胳膊,笑容快從眯成縫的眼睛裡溢出來,“翔哥兒,你好像壯了。”

唐鈍也結實了許多,她抖抖自己的肩,“我也是。”

掃院子前撒了水,吹塵不大,沈雲翔邊揮掃帚邊道,“日子好了,能不壯嗎?”

“嗯。”

院裡雞屎多,沈雲翔掃到一處,看她還盯著自己,扶額,“看我乾什麼?”

“喜歡呀。”

“”沈雲翔翻白眼,“不害臊。”

提到害臊,雲巧挨近他一些,“翔哥兒,唐鈍抱我了。”

“嗯。”比起雲巧的忐忑,沈雲翔淡然得多,“李善和你說他成親了?”

“對啊,我知道他撒謊騙我的。”

沈雲翔笑容淡了些,“他將你的事兒透露給西涼人?”

“對啊,他吃裡扒外”

吃裡扒外?話不是這麼說的吧,沈雲翔沒有糾正她的措辭,“你想嫁給唐鈍嗎?”

“你不是說李善更厲害嗎?”

“再厲害你拿捏不住他有什麼用?”沈雲翔幾下掃完地,將雞屎鏟進糞坑,雲巧湊過去,他戳了戳她頭上的簪花,“唐鈍給你買的?”

“對呀,買了兩個。”

“巧姐兒,你覺得唐鈍好嗎?”有些時候不得不承認,傻人有傻福,雲巧能過上現在的日子,是托唐鈍的福。

“好呀。”雲巧杵著掃帚,邊回想邊說,“我夜裡睡覺,他守著我呢。”

唐鈍來蓮花村找過他,沈雲翔不至於想岔,扶正她的簪花,笑著道,“你想嫁給他嗎?”

雲巧彎眉,“你說嫁就嫁。”

“那就嫁給他吧。”

唐鈍說得對,嫁給李善和平安那種人,要麼跟著出生入死,要麼分居兩地等著守活寡,巧姐兒性子單純,嫁得太好,普通應酬都難,哪個夫家能容忍媳婦一而再再而三的給自己丟臉?

唐家不同,唐家人接受雲巧的傻氣,唐鈍認識雲巧就知她是這副樣子的,秦家的事兒鬨大,村裡人到處抹黑巧姐兒,唐家族裡雖有怨言,但堅定不移維護她的名聲。

三人裡,唐鈍勢微,但於雲巧而言是最好的了。

沈雲翔將掃帚放到角落,拉過她,撣了撣她衣服上的灰,“往後好好跟唐鈍過日子,他若欺負你,回家與我說,我再替你找個其他夫婿。”

雲妮替他們準備了許多張身份文書,改頭換姓嫁人不是難事。

“好呢。”雲巧應得清脆,“那我能和唐鈍生孩子了?”

“”沈雲翔心裡正為她嫁人悵然呢,猛地聽到這句,沒個好氣,“你就不能正經些?”

“生孩子不正經?”

“懶得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