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把一疊子紙遞給了靖國公。
狐疑地接過來一看,靖國公的臉頓時就陰沉了。
莊子上果然有個仆婦,瞞天過海地為白姨娘與外邊傳信兒。因平常這仆婦沒嘴的葫蘆似的,並不大愛說話,除了送飯送湯外,也並不多到白姨娘麵前去,竟是一直沒有被發現。
與白姨娘暗中通著消息的,其實也不是彆人,就是宮裡的麗貴妃。
“從她進宮,這麼些年了,終於忍不住了。”提起麗貴妃,顧老太太臉上都是厭惡與痛恨。如果不是她趁著皇帝白龍魚服來國公府,耍心機到了皇帝跟前,被接進宮裡,先國公何至於鬱鬱而終?
本來拚死救駕,落得個腿殘也就罷了。
結果,帝王隆恩,來探了兩回,就直接把個外甥女探進了宮裡去。
那會兒,人們當麵不說,可這京城裡傳言多難聽,先國公又焉能不知道呢?
救駕的忠臣,轉眼就成了獻美惑主的佞幸。
名兒好聽了不成!
“從她養了九皇子,我就知道,她的心太大了。”顧老太太冷聲道。“你說說,要怎麼辦吧。”
早在當年,白荷兒進宮後,顧老太太便病了一場。
那時候白荷兒的心機還遠遠沒有修煉到如今這個地步,得寵了一段時候,舉止就有些輕狂了,從宮中賜出錦緞補品等物給沈家女眷,以及白蓮兒。
顧老太太也是個狠人,直接在大門口,一把剪刀剪斷了錦緞,補品都扔進了火堆裡,用行動表明了與白荷兒再無乾係。
又揪著白姨娘說了,若要繼續住在國公府裡,便要與白荷兒一刀兩斷。
“母親放心,這件事,我親自去處理。”靖國公聲音也發冷,心更冷。
白荷兒與白姨娘完全不同,真正的心機深沉,能忍常人不能忍。與白荷兒相比,白姨娘完全就是白給,無論手段,還是心狠手硬上,都不是對手。
哪怕是被白荷兒算計了,隻怕白姨娘還在替人家數銀子。
靖國公的臉上,罕見地顯出了冷硬的線條。
先時,他並未將白荷兒看在眼裡。蓋因她隻是妃位,雖有封號,卻隻是個“麗”字,不在德賢淑貴之中。且這個麗字,實在是有些輕浮,似乎皇帝也隻是看中了她的容色而已。
可是自從她養了九皇子後,似乎一切都有些猝不及防。麗妃,成了麗貴妃。不僅如此,還與資曆老的林貴妃一同打理宮務。如今,麗貴妃在宮裡也算是風頭無兩的了。再加上她雖也管著宮務,卻事事都以林貴妃為先,做足了溫良的模樣,也叫她在外邊的名聲很是不錯。
林貴妃膝下兩位皇子早已成年,連皇孫都替皇帝生下了,也頗得皇帝器重。隻從雁回關之亂以來,卻又似乎被皇帝冷落了,動輒得咎。
可九皇子是皇帝老來子,自幼表現出了十分的聰慧。雖不過是與阿琇年紀相仿,卻也出現在朝堂上了。
此消彼長,白荷兒有些按捺不住了,倒也說得過去。
涉及到了皇子爭鬥,靖國公再傻,也沒有打算帶著國公府摻和進去。
沈家,從來都是忠臣。他爹當年讓爵的時候就告誡過他了,國公府的人可以碌碌無為,卻決不能妄圖什麼從龍之功。
前頭有的是卷入奪嫡之中,傾家滅門的例子。
靖國公起身,“她不能繼續待在莊子裡了。”
她,自然指的是白姨娘。
“你打算送她去哪裡?”
其實最好的地方,莫過於國公府裡。把人放在眼前看著,更踏實些。
就隻是阿珠親事在即,顧老太太也怕白姨娘回來,會攪了親事。
靖國公閉了閉眼,“我送她去苦梅庵。”
結草為庵。
這苦梅庵的名字聽起來,便帶著一股子清苦味兒。
顧老太太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也罷了。叫她去靜靜心吧。”
攏在袖子裡的手攥了攥,讓靖國公自去安排了。
看著兒子的背影,她眯了眯眼睛。不是她無情,白姨娘留著,隻怕就是個禍害。無論是對阿珠,還是對阿琇……顧老太太緩緩吐出一口氣。也就罷了,兒子到底心軟,那就先將白姨娘送到苦梅庵,斷了她與宮裡的聯係。等到阿珠的親事過後……她垂下了眼簾。
過年的時候,國公府裡依舊如同往年一般熱鬨。隻不過,沈焱不在。
正月初十,宮裡大宴。
因北境戰事無憂,榮王在京中禦醫的照料之下,傷情也大為好轉。皇帝龍心大悅之下,果然大賞了守雁回關有功的將士。
不出意外的,帶領眾人死守雁回關,又帶人一場衝殺,殺得北戎兵撤退三十裡的林沉被封了爵。
二等北寧伯。
林沉本人很有些寵辱不驚的淡定,靖國公就不一樣了。他女兒即將嫁給林沉,這當口林沉封爵,靖國公就覺得,阿珠果然有些旺夫的意思。
不過這歡喜還沒過去,就見林沉跪倒謝恩,然後就直接請旨了,大婚後要繼續往北境去。
靖國公正端著的酒,都灑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