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舅爺駕到(1 / 2)

魔王 尼羅 5533 字 5個月前

後來,無論過了多久,金玉郎每次回憶起自己這個小家庭,眼前都會很清晰的浮現出白漆家具和櫻草色的窗簾,而且那窗子總是半開著的,窗外是個平整軒敞的小庭院,微微的暖風拂動了窗簾,窗台上立著個白翅的小蝴蝶。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窗外的庭院是亂糟糟的,堆著些爛木頭和煤球,房子雖然是新房,但是未加修飾,乍一看也看不出好來。

看不出好來,但仔細的檢查,也沒找出什麼壞處來,金玉郎和段人鳳當時找房找得筋疲力儘,也就不再挑剔,把這房子買了下來。兩人都不是會過日子的人,甚至連生活經驗都欠缺,幸而他們都是興致勃勃的青年人,有著足夠的精力和金錢供他們折騰。新房的牆壁雪白,是不用粉刷的了,這給他們省了不少的事,他們所需要的家具,都是現在頂流行的款式,也容易買到現貨。兩人沒日沒夜的往家中搬運各色物件,段人鳳也不瀟灑了,金玉郎也不嬌貴了,兩人一起成為凡人,甚至因為白天太累,還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段人鳳起得比金玉郎更早一些,常一個人走去早市買棗兒切糕,還曾提回過幾次活雞,讓老媽子宰了燉雞湯。

拎著一塊切糕或一隻雞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時常會恍惚,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然而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金玉郎一天一天的胖起來,她並沒有等來夢醒時分,倒是等來了一次小產。這小產來得無知無覺,她單是感覺身上不對勁,和金玉郎到了醫院一檢查,才得知自己失去了一個不到兩個月大的小生命。他們夫婦都還沒到想小孩的年紀,有也罷,無也罷,全不在乎,隻要段人鳳無恙,就是天下太平。

從醫院回了家,他們關起門來,繼續與世隔絕的過日子。金玉郎好像是活在了雲端上,就有那麼的自由自在,就有那麼的飄飄然。天氣熱起來,他在後院立了一架秋千,自己坐上去來回的悠蕩。有一次他越蕩越高,高到心驚膽戰的時候,他低頭一看,發現不知何時,段人鳳來了。

他緊張起來,怕她批評自己淘氣冒險,雙腳踏地停下來時,他已經醞釀出了一點丈夫的氣勢要對付她,結果是她把他從秋千上拽了下來,告訴他:“你看我的。”

她當時穿了一身花衫子,剪著黑亮蓬鬆的齊耳短發,完全是個女學生的樣子。站在秋千上,她不用人推,自己就能用巧勁兒往高裡蕩,花衫子在春風中撲啦啦的抖,金玉郎先看她像隻花蝴蝶,後來看她又像隻鳥,最後她沒怕,他怕了,怕她在半空中一時失手,整個人都要飛出去摔死。

他開始大呼小叫,讓她快停下來,她依言緩緩的停了,最後跳下秋千,她氣喘籲籲的走到他麵前,被他一把抱了住。

他愛她,因為她從來不指教他,從來不評價他,他們兩個單是一起活著,互相愛,一起玩。

當春風熱成了夏風的時候,段人鳳不能再打秋千了,因為她又懷孕了。

這回和上次不一樣,上次她是完全的無知無覺,這回她可是有了輕微的孕吐。金玉郎對小孩子還是完全的沒興趣,不過很怕段人鳳再流產,因為流產傷身。大熱的天氣裡,他們依舊是大隱隱於市,兩人坐在地板上推牌九,段人鳳光著腿赤著腳,穿著一件長坎肩似的薄裙子,麵上不施脂粉,胖得臉蛋嘟起來。比她更胖的是金玉郎,金玉郎熱得光了膀子,隻穿了一條短褲,胳膊圓滾滾的白,整個人像是用糯米麵搓出來的。段人鳳看了他幾眼,忽然抓起他的手腕,在他的胳膊上輕輕咬了一口。

金玉郎立刻想要咬回來,兩人開始無聲無息的互相撕扯,輕手輕腳的對著亂打,一邊對打,一邊嗤嗤的笑,正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門外響起了仆人的聲音:“太太,找您的電話。”

金玉郎停了動作:“誰?”

仆人答道:“他說他是太太的娘家哥哥。”

此言一出,不止金玉郎,段人鳳也跟著驚訝了——自從上次她負氣離開天津之後,半年多了,兄妹兩個再沒聯係過。她這邊倒是怡然自得的,因為知道段人龍活得挺結實,用不著她這個妹妹擔心,至於段人龍惦不惦記她,她沒想,也不管。可不管她怎麼灑脫,打冷戰終究是打冷戰,如果可以講和,那自然是更好。

一骨碌爬起來,她不知道哥哥這一通電話用意何在,所以在推門向外走時,她是又警惕又興奮。金玉郎找了件汗衫套了上,緊追著跟了上去,就聽段人鳳在客廳裡拿起話筒,喚了一聲“哥”。

“哥”字之後,就是一連串的“嗯”,再沒彆的話,最後才又說了一句:“隨時都可以,我們不出門。”

然後她掛斷電話,轉身對著金玉郎說道:“我哥要來。”

金玉郎先愣怔怔的“哦”了一聲,隨即問道:“他不生咱們的氣了?”

段人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快的吐出來,是個如釋重負的樣子:“不生氣了,他和陸健兒又開了戰,這回他全軍覆沒,能逃來北京已經算是命大,沒有閒心生氣了。”

一如段氏兄妹的關係一樣,金玉郎這半年多也和陸健兒斷了往來,如今猛的聽了段人鳳這一番話,他隻感覺遙遠陌生,陸段二人像是上輩子的人,他們之間的鬥爭也像是上輩子的事。總而言之,都和他、以及他的家庭、無關。

既是無關,那麼他們愛怎打就怎打好了,為什麼忽然又騷擾到了他的家裡來?無形的烏雲在他頭上聚攏,他那張糯米麵團子似的臉瞬間失了光彩,窗外那個明亮炙熱的世界也蒙了塵,連家裡的白漆家具都顯著不那麼白了。

“討厭。”他沒說什麼,隻在心裡惡狠狠的咬牙切齒:“真討厭。”

段人鳳這時說道:“他可能要住下來,避避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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