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觴宴, 乃是人們坐於溪渠兩邊, 在上遊放置酒杯,酒杯飄至誰麵前,便由誰喝下, 並賦詩一首的雅趣樂事。
李光寒的這個流觴宴,雖無酒杯,但卻有佳肴, 放置在特殊的托盤裡, 漂浮在溪麵之上。溪成帶狀, 首尾相連,隨著水流的移動, 菜肴便一遍一遍地從眾人麵前輪轉。
換而言之, 眾人是圍坐在這環溪邊的,互相之間相隔甚遠。
誰也不會想到好端端的天上飛來隻鳥,李光寒都會突然發怒, 捏碎了瓷杯就要殺死雀翎。
雀翎打從瞧見墨麒開始,就卯足了勁拍著翅膀, 直往墨麒的方向衝了,李光寒手中作暗器灑出的碎瓷片直射而出之時, 它根本收勢不及, 圓胖的身子就要撞上那幾片夾雜著內力的鋒銳瓷片。
“啾——”雀翎短促地鳴叫了一聲, 但很快, 這聲帶著受驚的啼鳴, 就轉了個調子, 變得軟綿綿、嬌滴滴起來,“咻——咻咻~”
雀翎飛快把自己窩進飛身救了它的主人手心裡,粘乎乎地拿自己的腦袋直蹭墨麒寬厚可靠的掌心,一聲鳥啼恨不得轉出九轉十八個彎兒來。
墨麒的速度極快,楚留香等人就如在玉門關礦洞那時一般,隻來得及聽見身旁的一陣清風,一襲鴉羽般的黑影便已經將雀翎攬入懷中,穩穩地落到了地麵。
雀翎已經將自己熟練地癱在墨麒掌心裡了,圓滾滾得跟水球一樣的小肚子壓得扁扁,隻有幾根長長的尾翎縮不進墨麒手裡,還在外麵支棱著,興高采烈地一翹一翹。
“你做什麼?”李光寒像是感覺不到痛似的,被碎瓷片劃得傷痕累累的手掌還在溢著血,他就怒極地一掌拍在了麵前的案桌上,原本清俊的麵龐上也滿是暴怒之意。
李光寒這一聲質問的極為有力,而且理直氣壯,活像墨麒救下的不是自己養的小鳥,而是他李光寒的殺父仇人似的。墨麒都被他這滿身的怒氣衝的一愣:“……這隻是一隻鳥而已。”
李光寒的情緒更加不穩了,他極為暴躁地道:“我殺鳥,又關你何事?”
姬冰雁本就不大看得慣李光寒這總是平地起雷的瘋狗脾氣,聞言出口譏諷道:“將軍若是想殺鳥,那你自己家養個百十來隻雀,想怎麼逞威風就怎麼逞威風。這鳥可不行。這是我們老板自己養的,便是跑遍整個大宋,也再難找一隻一模一樣的來。怎麼,李將軍,你難道平日裡發火,都是殺彆人家的鳥泄憤的嗎?”
墨麒蹙眉,總覺得李光寒的神色中帶著幾分混亂的狂躁,看起來有些不大正常:“將軍……”
他話音還未落,李光寒的槍芒就已經鋥然直衝向他的手掌。
墨麒旋身躲過,黑色的長氅隨著他的動作,在環溪中心的雪白細沙上氳散出一團濃墨。便是躲個暗器,他的一舉一動亦是風雅蘊藉,皆可入畫。
胡鐵花已經和楚留香一同站起身了:“將軍這是何必!”
然而已經陷入暴躁中的李光寒,早已聽不進任何言語,滿眼都是那黑衣道人手指縫間垂落下的那幾片青藍尾羽。
殺了它,撕碎它,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李光寒眼中滿是血絲,銀槍已經牢牢握入手中,以雷霆萬鈞之勢刺向墨麒護著雀翎的手掌。
槍芒劃破空氣之時,摩擦出尖銳嘶鳴,宛如龍吟之聲。
“李光寒!”宮九亦是盛怒,一字一頓地叫出李光寒的名字。
墨麒是他保進府的,彆說此時墨麒隻是在護自己養的雀兒,就算是墨麒這時候護著的是什麼凶神惡煞的逃犯,他宮九沒有允許,誰敢對墨麒動手?!
若不是墨麒在匆忙閃避間,還特地衝他打了莫要出手,勝之不武的手勢,宮九就要對李光寒這塊硌腳的硬石頭下狠手了。
楚留香等人在一旁看著,憂心忡忡。他們要麼手殘,要麼腿殘,胡鐵花倒是好好的,可墨麒也給他遞了不要插手的眼神。
所有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前一日還趴在床上不能翻身正臥的墨麒,傷也不知好沒好透,現在就和毫不留情、滿身暴怒的李光寒正麵交上手了。
好在,武功這檔子事,不是按有沒有受傷算輸贏的。
李光寒動手的時候,一旁布菜的老管家都一臉緊張地攥著手看過來,覺得自家將軍久經沙場,身經百戰,那黑衣道人定然是敵不過自家將軍那用真血煉就的槍法的。可沒想到一來二去,那道士不徐不緩地幾下甩塵,就用那看起來花裡胡哨、金光閃閃,實則肯定不禁刀劍一砍的塵尾,四兩撥三斤地劃去了將軍的槍風,又幾下緩緩地畫圈,就纏住了將軍的銀槍。
不曾習武的老管家看的都迷瞪了:“這……這怎麼回事?”
那道士拿拂塵畫圈那麼慢,將軍怎麼就不把槍往前送一送呢?
他哪裡能知道,李光寒此時槍尖上、手臂上、肩膀上、乃至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頭,正承受著何等沉重的壓力。
墨麒向前輕輕一踏,拂塵又是緩緩一抱圓,李光寒手中的銀槍就在李光寒的怒吼中脫手而出,直飛上天,幾息後槍頭朝下,深深插到了細沙之中。
墨麒趁著這會功夫,靠近李光寒迅速打量了一番,頓時心中一跳。
李光寒銀槍脫手,眼看著這打是打不起來了,隻得憤憤地推開墨麒:“好,好!很好!”
李光寒怒氣衝衝地連道了幾聲好後,憤而甩袖,頭也不回地走了,將這曲水流觴宴,與宴上眾人,棄之身後。
胡鐵花隻覺李光寒這一通脾氣發得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不是,至於嗎?不就一隻鳥?”
雀翎來之前,眾人這聊得不還挺好的嗎?為一隻鳥突然翻臉,堂堂南海的統帥就這麼點兒心胸,不至於吧?
這人怎麼跟條瘋狗似的,陰晴不定的,一言不合就平地起雷?
墨麒足尖輕點,片羽般從島心飛回眾人身邊:“應當不是。”
他將眼神投向站在一旁遲遲未走,一臉欲言又止的老管家:“多謝李將軍的款待。”
彆的不說,至少李光寒布的菜確實不錯,大家也確實是吃的肚飽了。
墨麒的語氣平靜沉穩,就像方才跟李光寒大打出手的人不是他似的。
老管家對上了墨麒沉靜深邃得像汪洋一般的眸子,原本卡在嘴邊,來來去去說不出口的話,不知怎的,突然就能順溜地說出來了:“還望諸位莫要責怪將軍。將軍他這是……唉……”
老管家沉痛地深深地歎了口氣:“我家將軍在半年前曾受過一次重傷,幾乎去了半條命才爬回的府。自那以後,他的性格就變得極其易怒了,好幾次瞧見藍色或者青色的鳥都會毫無征兆地突然發怒,我們都不知道為何。”
老管家道:“我家將軍年幼之時便已失去雙親,乃是祖父將他一手養大。十年前,老將軍他為了阻止江湖人爭鬥、保護被殃及的平民百姓,不幸被誤傷,留下還未成年的將軍撒手而去了。故而將軍才及其痛恨江湖人士,尤其是以武犯禁的江湖人,痛恨到幾乎草木皆兵。”
老管家說到此處,蒼老的臉上滿是自責,自責自己沒用,不能替將軍解憂:“將軍此番重傷,我們全府上下雖然掛心,卻連能和他說個話的都沒有,隻能根據將軍這反映推測,害他之人應當與‘青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曲水流觴宴,是老將軍在世時,時常帶著年幼的將軍開的。自老將軍逝世後,將軍這是第一次主動踏入這湖心小亭,還開了這曲水流觴宴。若不是真心想同墨道長……還有諸位做朋友,他絕不會靠近這湖心小亭的。既是如此,他又怎會想同諸位翻臉爭鬥呢?”
“將軍並非蠻不講理之人,隻是,隻是那次重傷,真的給將軍留下了很深的影響……若是在重傷之前,我家將軍是絕不會這般突然就發脾氣的。老將軍喜好文雅,我家將軍從小飽讀詩書,亦是尚儒之人,莫說隨意發脾氣,就是發脾氣——那都是很幾乎沒有的。”
“在下可以說是自幼看著將軍長大的,明了將軍為人,亦知將軍的心思,不願將軍此番突兀之舉,讓各位誤解,方才囉嗦這些。”老管家說罷,對著眾人作了一揖:“萬望諸位俠士,能夠原諒將軍!”
胡鐵花方才還想著李光寒簡直就像條瘋狗,被老管家這一番話說的,滿肚子的氣都消得差不多了,無奈道:“你都說到這份上了,咱們再不理解,好像是有些過分了。”
楚留香笑了笑:“李管家莫要擔心,我等都不是小肚雞腸之人。您看看墨道長,他可有一點生氣的意思?不是我誇張,我平生所遇之人裡,恐怕再找不出第二個比他脾氣更好的人了。”
唉,我這也不是說謊。楚留香偷眼瞧了下宮九,心說,雖然這位可能是有些小肚雞腸,不過這兒還有墨道長在呢,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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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三句兩句就把老管家安撫好,好言好語地哄走了。眾人歇了一會後,待肚中的東西消化的差不多,才聚到了楚留香和姬冰雁的房中。
“雀翎帶了什麼消息回來?”楚留香問。
墨麒將快在他手裡扭出個麻花來的雀翎放到了桌上,又捋了好幾下它的小腦袋,才哄到雀翎將爪抻出來,露出腿上綁著的信箋。
墨麒展開一看:“……”
“什麼什麼?”胡鐵花立即把大腦袋懟了過來,“耐心等,有驚喜。”
“什麼驚喜?”姬冰雁抬眼問。
“不是,沒說啊!”胡鐵花側彎過身子,去看信箋背麵,又直起身看正麵,來來回回幾次,“就這六個字!”
“不是包相的字。”墨麒看胡鐵花彎來直去的好生辛苦,便將手中的信箋遞給了胡鐵花。
宮九眯了眯眼:“倒像是那隻禦貓的。”
“禦貓?你是說,南俠展昭?”楚留香興致盎然地走了過來,探頭看,“……展少俠這字。”
嘖。說句貓爬都算是恭維了。
墨麒沉默。展昭的字他是看過的,並不難看。這字大概是他正和白玉堂玩鬨的時候順手寫的,才寫的這麼……狂放不羈。
這麼看來,白玉堂的情況應當還不錯,不然展昭也不會有心思替包相寫信箋了。
墨麒:“包相既然說讓我們等,那便等。”
“好吧。既然如此,那屍體咱們暫時是瞧不著了,李將軍‘遇仙’之事,看今天這不歡而散的情形,咱們也是問不著了。”楚留香走到茶幾邊坐下,用左手摸了摸右臂。
他和姬冰雁所受的燒傷,傷及筋帶,比墨麒要難好些。
“不過方才,老管家倒是說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楚留香若有所思道,“他說李將軍曾受過重傷,‘幾乎去了半條命才爬回的府’。”
墨麒:“應當是說的‘遇仙’之事。”
“他還說,自‘遇仙’之後,李將軍就變得極其易怒。”宮九手中折扇輕點手心,“這說不準是和白玉堂一樣的情形,重傷的時候傷及了腦子,這才叫人改了脾性。”
“那看見藍色或者青色的鳥就會發怒,又是何解?總不能那仙人是隻青鳥成精吧?”胡鐵花納悶道。
“又或是重傷之因與青鳥有關。”墨麒道,“有詩雲‘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蓬山仙人,青鳥殷勤,這其間或許有所聯係。”
楚留香猜測:“這‘仙人’可能養著不少青色的鳥?”他自覺好笑地搖搖頭,“總之,在李將軍‘遇仙’,又逃回府中的這一路上,定然有與‘青鳥’有關的事物。下午我和小胡可以出門去看看,這滿裡有沒有符合這點的地方。”
“黑色鐵環。”墨麒突然道。
宮九:“什麼?”
墨麒看向宮九:“李光寒身上的黑色鐵環。我們一直沒想通那是作何用的。”
墨麒頓住了話頭,轉身看了看大敞的窗戶,走到窗台邊將窗掩上,又以門閂反鎖了門。
確認不會有人聽見後,墨麒才轉回身道:“方才我和李將軍纏鬥之時,接機近看了他的情況。”
眾人不約而同地投來視線。
墨麒:“他的麵部敷有易容的脂粉,但不足以改變五官容貌,隻夠遮掩臉色。他的頭發散發著一股草木灰的味道,有不少頭發的發根處是白色的,不是烏黑色的。他的眼中布滿血絲,像是很少得以好好休息,並且眉宇總是緊皺,像是一直在壓抑著什麼。”
“所以,當時我看的沒錯,他的頭發其實是染黑的。”楚留香不由地端起已涼了的茶喝了一口,“看來,李將軍在‘遇仙’時確實傷的很重。”
“對。”墨麒頷首,而後又道,“老管家說,他的性格變得易怒,甚至在看見某些東西,觸發了他有關‘遇仙’的記憶後,還會情緒失控。”
墨麒:“所以……若是這鐵環,其實是為了防止他情緒失控準備的呢?”
胡鐵花和楚留香麵麵相覷:“若是如此……那麼粗的鐵環哪,這……李將軍這失控得可有些厲害。”
“這隻是我的推測,沒有證據之前,不可當真。”墨麒沉聲道,“包大人既然來信讓我們等,那想必在他心中自有一番考量。我們便再等一段時間。”
“不過楚留香方才說,可以在滿裡找找‘青鳥’的建議,我倒是有些讚成。”一直隻聽不說的姬冰雁突然開口,“不過我這腿,出門了也是拖累,這事就全權托付給各位了。時間不等人,不如各位早早上路?”
楚留香摸摸鼻子,苦笑道:“你這是嫌我們吵了。”
姬冰雁坦然道:“不是吵,是很吵。”他自己推著輪椅,在門邊停下,做了個相送的動作,“諸位,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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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和胡鐵花,雖然是和墨麒、宮九一道被趕出來的,但真正出發的時候,兩位格外識識趣的人,早就溜得沒影了。
墨麒隻得沉默著跟在宮九身後,在滿裡充滿著叫賣聲和嬉鬨聲的市街上……逛街。
宮九拿著一塊櫻花糕,和老板爭執:“……定是六個銅板。”
老板:“……這位公子,一盒櫻花糕十三個銅板,您給了我二十個銅板,二十去十三,是七個銅板。”
宮九狐疑:“……是這般嗎?”
老板簡直無話可說,可又不敢怠慢了麵前這位錦衣玉帶,一看就身份不凡的客人:“是這般的。這位公子,您細想想,我何必騙您呢?您要我找您六個銅板,我卻硬說是七個,這不是白白把錢往外送嗎?沒有這樣的道理呀!”
宮九:“有道理。”
老板擦了擦汗,點出了七個銅板,遞給宮九:“您的找錢。”
宮九往旁邊一讓,那意思:公子我不收找錢,找的錢給我後麵這個人。
墨麒:“……”
他伸手將老板的找錢接下,跟在宮九身後又走了幾步,忍不住低聲道:“還是我付……”
宮九斷然拒絕:“為何?你是何意?難不成我買東西連自己付銀子都不會嗎?”
市街兩側的屋簷上,一路緊跟的暗衛們聽著自家主子的話,頓時鞠了一把辛酸淚。
平時沒和墨道長一塊出門的時候,九公子可不是這麼說的啊!每次付銀子都要他們付、一點不想動腦子算數的人究竟是誰?
是誰?!
墨麒被宮九一句話堵了回來,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又跟著宮九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了一會後,才低聲問:“你為何來南海?”
宮九漫不經心地掃過街市左右的鋪子:“乾卿何事?”
墨麒:“…………”
墨麒算是看出來了,九公子今日不宜搭話。
在他打算放棄,準備就這麼跟著宮九走就算了的時候,宮九反倒是停下了腳步,轉回身道:“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徒弟他會天工暗器?”
宮九這話問的猝不及防,沒有一點預兆。腳步也停的突兀,若不是墨麒反應及時,說不準就會一下和宮九撞在一塊:“什麼?”
宮九:“你知不知道你家——”
墨麒方才正看著宮九的背影走神,下意識問完了什麼後,大腦才重新轉動:“知道。”
宮九頓住了:“……你什麼?”
“我知道。”墨麒低頭看著宮九道,“他的手上有繭,隻有常製暗器之人才會在那些特定的地方磨出繭來。我曾也學過些天工巧器,所以知道——”
“你知道。”宮九原本平和的眼神頓時又燃起了怒氣,“你知道?!”
自作多情這四個大字,頓時一次在宮九的腦海裡閃閃發光,刺眼紮目。
虧得他一路都在想著該怎麼告訴冤大頭這件事,結果到頭來他是白擔心了?
墨麒麵對著宮九滿麵的怒色,不由地有些迷茫。他確實是能察覺到自己好像又惹宮九生氣了,可這一次,他是真猜不到宮九又是為何生氣的。
巧在就在這個時候,他一眼便瞧見了宮九身後那家眼熟的鋪子。
成衣店的老板笑嗬嗬地帶著兩個學徒,抬著一個大箱子,走了出來:“啊呀!道長!”
他丟下學徒,健步如飛地走到墨麒麵前,沒注意到墨麒身邊寒著臉的宮九:“道長,你托我做的衣服,我做好啦!你說巧不巧?我正準備給你送過去,你就出現在我家店門口了!”
“做衣服?”宮九語尾的音調危險地上揚。
先前在河西,宮九可是給墨麒做了足足夠穿上一整年的新衣。墨麒這剛來了南海,就又找了成衣店做新衣,這是何意?
怎麼,是覺得不夠,還是根本就不想穿他宮九送的衣裳了?
宮九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閃過一絲怒氣。
“哦,是啊,是啊。”成衣店老板這才注意到墨麒身邊的宮九,“這位公子好氣派!想必也是墨道長的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