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蓬萊尋仙案10(1 / 2)

“道長, 你看。在這個節點之後, 青鳥出手的人都變成了哪些人?”楚留香將河小公子前的人像都收了起來,隻留下往後的畫像。

“農夫,漁民, 老人,孩子,三教九流毫無乾係。”宮九比墨麒看的還快些, “她亂了。這些是超出她計劃之外的。”

楚留香點頭:“河小公子之前的死者, 都是青鳥接觸過、挑選過的人, 青鳥有縝密的計劃殺死他們,掩蓋他們。但是從河小公子的屍體被發現後, ‘登仙案’進入了官府的眼, 陸陸續續有屍體被發現。這件事被鬨大了,青鳥便開始慌亂……”

“她想要通過大量的、毫無乾係的死者,去掩蓋最初的那些互相之間有聯係的死者。”

宮九挑眉:“倘若這些屍體被發現不是青鳥自己計劃之內的, 那為何她要將那些屍體棄屍海上,還特地換了衣服, 讓他們不要下沉?”

墨麒低聲道:“這些人都是因她而死,都是和她一樣為毒癮而痛苦的人, 她想用這種方式補償他們。通過這種儀式撫慰心裡的內疚。”

展昭氣不過, 使勁揪白玉堂的袖子:“殺了人以後說對不起, 有什麼用。”

“不過, 青鳥後期的慌亂和欲蓋彌彰, 至少可以說明, 在河小公子之前的死者身上一定有某種,能夠指向青鳥的共同點。”楚留香將桌上的畫像收起來,又把方才的那些河小公子和他之前的死者畫像攤開,“也就是說,這些畫像,這些死者,就是我們抓住青鳥、勘破她身份的關鍵!”

楚留香的目光不斷在畫像間移動:“我腦中隱隱約約有個影子……但我始終抓不住它。”

“報——”

廳外匆匆跑進一位城兵,單膝跪下後大聲報說:“萬梅山莊,西門吹雪,現在城外要求進城!是否放行!”

還在對著畫像苦苦思索的眾人,頓時齊齊一驚:“萬梅山莊,西門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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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麒隨著城兵來到城門前時,萬梅山莊的馬車就停在官道邊,而西門吹雪則已坐在官道旁唯一的那間小破茶店裡,細細地剝著一顆水煮蛋。

墨麒不得不被這顆水煮蛋吸引了注意。

方才城兵來報了西門吹雪的到來後,眾人幾乎是在幾秒之內就嘰嘰呱呱了一堆消息,譬如說:

“聽說他一年就出三次門,是真的嗎?這麼喜歡呆在家裡?簡直比死公雞還不愛挪窩!”

“聽說他為了和白雲城城主葉孤城比劍,和自己即將新婚的妻子一劍斬情,婚帖都發出去了說不結就不結,是真的嗎?”

“聽說,他平日就喝白水,隻吃水煮蛋,是真的嗎?”

“聽說……”

大家談論了一會,就以還要繼續梳理案情為由,讓一直默不作聲的墨麒去接西門吹雪了,臨踏出門前,墨麒還聽見展昭小小聲的一句:“墨麒和西門莊主,穿上白衣以後,也不知道誰更仙一點哦。其實我覺得世子平日裡不發……不發作時候,也是有一戰之力的!至於我家玉堂——嘿,我家玉堂不需要比,他要是神仙,那肯定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神仙!”

一室的單身漢們,齊齊噤言,仿佛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酸臭味兒。

…………

墨麒聽了這麼一耳朵的八卦,再看到西門吹雪當真坐在茶館裡,剝著水煮蛋時,心情頓時有些微妙。

醫者本能讓他第一時間想起的是:不能隻吃雞蛋白水,對身體不好。

然後他的理智才重新找回主權:他怎麼可能隻吃雞蛋和白水,若是如此,他怎麼活這麼大的。

墨麒沒有說話,而是站在茶館門口,等西門吹雪把水煮蛋吃完了,才對著抬起頭的西門吹雪微微頷首:“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站了起來,一身白衣就是身處在這臟兮兮的茶館之中也一塵不染。他顯然是聽過墨麒的名號的,看見墨麒身後被風撩起的拂塵塵尾後,眼神微微一變:“浮沉銀雪,江湖百曉生神兵榜第二,墨道仙。”

跟在墨麒身後的城兵頓時吞了口口水,心驚膽戰。

這這這氣氛有點——不對,是很——不對,是太冰冷了吧?

不不不會一會兒就打起來吧?

城兵攥緊了手裡的紅纓槍,欲哭無淚地看著麵前兩尊各吐完一句話,就開始相對而寒臉,一句話不說的冰雕。

等了許久,城兵也沒見兩個人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城兵:“……”

這是做什麼呢……莫不是互相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那豈不是得等到山無棱,天地合去!

城兵鼓足了勇氣,挺起胸膛,振作精神,抬頭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聲如蚊呐:“二位,城門開了。”

西門吹雪終於說話了:“勞煩久等。”

墨麒也接著開口:“無妨,西門莊主跟我來。”

城兵如蒙大赦,立即走在最前麵開路。一路上豎著耳朵膽戰心驚地聽著身後的聲響,一片寂靜如死水。

城兵背後發毛,滿腹牢騷:這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讓悶葫蘆來帶悶葫蘆,兩個悶葫蘆湊一起,這不是悶到一塊了嗎!

待他將兩隻悶葫蘆送到將軍府,倆人說的話加一塊總共就那四句。悶葫蘆互相之間倒是給對方留下了不錯的好印象,城兵卻是一肚子苦水,到了地方就匆匆告退,轉身拔腿便走,走的飛快,恨不得直接甩開腿跑起來,根本不想和這兩隻悶葫蘆呆一塊。

“九公子呢?”悶葫蘆之一的墨麒領著自己的同類回到室內,掃了一圈人群,沒發現宮九,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世子?世子說他在這兒看的沒趣兒了,要出去逛逛。”展昭仰起頭,對墨麒驚訝地道,“咦,世子出去原來不是找道長你啊?”

墨麒:“……”

他反省自己這話問的就有問題,不能怪展昭話回的奇奇怪怪。宮九要去哪不是宮九的自由麼,他乾嘛一眼沒看見宮九,就要問九公子去哪了。

墨麒掩飾地轉移話題道:“西門莊主此次來滿裡,不知所為何事?”

還埋頭看畫像,冥思苦想的眾人聽到了“西門莊主”這幾個字,紛紛把腦袋抬了起來,果真瞧見道長身邊那位一身雪白的冷漠劍客。

西門吹雪:“欲往白雲城,平亂。”

姬冰雁推著輪椅給墨麒讓開位置,自己到一旁喝茶,好休息一下快成亂麻的大腦:“莊主若是想去白雲城,那還是等九公子回來的好。莊主應該知道滿裡有禁航令?自從李將軍遇襲之後,整個南海火筒隊都調到了航線上,即便能借到船來,也會在行海途中被巡航的火筒隊打沉。”

姬冰雁指指自己的腿:“莊主莫要不當回事,看看我這腿,還有楚留香現在還不大敢動彈的手,這可都是被火筒隊的火.藥筒打的。”

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九公子何時回來?”

胡鐵花晃晃自己已經塞滿漿糊的腦袋,也走回茶幾邊,和姬冰雁一塊放空大腦了,滿口的荒腔走板:“這你得問道長,看九公子什麼時候想道長了呢,他就什麼時候回來了。”

西門吹雪:“……”

他疑惑又有那麼些驚訝的目光落到了墨麒身上。

墨麒不得不開口:“九公子以往在辦案時,幾乎從不離開。或許是臨時有什麼事情,待處理完了便會回來,不會離開太長時間。”墨麒說完,也有些不確定,仰頭看了看橫梁,“是嗎?”

橫梁上冒出宮九暗衛的腦袋,飛快對墨道長點點頭。

白玉堂麵無表情地低聲補刀:“連九公子的暗衛也能調的動了。”

這關係,還要多說什麼嗎?

墨麒眼睜睜看著西門吹雪的眼底,掠過一絲“原來如此”的神色。

道長很矛盾,很糾結。這個時候他要是直接開口說“我與九公子隻是普通朋友關係”,一來顯得特彆突兀,二來……就連道長自己都覺得西門吹雪不會信了。

但他們確實隻是普通朋友關係——說不準還沒到,畢竟宮九從未承認過。

給宮九訂做裘衣的那會,墨麒其實很深刻仔細地想過宮九和他之間的關係,確實很難找到定位。但墨麒可以確定,絕不是像胡鐵花他們平日裡調侃的那般。他在出山後,也曾見過互相喜歡的情人之間的眼神,那種濃情蜜意和柔軟的癡迷,和宮九平日裡總是看著他的眼神並不相似。

宮九的眼神,墨麒很難描述。那是一種全神的專注和霸道的占據,就像是孩童得來了自己最喜愛的玩具後,一刻不願離手、就連睡覺也要抱著的那種占有感。

這份占有的眼神並沒有一絲柔軟。

墨麒走神的時間不長,他是被一聲溫柔又好聽的女聲喚回注意力的。不止是他,整個將軍府的人幾乎都聽見了這道灌注著內力的女聲。

“太行仙君。”

出聲之人不知修習了什麼秘術,這女聲撞進每個人的耳朵裡後,頓時叫人如聞鐘鳴,整個人都手腳鬆麻,眼前一波一波地蕩起漣漪,就連地麵也好像變成了在風浪之上的一葉扁舟,晃得人站立不穩。

好些仆役身邊沒有可以扶靠的東西,在這一聲傳音後失去了平衡力,當即平地搖晃,栽倒在地。

“什麼太行仙……難道這是蓬山仙人?!”楚留香捂著一半耳朵,突然反應過來。

胡鐵花兩隻耳朵都遮住了:“什麼意思,她來將軍府做什麼,是來自投羅網了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展昭的手早在一個字炸響的時候,就飛快地捂到皺起眉的白玉堂耳朵上了。自己卻紮紮實實聽完了這四個字,內力一時沒能抵得住蓬山仙人的魔音,腳下一晃,被白玉堂麵不改色地握住了腰,直接往自己懷裡一摁。

展昭驚訝地仰起頭的功夫,白玉堂已經伸長了左臂,攬住展昭的腰,右手則抬起來,搭在展昭的左耳上。微涼的手掌緊緊貼著展昭的耳朵,內力順著接觸的地方運轉,將蓬山仙人的魔音引起的剩餘的震感擠了出去。

胡鐵花這個單身漢的目光剛掃過展昭和白玉堂,就跟被燙到似的飛快挪開了,酸溜溜地嘟噥:“哦呦,沒眼看沒眼看。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展昭擠擠挨挨在白玉堂懷裡轉個圈,大模大樣地把白五爺當成個靠背:“這分明就是來砸我們墨道長‘太行仙君’的場子的!可不能讓她得逞,走,我們去會會這個裝神弄鬼,還敢自投羅網來送死的‘蓬山仙人’!”

墨麒來不及反駁展昭的調侃,已經先一步飛身掠出大廳,循著聲源而去,落在先前曲水流觴的那處涼亭邊。

一個身穿著櫻粉色紗衣、身材玲瓏清瘦的女子,頭上戴著粉色的簾紗帽,俏生生立在塔尖上。

展昭搖頭:“好看是好看,不過也就是一般好看。比仙氣麼,還不如穿黑衣的道長呢!”

胡鐵花算是找到自己誌同道合的侃大山好友了,特彆默契地接到:“那是,我們道長就是穿黑衣,那也得是酆都鬼……仙帝那一掛的。”

牛皮不小心吹地大了,胡鐵花強行把鬼帝給換了個籍貫,變成了仙帝,說完後才尷尬撓撓下巴。

哪曉得展昭臉皮比胡鐵花還厚,圓牛皮比胡鐵花還熟練:“鬼帝也是先修的鬼仙,那自然也算是仙,稱仙帝當然也是對的。”

楚留香好笑又無奈地看了和小胡一塊擠兌人的展昭一眼,而後抬頭向粉衣女子道:“不知‘仙人’此番來將軍府,所為何事?”

白玉堂仰頭,涼涼地道:“仙人也穿我們凡間的衣服啊。身上這衣服布料還不錯吧?一寸百金,從蘭州產的,中原難得的繡櫻花的料子。”

姬冰雁也嗤笑了一聲:“多謝仙子照顧我蘭州布鋪的生意啊。”

原來這粉衣女子身上的衣服布料,竟是從姬冰雁手下的布鋪裡買的。

粉衣女子大概是從未想過居然會遇到這麼尷尬的場麵,僵在涼亭上半晌,才生硬地對一直沉默的墨麒道:“吾修習仙法多年,未料居能在滿裡遇見太行道友,緣分難得,不如就此切磋一二,如何?”

魔音被女子的內力驅動著,一波接著一波地推開,叫將軍府裡的仆役們幾乎都站不住身子。

“還真是來踢館的?”胡鐵花的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切磋什麼東西,切磋仙法?比誰能呼風喚雨,還是操縱雷鳴閃電?都行啊!咱們道長還能翻江倒海,上天入地呢,仙子你說你要比啥!”

胡鐵花這擠兌的意味實在是太露骨了,墨麒眼尖地瞧見粉衣女子的身體都因為他三番四次的插話而怒的緊繃了起來。

她嗬斥了一聲:“無禮之徒!”

一襲掌風帶著櫻花的香味,直撲向胡鐵花。

胡鐵花擠兌人歸擠兌人,其實身體早已進入了備戰狀態,粉衣女子一出手他便往旁邊一踏,叫那掌風成空。

纖纖玉指翻覆間連打出了六記掌風,都被胡鐵花一一躲過,在地麵上留下六個清晰的、巨大的掌印,可見這女子內力之強勁。

粉衣女子手在腰間一抹,抽出一把軟劍。向胡鐵花刺來的劍招,才出一半,就被墨麒一記銀雪化寒纏住了劍梢,疾抽回劍後,終於帶著怒氣向墨麒直攻而去。

銀劍綻出朵朵劍花,配著墨麒內力注入後便會有金色流轉的拂塵,倒真有幾分仙人過招的感覺。

胡鐵花看似兒戲的幾下騰挪躲閃,實則到了後三掌已是險象環生,好在而後的劍招被墨麒擋住了。但既然人胳膊腿的都全乎著,自然不耽擱胡鐵花的嘴上功夫,待站定後又開口擠兌了一句:“仙子這麼容易動怒,怕是不好吧?這個仙人不都講究要斷七情六欲的麼?仙子方才是不是犯了怒戒了啊!”

一旁的展昭也仰著臉,邊看亭台之上兩個衣袖翩翩的“仙人”過招,邊有意無意地放大聲音嘖嘖稱奇道:“仙子也是手下留情了,出手居然沒用仙法,倒是用的咱們凡間的武功……怎麼回事啊?仙子,你不用手下留情啊!”

亭台上的粉衣女子氣得劍招都亂了幾分,被墨麒立即抓住機會,差點就要卷走軟劍。

胡鐵花簡直要給展昭比大拇指了。彆看展昭長得一看就很陽光正派的,這擠兌人的功夫,比胡鐵花還要爐火純青些。

展昭又扭過頭,看向西門吹雪:“西門莊主,您是練劍之人,更是如今江湖的第一劍客。您看看,這位蓬山仙子的劍招如何啊?”

西門吹雪冷冷地吐了兩個字:“胡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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