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
洪七公難以理解:“現下男子都這般愛好?”
洪七公想象了一下郭靖穿霓裳的樣子,頓時心神俱震,連連搖頭,不能接受。
“但除了男子,也看不出什麼彆的來啊。”楊過愁道,“這臉也沒畫上,還是不清楚到底幕後黑手是誰啊。”
黃藥師看了楊過一眼:“誰說的?”
“先時因為繡花針,已經排除了東方不敗的可能。現在看這霓裳,也排除了金九齡的可能。”
楊過惑道:“為何?”
黃藥師道:“東方不敗用繡花針,乃是因為他的功法所致。即便是人死而複生,這因功法而失去的部分,卻還是不能回來的。即便是成為影子人了,他的武器也不會改變。”
“但金九齡不一樣,當年他穿女子的衣服,穿紅色的繡花鞋,用繡花針,都是為了遮掩身份,不希望大家猜到繡花大盜就是六扇門的金九齡金捕頭。”
“可是按照墨小友所說的,若這幕後之人是金九齡,他成為了影子人,那麼他現在就是失憶的狀態。他並不記得自己曾是繡花大盜,也不記得自己曾是六扇門的捕頭,又有何需要穿這霓裳來掩蓋自己的身份呢?”
墨麒的眉頭鬆了一些:“若是如此,那這幕後之人就不是影子人了。”
段智興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是一件好事。幕後之人並非影子人,那這鬆溪鎮中的影子人便隻有歐陽兄一個。我們現下隻要找到天姥廟後的幕後黑手,再抓到歐陽兄,那鬆溪鎮便可恢複往日平靜了。”
洪七公撓撓臉:“你們怎麼不覺得這幕後黑手可能就是老毒物?”
“不可能!”楊過頓時喊了出來,渾身雞皮疙瘩直起,“我義父才不會那麼奇怪!而且他又不用針!”
洪七公也就是順便一提,被楊過這麼喊了一聲,腦中也下意識地浮現了歐陽鋒穿霓裳的模樣,也跟著楊過一塊打了個哆嗦:“對,你說的沒錯。”
小龍女慢慢地梳理這些信息道:“那也就是說……造天姥廟的謠言、藥癡鬆溪鎮百姓之人,並非影子人,而是一個用針的習武之人。至於身為影子人的歐陽前輩,則是因為這個用針之人手中的毒藥,而出現在這裡的。”
小龍女疑惑地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那個人是一名習武之人,又有繡花針為武器,為何每次出手都要用毒藥,而且那麼熱衷於‘天姥食人腦’的謠言?”
“還有歐陽前輩為何會偷偷注視我……若是他沒有記憶,難道不應該要看我們一起看,怎麼會單獨注視我一個人呢?”
“最後,我和過兒來這鬆溪鎮,本是因為有小賊炸了活死人墓,偷了我們的玉蜂漿,才一路放玉蜂跟著那人追來的。那現在,偷我們玉蜂漿的人又是誰,他偷我們的玉蜂漿,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眾人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晌,墨麒遲疑地道:“倘若,‘天姥食人腦’的謠言隻是一個吸引人眼球的障眼法,其實他的目的並非是‘下毒’,反倒是‘解毒’呢?”
洪七公已經想跟師爺一塊找個空地當木樁子了:“什麼意思?你說簡單點,說清楚點?”
黃藥師最是聰睿,洪七公的問題話音剛落,就懂了墨麒的意思。
“先前我們想的是,天姥食人腦的謠言是為了給幕後黑手下毒這個行為,增添一份神性,是幕後黑手為了站在至高的立場上主宰惡人的命運,而給自己添上的光輝的裝飾,就如同皇帝要統治百姓,故而言自己是真龍天子,皇帝的權利乃是上天所賜的。”
黃藥師這話說的麵不改色,一旁站著的師爺都聽得臉色大變,仿佛腳下的地紮滿了刺,簡直恨不得立即奪門而出才好。
黃藥師繼續道:“但若不是這樣呢?倘若我們弄錯了順序呢?”
“如果那個幕後黑手不是先有了想親自懲奸除惡的信仰,故而散播天姥食人腦的謠言,然後再下毒的——而是先下了毒,然後發覺自己若是不作任何掩護,他的真實目的就會很容易被人發覺,從而他的身份就很容易被人順藤摸瓜查出來呢?”
洪七公已經眼神發直地拿起自己的酒葫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砸吧著喝酒了,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什麼真實目的,什麼身份?”
墨麒看向小龍女:“方才龍姑娘也說了,她與神雕俠來鬆溪鎮,是因為有人偷走了他們裝著玉蜂漿的瓶子。什麼人會想要玉蜂漿?”
小龍女:“重傷之人,中毒之人。”
宮九也懂了:“所以,倘若這幕後之人下毒,本就不是為了下毒,而是為了研究該怎麼解毒——那玉蜂漿很可能也是他偷的,就是為了解毒!”
洪七公直搖頭:“等等等等,你們這根本說不通啊。他為什麼要研究怎麼解毒?”
楊過道:“也許他也有重要之人中了毒。”
洪七公繼續搖頭:“他自己就是下毒之人,怎麼會有重要之人中毒?難不成還能下了毒然後再反悔的?”
小龍女:“說不定呀。而且也有可能是重要之人誤食了這毒藥呀。”
洪七公嘀咕:“你們這說的……越來越複雜了。”
“不然我們試探試探。”楊過突然靈光一動,“我與姑姑身上還有一瓶玉蜂漿的,現下我們就隨便找一個中毒之人,給他服下。”
洪七公大惑不解:“為什麼?你們玉蜂漿能給他解毒嗎?”
小龍女搖頭:“自然是不能的。”
洪七公更納悶了:“那為何——”
楊過笑道:“倘若當真是那幕後之人偷這玉蜂漿,想要來給人解毒的,如果他看到了這玉蜂漿對這毒並沒有用處,他會怎麼做?”
段智興:“阿彌陀佛。自然是放棄偷玉蜂漿。”
楊過又道:“如果不是這幕後之人偷玉蜂漿,而是另有其人來偷的,又會如何?”
墨麒道:“既不是為解毒,那即便看到了玉蜂漿對癡毒沒有用途,也一定還會來偷。”
楊過點頭:“對!正是如此!”
墨麒沉吟:“此計可行。不過不必真的給中癡毒之人喂這玉蜂漿,隻消將這個解毒失敗的消息傳出去,而後再將玉蜂漿就在你們手上的消息傳出去……”
楊過連連搖頭:“不成不成,玉蜂漿在我們手上,萬一幕後那人不敢來偷了怎麼辦?”
洪七公哈的一聲笑出聲:“那人都把你們終南山活死人墓給炸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黃藥師頗感嫌棄地看了洪七公一眼,瞧見洪七公已經開始聽到渙散的目光,還是把嘲諷的話收了回去,淡淡地解釋道:“那時候活死人墓裡並沒有人。從空無一人的活死人墓裡偷玉蜂漿,和從神雕俠、小龍女手上偷玉蜂漿,可是兩回事。”
宮九道:“既是如此,便把這玉蜂漿托放在師爺手上,讓他帶回府衙裡去。對外,就說是府衙的人還不放棄,想要研究這玉蜂漿能不能再調配一番,解去癡毒。”
墨麒頷首:“此計可成。”
黃藥師道:“另外,還得再給這偷玉蜂漿之人設下時限。若是就這麼沒有時間限製的乾等著,說不定那偷玉蜂漿之人還會想著再觀察觀察。隻有設下了時限,他感到時間緊迫,才能來不及細想,隻能立即冒險來偷。”
墨麒道:“不如就說,若是這玉蜂漿當真不能解毒,府衙之人也不想浪費這寶貴的療傷之藥,已經與神雕俠和小龍女約好,明天晌午便會還給二人。”
黃藥師這才點頭:“此計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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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在府衙內空等了一整日。
直到楊過和小龍女按照先前說好的,一路走入府衙,裝模作樣的和師爺寒暄、收起玉蜂漿,也沒有人來偷。
洪七公還是心裡頭不踏實:“你們確定嗎?你們就這麼確定偷玉蜂漿的人就是那個幕後黑手了?可是,萬一其實是這消息沒有傳出去呢?萬一是那個偷玉蜂漿的人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呢?”
楊過搖頭道:“不會的。那個偷玉蜂漿的人若當真還想要玉蜂漿,既然已經確定了玉蜂漿不在活死人墓內,那必然就在我和姑姑身上了。他在看到我與姑姑來鬆溪鎮後,定然會暗中觀察我們的,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這消息?”
洪七公眼巴巴道:“那就是說,我們已經確定了?那玉蜂漿之人就是幕後黑手,而他偷玉蜂漿就是為了解毒的?”
黃藥師淡淡道:“對。所以,不論他造出什麼謠言來,所為的目的也隻不過是掩蓋他下範圍的下毒的真實意圖罷了。”
洪七公摳酒葫蘆,感覺反正自己腦子是不夠用了,同伴裡其他人有腦子就夠了,他隻要問就行:“那既然確認了他大範圍的下毒就是為了試出解毒的方法,那些被毒癡了的人隻是他試解藥的工具,我們又該怎麼抓他呢?”
墨麒道:“查。”
“查誰是第一個被下毒的人,誰是第一個被毒癡了的人。那個第一個被毒癡的人,與他最親近之人裡,定有一個,就是凶手。”
師爺把名單翻了翻,愁苦道:“這怎麼查?這些時間都是這些被下毒的人的家屬給我的,倘若凶手為了萬全,其實從一開始就騙了我們,謊報了一個特彆遲的時間點呢?”
墨麒果斷地道:“那就問鄰居。問他們有多長時間沒看到名單上的人正常出行了,按照他們最後一次正常出現的時間算。”
師爺:“成,這就去。”
師爺領命後,半點沒拖泥帶水便走了。
楊過還在翻著名單。
小龍女碰了碰他的肩膀:“你覺得這麼多人裡,誰最可疑?”
楊過歎氣:“都挺可疑的。你看,這些人確實不是那種我們常見的十惡不赦之徒,雖然說是十惡裡占了一惡吧,但終歸不是什麼大惡。我覺得若是他們家裡人給他們下毒,然後又因為親情心軟了,沒什麼不可能的。”
宮九頭也不回:“但這些人都是尋常農戶、商人,你覺得他們家裡能出一個像這樣又手中握著毒藥,又會用針的習武之徒嗎?若是出了,鬆溪鎮的師爺會不知道這種事嗎?這鎮子又不大,左鄰右舍的關係都親密,若哪一家真是出了什麼少年英俠,都是普通人家,哪有不自豪炫耀的?”
楊過頭疼:“唉,九公子,你說的也對。”
墨麒腦中的弦突然被一個詞波動了一下:“左鄰右舍?”
洪七公:“啊?”
墨麒合上了自己手上的那一份名單:“九公子方才說,‘左鄰右舍’。”他望向宮九,“你還記得,為何黃家幼孫癡了,卻無人知曉,甚至連鬆溪鎮的師爺都不知道嗎?”
宮九腦子邊轉,邊慢慢回答道:“因為……他家是名門大戶,平日采買東西根本不需要主人家親自出門的,更不可能需要幼孫經常拋頭露麵……你難道懷疑是黃家的人?”
墨麒點了點手中的名單:“除此之外,這名單上還有什麼人,是能夠不常與左鄰右舍接觸,就算是家裡出了一個江湖人,也無人可知的嗎?”
段智興道:“先時我們上門拜訪,隻見了家中的大夫人。”
楊過摸摸下巴:“對啊!黃家家大業大的,怎麼我們上門,就一個大夫人來招待?三個男主人就不提了,說是他們去為黃家幼孫找治療的寶藥去了,那二夫人和三夫人呢?”
“咱們總得把黃家人都見一遍才對,不然怎麼知道,他們其中是不是有人練武呢?”
小龍女點頭:“黃家的幾位夫人沒有懷疑,因為那個穿霓裳、用針的人,是一名男子。我們隻消辨一辨他們府中的男丁,還有那幾位我們上門時,恰好不在的男主人,是不是習武之人便好。”
“等一下,等一下,亂了,又亂了。”洪七公痛苦的抱住腦子,“彆怪老叫花子問題多,這問題我真的不得不問。”
“你們彆忘了,為什麼我們會認為那幕後之人會武?因為這是黃家大夫人自己說的呀!她說,在要去報官的前夜,有一根銀針突然射入窗內,針上帶著信。”
“如果這下毒的事兒是他們黃家人做的,那她這話還能信嗎?”
宮九聞言,又意識到另一件事:“等一下,我們都忘了一件事,這黃家的幼孫癡傻,是在黃芎去天姥廟祈求後癡的。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天姥廟的傳聞了,所以,黃家幼孫的癡傻,是在天姥廟出現之後才發生的。那黃家幼孫便不可能是第一個中毒之人了!”
黃藥師輕聲道:“那黃老將軍呢?他呢?他是什麼時候被趕出家門的?是五年前,對不對?”
“我記得你們當時說,黃老將軍剛回鎮上的時候,並不是癡傻的,他是出現幻覺。”黃藥師搖頭道,“我見過這樣的人的。很多都是刀劍喋血的危險人物,要麼是殺手,要麼是戰士。他們因為一生都在和極度的危險打交道,所以很容易出現一種情況,就是即便已經遠離了原本的危險環境,金盆洗手,或是告老還鄉了,也還時常產生一種錯覺。”
“他們會突然閃回從前的記憶,仿佛突然回到了從前的戰場或是危險中,產生聲音、畫麵等等各種幻覺。但這不是癡傻。這幻覺,和癡傻,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