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無臉人案01(2 / 2)

宮九轉向陸小鳳:“遼主給的時間有多久?”

陸小鳳臉都漲紅了:“咳!還!咳咳還有六天!”

一一一個月?!

到底是墨道仙瘋了,還是我瘋了?

楚留香亦是這般想著,隻覺匪夷所思。但仔細想想,墨麒本就師門成謎,就這太行觀,江湖上若是問起都無人聽過。也說不準他所修煉的武功就有這般厲害……應、應該不會是什麼邪門武功罷?

楚留香和陸小鳳都心懷惴惴地想。

墨麒搖頭:“六天,來不及。”

宮九看了墨麒一眼:“那就先去,走一步算一步。”他顯然是想到先前與耶律儒玉對峙時,耶律儒玉對墨麒的種種退讓了,語氣酸酸地道,“反正有你在,耶律儒玉也多半不會當真出手。”

陸小鳳:“……”

為……為什麼有道仙在,耶律儒玉就不會出手?難道是我想的那樣嗎?陸小鳳僵硬地將視線投向楚留香,就被楚留香一臉嚴肅的表情鎮住了。

楚留香緩緩點點頭。

陸小鳳:“……”

為什麼,為什麼我明明不想惹麻煩,麻煩卻總是找上我。為什麼我會被逼著辦這個案子,為什麼這個案子的人物關係這般複雜,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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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陸小鳳的談話結束後,眾人約定了第二日一早一起出發,前往遼國解決此案,便各回各處歇著了。

墨麒心裡還掛記著身上的白衣,等到終於有機會回房,就第一時間將衣服脫了,隨手從衣櫃中取了一件深衣,才剛披上,屋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墨麒手上的動作不停,仔細地將衣繩係好:“九公子。”

他已經對於宮九夜襲的行為很習慣了。

宮九走入屋中,背過手去,將門關上,那雙總是冰冷的眼中像是融了金子似的,在暖黃的燭光照耀下,幾乎讓墨麒產生一種那眸子裡正流淌著甜津津、勾人一舐的蜜的錯覺:“不是說好了,要喚我阿玖了嗎?”

墨麒:“……”

何時說好的。

宮九緊緊盯著墨麒,一步一步地逼近他,那眼中流淌的蜜仿佛浸了什麼勾人心神的秘藥似的,叫墨麒一時之間移不開眼神,隻能看著那眸子中的自己流露出不知所措、想要退縮的神情來:“君玉?”

墨麒往後退了一步,腿撞到了木床的邊緣。

他簡直想要抬起手,像個被逼迫著要被非禮的姑娘一樣推開宮九了:“九公子……阿、阿玖。”他看見宮九又近了一步,慌忙改口。

一種陌生的,想要逃避又想上前的矛盾衝動,占據了他的身體,讓他僵立在原地,進退不得。

墨麒的喉頭緊張的滾動了一下。

他覺得宮九看著自己的眼神不大對。

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像是想把他按住撕開吞掉似的,燙得他的指尖也開始發燙起來,局促地慢慢收緊了十指。

墨麒僵著身子,腿抵在床邊,退無可退,開始想,自己已經在河西府的時候拒絕過宮九一次了,是不是現下真的要認真嚴肅的再正式拒絕一次。

可這一次他醞釀了好久,都沒醞釀出一個字來,隻有緊張的汗細密地掛在額頭,越是醞釀大腦就越是一片空白。

宮九又往前了一步,正要說什麼,衣擺便帶到了原本放在床頭矮櫃上的東西。那東西啪嗒一聲摔掉在了地上,好在是軟的,並沒有碎。

宮九低頭看過去:“……詩經?”他新奇又難以按捺胸口拚命想要鑽出來的欣喜的挑起眉毛,“是我送你的那本?”

墨麒才從腦子裡擠出的一點拒絕的話,瞬間被這本詩經打了回去,站不住腳了。

他空前緊張地拚命想著解釋的話:“這、是因為以往從未有人送過我禮物。”

宮九笑了起來——宮九好像真的很常在他麵前笑的,而且笑的真的很勾、不對,是很好看:“我又沒問彆的。”

宮九退了幾步,拉開了一段距離,墨麒瞬間鬆了一大口氣,剛想要狠狠呼吸幾口,就瞧見宮九居然彎腰去撿那本讓他失去了拒絕的立場的《詩經》:“你做什麼?”

宮九拿起《詩經》,故意問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對了,這詩經送給你也很有一段日子了,你到底喜不喜歡?”

這純粹就是明知故問了。若是不喜歡,誰會把這詩經從玉門關一路帶到太行來,還放在床頭?

墨麒緊繃著下頜,雙唇緊緊抿在一起,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嘴一樣,一個字都發不出來,隻有一雙眼睛正用力地盯著宮九,好像想要立即從宮九手中把那本《詩經》搶回來。

宮九惡劣地逼問道:“說呀?不說?那我就當你不喜歡了。”他這麼說完,便把《詩經》往自己衣襟裡一塞。

墨麒實在憋不住了:“哪有送了人的東西,又中途要回去的道理。”

宮九理所當然道:“有啊,我這不是就要回來了?”

墨麒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終於主動上前了一步:“還給我。”

宮九捂住胸口:“怪了,這明明就是我的東西,你瞧,上麵的字都是我親手寫的。”

墨麒:“……還給我。”

宮九:“你來搶啊?它不就在這裡,有本事你便來搶嘛。”

墨麒的眼神瞬間露出一絲被惹惱、或許還有一絲羞窘的味道,他站在原地握著拳克製了一會,猛地跨上前幾步,當真伸手去拿那本被宮九護在衣襟裡的《詩經》。

手剛一伸進去,就被宮九摁住了:“咦,墨道仙,太行仙尊,國師大人,你怎麼能這麼做呢?”

宮九不讓墨麒把手抽回去,愈是用力,墨麒的手掌就被迫與他的胸膛貼的越緊,簡直像是要直接摁進胸腔裡,摁進肋骨裡,最好能抓住那顆在胸膛裡撲簌簌亂跳、絲毫不聽理智主導的心臟,叫它老實一點,不要再這般胡亂地在耳邊跳得轟轟作響。

“宮九,你……”墨麒的眼睛都要赤了。

他的手掌觸及到的分明是一片微涼的皮膚,可他偏偏覺得好像被宮九摁進了能灼傷皮膚的岩漿裡,他想要抽回來,可那岩漿卻死死吸住他的手掌,讓他撤手不得。

“你放開。”墨麒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宮九哼了一聲:“我放開?你都能和黃藥師打個平手了,要是真想把手拿出去,還不是小菜一碟?”

墨麒的手頓時抖了一下,而後半是被揭穿的羞惱半是被擠兌的惱怒地伸出另一隻手,狠狠鉗住宮九的肩膀,而後猛地一推。

宮九頓時被推飛出去,一下撞進了床裡。

宮九在滿是冷香的床上打了個滾,很是意想不到。他還以為自己會被墨麒直接推出門去,摔進雪裡呢。

他真的止不住笑了,笑軟在床上直抖:“仙尊,道仙,你這是做什麼,你要是當真生氣,倒是把我扔進雪裡呀。扔到床上算什麼?”

宮九刻意地舒展開四肢,軟在床上對著墨麒舔了舔唇。

墨麒手裡緊緊攥著終於拿回來的《詩經》:“你,我——”他是真的眼睛開始發紅了,瞪著還在撩撥他的宮九,恨不得立即扣住宮九的手腕,叫宮九知道他是撩撥不得的——

這想法剛剛從他的腦中冒出來,就瞬間將滿腦袋冒泡岩漿的墨麒澆醒了。

宮九正要調侃墨麒怎麼就知道說你我,連句整話都說不出的時候,屋子的門被哐地一聲撞開,他都來不及眨眼,墨麒已經消失的無隱無蹤了。

宮九驚愕地迎著灌進屋內的夾雪冬風吹了一會:“……跑了?”

居然……跑了?

他幾乎想要大笑起來,沒想到墨麒居然能這麼可愛,這麼不經逗,正一遍遍想著墨麒奪門而出前最後那個快要繃不住的表情,門外傳來哆哆哆的敲門聲。

李安然不尷不尬地站在已經撞得敞開的門外:“那啥,師弟不在啊。”

宮九收斂了笑容,坐了起來,臉上又回歸了冰冷,簡直能和這太行山巔的夾雪冬風一比森寒:“不在。”

李安然撓撓頭:“我本來是想來找你問問,那個《詩經》的問題的,現在看來,好像也不需要問了。”

宮九眼神一動:“詩經?”

李安然點頭:“對啊。師弟不是有一本《詩經》嘛。他以前又不是喜歡詩經的人,這《詩經》肯定就是彆人送的啊,你瞧瞧,頁腳都有些翻黃了,還翻出了兩道灰印子。”

宮九下意識地想要去看那本《詩經》好驗證一下,卻想起那《詩經》已經被墨麒搶走了。他隻好問:“兩道灰印子?”

“對啊,有兩首是他常看的嘛。一首是《桃夭》,一首是《月出》。”李安然蹭進屋來,“那啥,我就確定一下,那詩經是你送的吧?”

宮九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卻沒有回答李安然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麼知道《詩經》的?”

李安然嘿嘿笑了一下:“師弟回來的時候,我幫他收拾包裹,從包裹裡頭翻到的,結果我才問了一句,他就反應特彆大的搶走了——現在應該是給他藏在衣櫃的最底下吧。”

宮九下意識的道:“衣櫃的最底下?不是放在床頭——”

他突然明白過來。

墨麒當時都把《詩經》藏在衣櫃最底層了,可現在卻又出現在了床頭的矮櫃上,唯一的解釋不就是——墨麒真的經常拿它出來看嗎?

宮九幾乎擺不住自己的冷臉了,就是寒冰也能給他喜悅出一朵冰花來:“多謝師兄告知。”

李安然傻了吧唧地站在原地,被宮九以一種不那麼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而後又被拍了拍肩膀:“呃?”

謝啥?告知啥?

宮九已經滿麵春風的走的沒影了。

李安然:……?

不懂,不懂。以前是看不懂小師弟,現在小師弟找了個媳婦,他看不懂的人又多了一個。

…………

太行山後,寒潭。

墨麒沉在水底。

深藍色的水毫無波紋,嶙峋的光透過厚實的冰層照入水底,在他赤.裸的身體上投下遊離不定的光帶,宛如一尾尾銀魚,襯的墨麒完美的沒有一絲瑕疵的深邃五官、強健的令人怦然心動的高大身軀更加俊美如神。

內力運轉不過三旬,墨麒的口中猛地吐出一串氣泡來,眼睛猛地一睜,手腳並用,鮫人一般筆直而飛速地向水麵浮起,“嘩”的一聲將頭露出了水麵。

他的眼中有仿佛見到了什麼洪水猛獸般的驚駭,有一池寒潭也鎮不下去的滾燙溫度。

方才他修心之時,眼中劃過的不是換換周轉的陰陽雙魚符,不是令他心靜的口訣,而是宮九泛著嫣紅的臉,柔軟的唇,看起來就很好咬的舌,還有狡黠的鳳眼,以及——

墨麒猛地鬆開撐著冰麵的手,再次將自己的臉淹沒進寒潭水中。

他在想什麼?!

墨麒不無驚駭地想。

他居然在想著怎麼讓宮九的臉更加酡紅、怎麼樣宮九的唇更加水潤,怎麼讓宮九的眼裡沒有狡黠,隻有瀕臨崩潰的求饒和無助的眼淚——

寒潭的水麵咕嘟咕嘟冒了一串泡泡。

墨麒逃避似的讓自己沉到了水底,埋著頭蔫在寒潭裡,不管某個能令他當場大腦歇菜的尷尬反應,權當自己是一顆已經壞掉了的大白菜。

他憂鬱地抬頭看了看頭頂依舊平靜的水麵,心想:……

今晚這心是修不成了。

羞心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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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逝並不會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當東方的太陽已經照亮了太行觀頂的紅瓦時,某些人憂愁矛盾,某些人旖旎快樂的夜晚很快就過去了。

墨麒有些心力憔悴地帶著行囊走到觀門前,陸小鳳和楚留香等人已經在等著他了。

額外又多出來的新同伴溫和地笑著和墨麒打招呼:“墨道仙,久仰大名。在下花滿樓,是陸小鳳的好友。”

陸小鳳笑嘻嘻,他還是把花滿樓拉過來了:“七童與我們同去遼國。咦?道仙你今天怎麼穿的紫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不由地連連點頭道,“人長得俊,真是穿什麼衣服都自有風度,這身深紫色的衣服反倒襯的道仙你更加威嚴了。嗯,不錯,此番我們出使遼國,正是需要這種鎮得住場子的氣勢。”

墨麒:“……”

他今早出門,渾渾噩噩,都沒注意自己穿了什麼衣服,還當自己拿的是黑色的那一件呢。

居然連黑色和紫色都分不清了。

楚留香左右觀望了一會,對著墨麒說出了那句墨麒此時最害怕聽到的問話:“——九公子呢?”

墨麒:“……不知。”

他自暴自棄地在心裡想:九公子?

九公子昨晚已經在他寒潭的夢裡變成泡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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