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半歌聲案06(2 / 2)

墨麒捋了一下順序,將整個案情從頭還原過來。

“第一個死者,是梨花的恩客,或許是因為強迫梨花引起了梨花的反抗,匆忙之下,梨花隨手拿過桌邊用來削水果的刀,殺死了他。”

“而極為湊巧的是,這個恩客恰恰就是玉羅刹本該殺死的第一個目標,卻未料被梨花提前動手殺死了。”

“於是,梨花進入了玉羅刹——或者說,是控製玉羅刹的影子人的眼中。影子人於是決定,做螳螂身後的黃雀,讓梨花這隻毫無反抗之力的蟬,來做自己的刀刃。”

“於是,第二個死者的死,就是耶律儒玉壓製死者,玉羅刹威脅梨花,梨花不得已在遲疑間做下的了。也是因此,第二個死者胸口的致命傷有猶豫的停頓痕跡。”

“再往後,便是第三個、第四個……一直到那個受了鞭痕的死者。和第一個死者一樣,我認為他應當也是想要傷害梨花,所以梨花才在他被製住之後,瘋狂地鞭打他,用以發泄心中身不由己的恐懼,和對這些毫不尊重她的惡人的痛恨。”

“至於最後這第六、第七個死者,我已經在開頭就已經解釋過了,他們的屍體被燒毀的原因是為製造不在場證明。”

“不知道諸位有沒有注意到,在火燒屍體之前,凶手曾經有十天的空白時間,沒有對任何人下手——這也是我為何會產生火燒花船是凶手用心布置的一場局的原因。”

“最合理的解釋,當然不會是凶手累了,或者凶手害怕了。最合理的解釋應該是——這十天的時間,是凶手為了想出脫罪的計劃,為這火燒花船一案製造不在場證明,留出的布局時間。”

黑暗的室內重新陷入了一片沉靜。

過了一會,包知縣啞然開口道:“這都是推斷而已,定案還需要證據。”

墨麒望了望窗外已經靜靜懸掛著的下弦月:“證據,很快就會自己來了。”

皎潔的月光如水的在他深邃完美的五官流淌而過,每一寸的起伏和光影交錯,都完美地像是一幅意境極佳的水墨畫。墨麒的眸子裡帶著冷清,依靠在月下的模樣,簡直讓在座的人都恍惚間仿佛見到了翩然下塵的月中仙人。

然後就在大家一片無聲地讚歎眼神中,宮九乍一聽冷然,實則有些亢奮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道長。”

墨麒的眸光流轉了過來:“嗯?”

宮九盯著墨麒,眼角發粉:“我想親死你。”

眾人:“……”

眾人:“…………”

眾人:“………………!!”

西門吹雪的眼角跳了一下,陸小鳳、麟七齊齊抬手捂住了眼睛。對墨麒和宮九之間曠日持久的糾纏毫不知情的包知府,則震驚地張大了嘴,瞠目結舌,顯然對宮九的突然示愛一時難以消化。

方才的什麼讚歎,什麼仙人之相,統統被宮九這一句話給抹得一乾二淨了,還自動帶上了一點不可避免的顏色。

陸小鳳偷偷分開指縫,偷眼看宮九,想看看對方是不是真的開始“親死”道仙了,結果卻看見了宮九凝視著墨麒,全神貫注、全然讚歎和濡慕的眼神。

這眼神出奇的柔軟、出奇的明亮,和宮九平日裡的那種冷酷自負完全不同,那種掩藏不了的愛意的光彩,讓原本冷硬、毫無感情得像是一尊寒冰玉雕的九公子,一下子有了溫度,有了柔軟,有了真實的、會有軟弱的人的味道。

然後陸小鳳就對上了墨麒看過來的眼神。

陸小鳳:“……!”

他一隻手死死捂住眼睛,另一隻手飛快一把轉開了西門吹雪的臉。接著麟七也做出了和陸小鳳同樣的反應——隻不過他是一把將還傻了吧唧,盯著人看的包知府的腦袋狠狠摁了下去。

墨麒收回了眼神。

宮九還在看著月光中的道長。他越看越是心喜,越看越是滿意,仿佛墨麒的每一個棱角、每一個弧度都是照著他的心意長的。

他的視線在墨麒的麵龐上遊走,還沒飽覽完道長的美色,就瞧見那張怎麼看怎麼完美,怎麼看怎麼讓他心中發癢的麵孔突然湊近了過來。

下一秒,宮九突然感覺自己唇上溫暖了一下。

偷眼看的麟七瞬間嗬了一聲。

乖乖我的心嘞!麟七勒著包知府的手臂一陣用力,直把包知府的腦袋往他胸口掰,直到包知府開始臉色發青地抽著氣打他,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激動過度了。

墨麒自然也聽到了麟七嗬的那一聲,還有包知府為了活下來而奮力掙紮的聲音。

他往後退開,看著宮九的眼神裡帶著笑意。

很明顯的,很柔軟的,很溫暖的笑意。

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同時聽見了麟七那邊的響動,兩個人心裡同時冒出了同樣的想法:

……我好像不應該存在。

以及。

…………墨道長什麼時候也被九公子帶壞了。

以前這種當眾親人、還用眼神示意大家趕緊自覺閉眼的事情,墨道長從來沒有做過的,好嗎?墨道長他不是那樣的人!

然而現在,他是了。

陸小鳳無比悲哀地感覺自己又被迫吃了一斤酸橘。

他還沒感慨完,就聽見屏風外的床上傳來了一陣啜泣聲。

陸小鳳放下手,從屏風後探出腦袋:“李大人,你怎麼啦?”

李仁抽抽噎噎:“嗚,嗚嗚!我還沒有娶過媳婦!”

你們拿我的命當誘餌,你們還大晚上的酸我!

孤枕難眠的李仁咬著床單鐵漢落淚。

嗚嗚嗚,你們不是人!

·

·

窗外更夫的梆子敲過了三聲。

屏風後的陸小鳳等人,已經自覺地縮進了墨麒趕製出來的機關箱子。

箱子蓋一蓋上,一般人不會想到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木箱子裡,其實藏著六個大活人。

沒讓他們屏息等待多久,窗外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衣袂翻動聲。

一道蠻橫又甜美的女聲毫不顧忌地道:“沒了內力就是麻煩。”

耶律儒玉那熟悉的聲音緊隨其後傳了過來:“既然你嫌用傀儡麻煩,又何必帶著這兩個沒有內力的人來?你自己動手就是。”

那女人冷笑了一聲,聲音裡的傲慢和輕蔑毀掉了所有的甜美:“我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這種螻蟻,就應該讓傀儡來動手。”

耶律儒玉嗬嗬笑了兩聲,滿是嘲諷。

陸小鳳和麟七心裡不約而同地開始想:這兩人都針鋒相對成這樣了,怎麼還能共謀一事的?耶律儒玉怎麼到現在還沒對那女子動手呢?

他們沒動,也沒發聲,屏著呼吸,想等聽聲音明顯還在翻窗的後麵兩個人也進了屋子,再出手。

可在他們還在心中估算著正確的出麵時間時。

頭頂的蓋子就已經被掀開了。

宮九和其他人一道無比驚愕地看向驟然起身的墨麒,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

墨麒的眼中帶著怒意,月光映入眸中,仿佛有某種幽藍的火焰正在眸底憤怒地躍動。

“你為什麼在這裡?!”

墨麒大步跨出了箱子,直接站到了來人的麵前。他對著房間裡那個滿臉嬌蠻、身材玲瓏的女子怒聲喝問:“唐沫,你何時出的山?!”

陸小鳳傻縮在箱子裡,過了一會才愣愣地試探著站了起來:“是不是咱們也該出去了……”

他真的被墨麒這出乎不意的一下搞得有點茫然了,從屏風後探頭探腦地往外一看,耶律儒玉、玉羅刹、梨花,都齊了。

房間裡還多了一個叉著腰,對著墨麒冷笑的嬌俏姑娘。

眾人連忙跟著起身,一塊繞出了屏風。

四個人對六個人,再加上床上裝睡裝得一點兒不像,連床都跟著在哆嗦的李仁。

場麵一時之間陷入尷尬。

墨麒的憤怒令他的內力節節攀升,猶如實質一般瞬間盤踞了整個屋子。他的目光從唐沫身上,移到了一旁臉色蒼白,幾欲倒地的梨花身上,再從梨花身上,移到了站在唐沫身邊,臉上烙印著字的那個俊美男人身上。

那應該就是玉羅刹。

西門吹雪猛地上前幾步:“你臉上的字是怎麼回事?”

玉羅刹臉上,留著一個“沫”字的烙印。

刺骨的殺意和劍氣開始從麵無表情、實則已是盛怒的西門吹雪身上逸散開來。

唐沫笑了起來,那張漂亮俏麗的臉上帶著挑釁:“是我烙上去的,好看嗎?我的東西上麵,都要有這樣一個烙印。”

西門吹雪的長劍已經出鞘,一道炫目的、從夜色中迸裂開的劍光刺向唐沫。

接著,停在了玉羅刹的鼻尖。

唐沫眯著眼睛,操縱著玉羅刹走開:“出劍的時候,可要小心。”

西門吹雪憤怒而冷凝的眼神,在唐沫身上瞪視了一會,猛地轉向顯然和唐沫認識的墨麒。

陸小鳳結巴道:“道、道仙,這是誰?你,你認識?”

不是說操縱玉羅刹的人是影子人嗎?!可是這個唐沫的眼睛根本就不是純黑的,黑白分明、機靈有神,分明就是有自己的意識!

這解釋不通啊!除非,這個唐沫,是比那些被下藥的影子人要更高一籌的、影子人中的核心人物。

——既然如此,那為何道仙會認識這個姑娘呢?而且還說什麼“你何時出的山”這樣的話,分明就是十分熟稔……

陸小鳳站在原地,徹底陷入了茫然。

或者說,真相其實就在他麵前,可他就是不願往前一步,撩開那層薄薄的紗。

方才眼中還柔情蜜意的宮九,眼神已經變得冷銳了起來,帶著不可置信,帶著質問:“她到底是誰?”

唐沫冷笑道:“我是誰?你們怎麼不問問如今的國師大人,厲害的太行仙尊呢?”

唐沫惡狠狠地瞪著墨麒,眼神中帶著惡毒,帶著恨意,帶著嫉妒……各種負麵的、醜惡的情緒凝聚在一塊,令她那雙本該漂漂亮亮的眸子可怕得宛如厲鬼。

“我是被他在婚宴上轉頭拋下的、未過門的妻子啊。”

陸小鳳的脖子僵硬地、咯噔一下、咯噔一下地轉向宮九。

宮九冷笑著眯起了眼睛,眼中先前的那些柔軟,已經變成了和唐沫一樣可怕的、狠毒的黑泥。

陸小鳳:“……”

和陸小鳳一樣本能地看向宮九的眾人:“……”

墨麒的臉色越是盛怒越是克製,他又向前逼近了一步,身周的內力更加凝厚可怖。

他盯著唐沫的眼神中,有不讚同,有失望,有憤怒,但就是沒有一絲唐沫所期望的那種柔軟或是慌張。

墨麒死死皺著眉頭,居高臨下、極富壓迫感地對著唐沫,憤怒地沉聲責問道:“在我踏入堂門前,從未有人告訴我,那是婚堂。”

“那不是婚堂,那隻是一個從頭到尾的騙局、陷阱。沒有兩情相悅,沒有媒妁之言,你覺得,你能算哪門子未過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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