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沒說話,他的拂塵被火燒的滾燙猶如炙鐵,他都死死攥著沒放,但是在宮九衝進他懷裡的時候,他就輕輕鬆開了手,讓拂塵“咯噔”一聲掉到了地上。
墨麒摸了摸宮九背後,燒傷已經被內力迅速愈合了,隻摸到了滿手的血。
墨麒看著宮九,目光溫柔得像水,像花瓣,反正就是不像曾經那個總和宮九橫眉冷對的墨道長:“你怎麼撲上來了啊。”
宮九咬牙切齒,一膝蓋撞了墨麒腹部一下:“我他媽怎麼知道,你還有後招?!”
不過這箱子倒是確實厲害,他們在裡麵呆了這麼久,居然半點都沒覺得熱,也沒有被火燒焦。
墨麒拉著宮九的手,敲了敲“木”箱子:“這箱子不是木頭的。”
宮九猛地抬頭,瞪向墨麒:“——當時時間那麼緊,你怎麼還有心思做這種箱子?!你是不是一早就料到了?”
墨麒搖搖頭,又點點頭:“唐沫的出現,我有料到。但她會用火.藥,我沒有料到。”
“先前在分析的時候,說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時候,我就有了預感。這種高高在上、看輕一切的作風,很像是唐沫的,所以我在做箱子的時候就多留了一個心眼。原本這箱子是做給你們以防萬一的。”
墨麒輕柔地抹了抹宮九臉頰上沾上的焦灰:“你為什麼撲過來?”
宮九又拽了一下墨麒的頭發:“你故意的是不是?我為什麼撲過來,你不清楚?你不清楚你還在地宮裡親我?你剛剛還在這裡——”
他質問的話被墨麒的唇堵回去了。
這是一個有些顫抖、卻無比堅定的吻。
吻裡仿佛藏了千言萬語,有溫柔,有珍視,有信念,有可靠的安全感。
宮九的手被墨麒攥住的時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一片冰冷。
墨麒退開,摸了摸他的頭:“三月之約還沒有到,與你遊南海之約更沒有到,我又怎麼可能會允許自己死在唐沫的手裡?”
陸小鳳黑漆嘛唔的臉上被他哭出第六道淚痕的時候,火場裡掠出了兩個相擁著的人的身影。
麟七第一反應居然是驚喜,然後才是“目標沒死,我又有著落了”的安心,他連忙伸手拍拍陸小鳳:“陸大俠,西門莊主,看!”
陸小鳳擦著眼淚看過去,就瞧見了火海邊相擁而吻的墨麒和宮九:“……”
陸小鳳的眼淚戛然而止:“……”
陸小鳳眼淚還沒被風吹乾就是一酸:“墨麒,宮九,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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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陸小鳳有沒有因為自己眼淚白流了這件事憤怒不已,總之此時的墨麒和宮九已是無縫接入了如膠似漆的蜜情期。
直到這個時候,陸小鳳等人才知道自己先前吃的酸橘不過隻是劣質品,現在麵前擺的,才叫做真正的陳年大酸橘。
在陸小鳳黑著臉和西門吹雪、麟七等人去知府衙的路上,墨麒和宮九手拉著手,兩個人簡直恨不得直接長到一塊去。
而且最紮眼的是,兩人交握的手,分明是墨麒的手掌包在宮九的手外的。
也就是說,手拉手是墨道仙主動的。
臨到知府衙前,墨麒還拽住了宮九,停下來,從自己腰間解下了一個被他護的好好的香囊。
宮九低頭看看:“這什麼?”
墨麒低聲道:“我做的。彆打開,保平安的。”
“你做的?”宮九將香囊握進了手裡,看向墨麒,目光灼灼。
他伸手拽住墨麒的衣襟,低聲道:“我有沒有告訴你,唐沫的長鞭簡直叫我倒儘胃口。”
墨麒沒懂宮九這個時候說唐沫乾嘛:“嗯?”
宮九笑了一下:“不過你的拂塵……我卻更加喜歡了。”
墨麒:“……”
墨道長的臉慢慢紅了。
陸小鳳簡直想要錘牆,生怕下一秒這兩個人又吧唧親上了,連忙開口道:“到門口了!二位,進府吧!”
我可真難。真難!陸小鳳崩潰地想。
…………
知府衙後堂。
梨花已被壓入大牢,等候問審發落。唐沫已死,屍體炸成了骨頭渣子,仵作還在街頭收斂。
至於耶律儒玉——他們一時之間也不大好動遼國七皇子,在大宋的土地上和他大打出手,隻能將消息傳去汴京,看趙禎的答複。
陸小鳳、麟七、西門吹雪、墨麒、宮九、包知府,各自坐在一張椅子上,麵麵相覷。
麟七和陸小鳳同時發聲。
麟七:“國師能不能解釋一下唐沫方才說的話——”
陸小鳳:“道仙能不能先幫玉教主把蠱解一下——”
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麟七退步了,向墨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墨麒沒有推辭,走到玉羅刹身邊放出手中蠱王:“玉教主的蠱要解,需要先查清他中的是什麼蠱,否則不能對症下藥,不僅解不了蠱,還會引起兩股相鬥。我先——”
“不必了。”
“且慢。”
兩道熟悉的聲線突然從後堂門外傳來。
兩個紅衣鮮豔如火的男子,同時飄然掠進門中。
墨麒愣了一下,轉回身子:“王前輩,東方教主?你們……”
不是在江南給花公子治眼睛嗎?
王憐花眥了一眼墨麒指尖那個小小的、紅亮亮的蠱王,挑了下眉頭:“紅頭蠱,挺厲害啊。”
他從袖口拿出一個小匣子,道:“玉教主的蠱,還有他中的封內力的藥,解藥、解蠱都在這裡了。不用試了,我來。”
王憐花敏捷地繞開墨麒,站到玉羅刹麵前,剛一伸手要拉玉羅刹,就對上了一雙冷凝的眼睛。
西門吹雪冷笑了一聲。
陸小鳳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從沒聽過西門吹雪冷笑!
西門吹雪的手擋在王憐花麵前:“你說,玉羅刹中的蠱和藥,解藥解蠱都在你手中的匣子裡。”
他冷冷地看著王憐花,邏輯無比清晰:“你還沒試,怎麼知道這就是對應的解藥和解蠱?——除非你一早就知道,他中的是什麼蠱,被下的是什麼藥。”
西門吹雪冷靜……又大概不那麼冷靜地問道:“這次玉羅刹失蹤,落進唐沫手裡,被下蠱、下藥、封內力、烙字……這一係列的事情,都是他的計劃?”
都是玉羅刹自己故意折騰出來的幺蛾子?
西門吹雪看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遭殃的玉羅刹。
臉上又露出了一抹冷笑。
…………
一炷香後,恢複了記憶的玉羅刹,乖巧地在西門吹雪身邊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他的內力要恢複還得一段時間,所以現在也招不出什麼霧把自己遮住,隻能腆著臉對西門吹雪獻殷勤:“雪雪,吃不吃橘子啊?阿爹給你剝。”
眾人紛紛在風中淩亂。
西門吹雪淩冽的目光紮向玉羅刹,腰間的劍出了一半,極富威脅性:“解釋。”
王憐花打圓場:“在場需要解釋的,也不隻是玉教主一個人。帶著目的來金陵的,也不知是玉教主一個人。”
“咱們還是慢慢來,金陵的計劃從我和東方而起,我與東方先解釋,然後再讓玉教主繼續,接著讓國師補充,最後大家還有問題再問。”
王憐花說的清楚,條理也清晰,大家都覺得沒什麼問題,便點頭應了。包知府在麟七的眼神示意下識趣地站起身,溜達著出了後堂,站在門外幫諸位關上大門,在門外蹲下了守著。
東方不敗道:“先前我離開巴山,就已經讓王憐花與道長和九公子說過,是為了尋荊無命口中的‘雪山’。”
“大宋那麼多山脈,想要找到影子人駐紮的那一座雪山,並不是易事。我找了不到三天,就放棄了。這不是個好辦法。”
“恰好在這個時候,黑木崖的消息彙報上來,說整個大宋的影子人,基本都被陸小鳳、楚留香、墨麒這三隊人馬捕的捕,殺的殺。隻有一個地方的影子人,始終沒有動靜,就是金陵。”
王憐花點頭:“我去找東方的時候,恰好收到這個消息,所以我們就想去金陵守株待兔。”
“但是……想要守株待兔還有兩個問題。第一,想要不驚動金陵蟄伏的影子人,傳遞消息、打探消息時就不能打草驚蛇。第二,想要守株待兔光是等著不行,還得送上門去才好。”
東方不敗接道:“恰好這個時候,墨道長送來了書信,問王憐花有沒有彆的可以治愈花滿樓,而且不用動刀子換眼珠的辦法。”
“瞌睡時候送枕頭,第一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麟七活動了一下肩膀,掩飾自己的尷尬。
什麼意思啊!東方教主怎麼說的這麼含蓄!能不能考慮一下在場的不是各個都腦子靈活,可不可以說的直白淺顯一點?
已經恍然大悟的陸小鳳低聲和麟七道:“七童要治眼睛,這是大事啊!花家七公子要治眼睛,那大宋各處花家的人,就肯定都得給自家七公子送藥材,送好東西,全力幫助治療啊。”
“這不就有了名正言順,四處傳遞消息的理由和掩飾了嗎?”
麟七恍然大悟,更是無比震撼,沒想到金陵這裡的計劃,竟是在花七公子治眼疾的時侯就已經布下了。
玉羅刹還在殷勤小意地給西門吹雪端茶,剝水果。那低聲下氣、軟聲討好的樣子,如果在場的人不是都知道這是玉羅刹,那是西門吹雪,玉羅刹是西門吹雪的親爹,光看這畫麵,怕是都會誤以為這是個美貌小倌,在殷勤地討好侍奉自己郎心如鐵、冷心冷情的恩客……
王憐花接著道:“第一個問題解決了,還有第二個問題。”
“我們得想辦法打入敵人內部啊。”
陸小鳳茫然地問:“但這事又是怎麼和玉教主扯上關係的?”
王憐花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西門吹雪,得到了玉羅刹滿含警告的一記瞪視。然而此時玉羅刹武功還未恢複,這瞪視根本不痛不癢,王憐花十分爽快地就把玉羅刹賣了個徹底:“怎麼叫扯上關係呢?西門莊主這不是才和葉城主恩恩愛愛過了好一段小日子嗎?”
“一個一早就死的人,而且還是曾經利用過自己兒子、在和自己一心向劍的兒子比劍的時候搞陰謀的人,突然回來了。而且還和自己兒子又黏黏糊糊上了,這能讓玉教主放心嗎?”
麟七捂著嘴,挨近陸小鳳:“怎麼的個意思?玉教主折騰這一通就是不滿西門莊主和葉城主在一塊兒?”
陸小鳳使勁把麟七往旁邊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這種問題,是他們能討論的嗎?!陸小鳳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玉羅刹衝著麟七微笑。
西門吹雪投來了更加冷冽的目光:做出這種事情,居然還有臉去威脅彆的人!
玉羅刹敏銳地感覺到西門吹雪紮在自己背後的冰冷目光,趕忙飛快轉回身來,繼續好聲好氣地問西門吹雪要不要吃酥餅。
挺厲害一個西方魔教教主,現在臉上就差直接寫上委屈兩個字了。
不過看到玉羅刹的臉,西門吹雪的怒火就更大了。
那烙字根本就是玉羅刹故意讓唐沫烙下的,王憐花給玉羅刹解完蠱毒之後,就把準備好的藥給玉羅刹的臉敷上了,沒過一會,那醜陋的疤痕就掉了,愈合如初。
王憐花繼續道:“……你們不要小看玉教主這一次獻身,他可是帶回了很多消息的。”
“因為知道影子人會給被他們救起來的人下藥,喚醒了被下藥控製之人後,原本在影子人時的記憶就會消失,所以我們一早就已經針對這個調配了解藥。現下玉教主不僅恢複了原本的記憶,而且就連在影子人時的記憶,都沒有忘記。”
西門吹雪還冷冷地看著玉羅刹的目光、陸小鳳為了明哲保身虛望著門口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全部集中到了王憐花身上。
麟七慎重地道:“王前輩是說,現在玉教主已經摸透了影子人的信息?”
王憐花點頭:“沒錯。我和東方的計劃,已經解釋清楚了。現在,讓玉教主接著說一下,他在影子人收集到的線索吧。”
西門吹雪眼中的怒意變成了凝重。
玉羅刹開口就道:“我知道影子人的駐地在哪了。”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玉羅刹吸引了過去,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墨麒。
墨麒的表情很平靜,並沒有要一躍而起殺玉羅刹滅口的傾向,不僅沒有,他還和宮九手牽著手。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國師和九公子的椅子已經緊緊挨在一塊兒了。顯然是在剛剛大家都在緊張聽著東方不敗和王憐花的布局時,兩個人自個兒搬到一塊兒的。
西門吹雪最先轉回目光,對玉羅刹開口:“在何處。”
玉羅刹道:“長白,華雪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