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攬英才(薑沃看,我最後才卷你)(2 / 2)

明經科主考儒學經典。

然而哪怕是州府的考試,也廣有行卷之風。

薑沃也是做過長輩,也問過彆人家的孩子‘你考試成績怎麼樣啊’這樣的話。

在薑侍郎堪稱‘平步青雲’的履曆中,最為學子們注意的,其實是當年她成名之事——於先帝舉行的詩會上,隻見了諸學子一麵,且未知姓名出身的情形下,便精準選中了魁首盧照鄰。

而他跟在坐其餘人都不熟,甚至其中一位還是他的考官……

當然,許多自詡正經士子的人,都看不上製科。

*

閻立本殷切望著她:“當日我口說無憑,今日你親眼看我這弟子了,覺得他今年考進士科如何?能不能榜上有名?”

還是狄仁傑火速出來救場道:“閻師,曆來進士科最難,少有錄年輕士子的。明經科也並非不好。其實,依我本心,倒也想下場試一試明法科和明算科。”

她雖還未與王老尚書通氣,但她自己也可下決斷——畢竟進士榜名額並不很固定,隻大略是二十餘人。

而這兩科考試的範圍和題卷又有所不同。

螃蟹小菜,半壺熱酒過後。

於是薑沃為盧照鄰設宴,也是要再看看駱賓王的性情。

駱賓王很快從拘謹變成了放達。

這一個個名頭,已經蓋過了她是位女侍郎這件事。

若他一直如此性子,在朝為官,尤其是在京為官,對他未必是件好事。

*

隻見眼前青年人生的眉目英挺,軒昂正氣。

聽說狄仁傑要考明經科,薑沃還未說話,原本在喝茶的閻立本,已經先道:“這怎麼成?若你隻考明經科,我還帶你來見薑侍郎做甚?你自己回去考就是了。”

哪怕王老尚書已經定榜了二十人,她這裡再加一個,也無妨。

崔朝於夜風月色中道:“好,明日我去向陛下請命。”

夜風清爽。

薑沃邊吃了一勺崔朝剝好的蟹腿肉,邊在心裡表揚自己:看,我為國家省下了國子學珍貴的名額。

大唐的官員,文武並不涇渭分明,比如被貶至燕然都護府的前宰相來濟,就是文武雙全之人,李勣大將軍都覺得他能去守邊疆。

而駱賓王的為人,用盧照鄰對薑沃說過的話來形容就是:“不會趨奉逢迎,有時見權貴不忿事,反倒會作詩文諷刺挖苦。”薑沃當時就在心裡接了一句:嗯,我知道。

且進士科錄人極少,往年最多也隻錄二十餘人。

並非隻有文氣——

秋風起,正是食蟹的好時節。

閻立本蹙眉望著他:“便是今年錄不成,也還是考進士科為好。”

薑沃的為官履曆,已經被今歲的學子們打聽的清楚,也流傳甚廣。

用薑沃的話來說,明經科起碼是有客觀填空題的。

因喝了兩杯酒,她就不想站起來,隻是靠在竹椅上仰頭看崔朝:“你在鴻臚寺悠閒了好多年了。”

起初,跟隨而來的駱賓王,很有些不安——這明顯是一場朋友之宴。

盧照鄰做慣了君子,這種小動作也太明顯的生疏了。

但此時詢問的對象是狄仁傑,還是覺得頗有趣。

這樣的為人,在當地州府考中,也未曾中。

“師父研究海上羅盤研究的廢寢忘食,極需要算學好的學子。”

閻立本再次向薑沃轉頭:“薑侍郎以為呢?”

薑沃:啊。

能不能來一點隱晦婉轉美學。

薑沃有點困倦,邊點頭邊睡眼惺忪起來:“是啊,起碼……要讓算學的學生多一些,也彆被人瞧不起。”

而立之年的吏部侍郎,副知貢舉,銀青光祿大夫,冊後副使。

尤其是閻師將他舉薦給的,是在今歲學子中名聲如雷貫耳的‘天子心腹近臣’。

她接過崔朝遞過來的帕子。

她和聲道:“隻聽閻尚書舉薦,倒還不知,懷英想考哪一科?習的如何了?”

皆是奔著進士科和明經科來的。

但對駱賓王,還未定下該如何。

他說起了國子監的生員構成。

他對自身的律法和算學水準,也很有信心。

螃蟹宴後,薑沃還未徹底想好如何安置駱賓王,倒是……

比起才華文章,更看重出身與人情。

倒是薑沃很快用‘抓住現行’的目光看了盧照鄰一眼。

狄仁傑雖也是官宦子弟,但比起京中世家名門出身的士子,就遠不如了。

“國子監下設六學。”

在薑沃問起:“國子監內有為‘庶人之俊才’留有的八百學子名額,為何不去考一考?”之時,駱賓王都忘了眼前是未來的考官,直接道:“何嘗進的去!且非達官顯貴子孫,便是入國子監,也隻是受人白眼。”

崔朝笑道:“國子監?”

他才剛開口又被閻立本打斷。

相比之下,進士科隻考五道‘時務策’,全都是論述題,士子答卷的優劣就全取決於與當年考官心思。

聽他問的這麼直白,狄仁傑對閻師和這位薑侍郎的交情之深厚,有了新的認識。

“再往下四門學,可收三千學子,也得文武七品以上的官員的子孫入內。”

青年人上前:“晚生後學並州狄仁傑,見過薑侍郎。”

月色溫柔。

狄仁傑:……

*

*

而此番初見,所有沸沸揚揚傳言與虛影,終於化作了一個人。

而走明經科,好處是考上的應當會比較早,年輕時就能出仕。但壞處卻是將來走到中樞高位卻難,也會被進士科出身的朝臣低看一眼。

狄仁傑當然也聽說過——

薑沃答的乾脆:“陛下令我四科都隨行。”

話多了起來。

薑沃作為袁天罡的弟子,觀人自要觀麵相。

這就是‘普通考生苦於不得不挑一門相對擅長的科目去考,而猛人考生苦於每一門都擅長不知該考哪一門嗎?’

之後駱賓王因寫了一句‘如今得舉者,必仗親族或以賄成。’,搞得在祖籍也待不住了,這才尋了文友盧照鄰,一並上京。

進士科、明經科、明法科、明算科。

直到今日聽駱賓王細細說了。

雖還年輕,但薑沃卻看出了幾分神似李勣大將軍青鬆一般的堅剛。

不必她說完,崔朝接下去:“我知,咱們不能一人領吏部,一人領國子監。我隻去待幾年。說到底,我還是更屬意鴻臚寺。”

“最高等的國子學,隻收三百學子,非得是文武三品以上大員的子孫才有機會入國子學。”

從前薑沃對國子監內部具體篩選學子的標準,還真不是那麼了解。

進士出身,有‘白衣公卿’之稱。

三人分賓主入座。

這般多傳說,真假難測,勾勒出一個過於模糊的虛影。

隻覺。

駱賓王那句‘如今得舉者,必仗親族或以賄成。’的譏諷世事,不能說沒道理,但他說的時候,自己卻根本沒有能承擔這句話後果的立足點。

他少有才名,自然也想靠自己,再立一份家業,起碼上不辱先人。

盧照鄰在桌上試著扯了扯他,想要阻止他亂說話,然駱賓王說的興起,根本沒察覺。

駱賓王祖上倒也有人做過官,不然少時也讀不起書。

但心中卻不甚爽快,深覺這頓螃蟹宴,隻怕又是要以才侍達官顯貴了。

狄仁傑抬頭看清人的瞬間,忽然想起了王戎那一句‘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風塵外物’[1]

狄仁傑原想考明經科的——一來,明經科錄人最多,每次會錄百餘人;二來,明經科較之進士科,更客觀些。

這次不止狄仁傑了,薑沃也有點想要扶額:閻大師啊,雖說咱們是在通榜,但你這是不是也太明目張膽了一點啊。

“閻師……”

“至於薑侍郎說的朝廷特設‘庶人之俊才’八百員……”駱賓王雖然稱呼了一聲薑侍郎,但顯然已經說上了頭,很快冷笑道:“哪裡能真正輪到庶人!朝臣的子孫就搶完了。且就算是‘頗負才名’的庶人學子僥幸入內,能有什麼好?”

薑沃目光落在眼前青年身上。

“再往下是太學,得五品以上‘實缺官’的子孫才得以入內讀書。”

院中,隻剩下駱賓王慷慨陳詞的聲音。

且他年紀又這般輕,進士科於他而言,希望隻怕十分渺茫。

駱賓王這才坐下。

薑沃又想起一事:“但……”

但在祖、父皆過世後,他過的就是‘藜藿無甘旨之膳’的清貧生活了。

薑沃整個人又放鬆了一點。

對狄仁傑,薑沃是早拿定了主意。

即隻要錄為進士,哪怕吏部還未正式授官,旁人也覺前途不可限量了。

畢竟哪怕是限製在三品以上官員,他們的子孫,肯定也遠超於三百人,競爭很激烈。

見她注目,盧照鄰臉上微紅,隻好低頭去與螃蟹麵麵相覷,雙雙臉紅。

閻立本根本不理他,直接轉向薑沃:“你這副知貢舉,是跟著王老尚書一起,四科都參與,還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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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沃記得,史書之上,狄仁傑六七十還做大元帥打過突厥。

既然是考儒學經典,其中就有些默寫題,將經史子集裡的字段節選出來,讓人填空默寫。

且說,今歲貢舉開考的共有四科。

*

一日忙碌後,薑沃與崔朝備下螃蟹宴請盧照鄰。

直到薑侍郎開始問話,狄仁傑才正神,開始向考官作答。

於是他都未入座就想告辭,還是盧照鄰望著正在給裝螃蟹白瓷碟邊上,認真擺菊花瓣的薑沃,輕聲道:“坐吧,她……薑侍郎已設四座,自然有你的一座。”

更有人扒出了她的師承與過往:師從袁李兩位仙師,由太史局入仕,數年前就是先帝親封的太史令。

閻立本大喜。

後兩科都屬於製科,並非每年都考,因朝廷近來需要更多‘法學人才’和‘算學人才’,今歲才特意開了這兩科。

*

這樣,學子的成績,起碼有一部分是可以靠自己的博學廣記,而不是隻看考官的心情。

細看後,便了然為何閻立本一見,就以‘滄海遺珠’誇讚其人,並且非要舉薦了。

“剩下單列的算學、律學等製科學,收的學子極少不說,在學中也常被人看不起。”

“偏生我又沒空去幫師父。”

可見師從袁仙師,當真有相人之術。

薑沃莞爾:“我觀令高足,今歲學/運頗旺。”

事關前程,狄仁傑在來此前也有不免有些緊張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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