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189(番外)(1 / 2)

[綜]戀與獵人 Miang 13328 字 5個月前

第189章

繼國緣一是在任務途中匆匆趕來的。

他之所以如此形容狼狽,是因為他曆經了一夜的惡戰,尚未來得及修整便被繼國良行的侍從急急找來了。一夜趕赴,才勉強在此刻抵達了義姐所居住的小六條城。

所幸,到底是趕上了。

麵孔倔強而執拗的少主良行,被家臣平岡與其他侍從帶了下去。門扇四合,室內隻留下了優與緣一二人。小泉架上插著一束山燕子花,精心修飾的葉片略有萎蔫,合季的納戶紫色花瓣也已不再鮮潤,如垂落的枯布。

“義姐,我聽說了戰爭的事情,請讓我帶你離開這裡吧。”緣一將雙手放在腿上,很認真地說道,“您什麼也不曾做錯,何必在此地送掉性命呢?”

優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緣一,我非死不可。這是我的宿命。”

緣一的眸光一縮,他有些不解,向前探了探身子,說道:“我可以帶義姐和良行一起離開。雖說生活可能會拮據一些,但我一定會守護著你們的…這一生,都會如此。”

青年的麵容鐫刻著認真與堅定。

優凝視著緣一的眸光,再度感受到麵前這名青年身上所散發著的耀目光輝。那種溫柔的、廣袤無垠的暖意,就像是日出之時的晨曦,無處不至,令每個人在抬頭時都會眯眼仰望。

“謝謝你,緣一。”她低下身,向著這位渴求拯救自己的人行禮,然後很客氣地拒絕了他的請求。

“但是,這是我的宿命。我是安藝山名的女兒,卻嫁給了若州的領主。如今,我的父兄應當在為我的身份而頭疼著吧——‘女兒嫁給了若州,你們是否會因此對若州手下留情’?這樣的質問,定然比比皆是。想要令安藝不至於承蒙這等指責,以至於腹背受敵,那我的死訊,便是必須的。”

她平靜地說完這番話,目光有些空茫。

緣一聽罷,表情略有驚愕,心底翻湧起了困惑與不解。他隻是不明白,為何世間會有這樣的事?為何…為何,大名與大名之間的戰爭,卻要令一名普通的女子死去呢?

“緣一大人,我這樣的女人,在亂世之中比比皆是,請不必放在心上。”她見緣一很不解的樣子,勸慰道,“我家一共有五個女兒,我是長姐,也是最早出嫁的那個。但是,有三位妹妹已經死去了。如今不過是終於輪到我罷了,這並不算什麼少見的事情。”

緣一握緊了拳,低聲說:“儘管如此,我也無法坐視不理。要怎麼做,才能令義姐不必自儘而亡?我會儘我所能……”

“緣一是想要殺掉主張出兵的叔父大人嗎?”優打斷了他的話。

“……”緣一愣住了,麵孔一凝,下意識道,“不,不是……”他從未想過殺人這樣的事情。

“那,緣一是想殺掉主張與若州兵戎相見的、我的父親嗎?”優又問。

“……我不會那樣做的!”緣一鄭重地說,“我怎麼可能殺害姬君的父親?”

優輕

盈地笑了起來:“那便足夠了。緣一,已經足夠了。什麼都不必做。”

繼國緣一輕怔,旋即,心頭慢慢湧上了一股灰暗之意。--

他再不懂這些大名之間的事情,也知道戰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除非將那些主張交戰的人都除掉,否則,這場戰爭並不會停止,隻會將越來越多的人卷進來。

而姬君,從一開始就是局內之人。若州與安藝,就像是兩股不同的絲線,從四麵八方纏繞了上來,將她牢牢捆束在宿命的網籠內,從未有過抽出的片刻。先前多年的安穩與閒暇,不過是命運的眷顧罷了。但這樣的安穩和平,在亂世之中卻脆弱得不堪一擊,輕輕鬆鬆便會被毀滅。

而他繼國緣一,卻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救了姬君,讓姬君活下來,那就勢必導致姬君的父兄在西原大名間處處為難,也許整個山名一族都會承受無妄之災。可如果不救,姬君就會在眼前死去。

他該救近在眼前的這一個人,還是該救素味平生的一百個人?

繼國緣一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艱難。

“緣一,你的劍術,是守護的劍術,是為了保護人類、斬殺惡鬼而生的劍術。”優低下頭,慢慢地說,“至於人與人之間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自行來處置吧。這些肮臟的東西,不配緣一去玷汙自己的劍術。”

頓一頓,她將手覆上了緣一的掌背:“謝謝你。”

她在此時的道謝,無異於是一種道彆。聲音輕而縹緲,仿如浸泡在覆著虹之色的肥皂泡中,飄飄悠悠的,吹遍了天野。

緣一驟然想起了少時的回憶。

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與兄長、姬君在一起,無憂無慮的玩耍。那段可以肆意歡笑,一同吹著泡泡的時光,正是他此生最想守護的美好之物。無論是兄長也好,還是姬君也好,都是他最重要的東西。

緣一捏緊了掌心,表情有微微的痛苦。

“不行,姬君。我不會讓你在這裡死去的。”他皺著眉,神情頗為掙紮,“我知道,也許…也許,救了姬君,就會讓山名的族人遭遇險境。但我,此刻沒有辦法思考那麼多事情。”

他垂下頭,發絲自耳鬢落下來,脊背有微微的起伏。

他並非神之子,並非純潔孤高的完璧之人。

他也有著自己的私心,想要守護重要的人。為此,即使明知會傷害到其他的人,他也願意假裝不察,熟視無睹。

從做下決定的這一刻起,繼國緣一就再也不是完璧無瑕的高潔之人了。

優聽聞他的話,有些驚詫,小聲道:“緣一,這可不像你啊……”

“我不過是個普通人。”緣一說著,語氣有些無端的落寞,“是義姐太高看我了。”

她聞言,歎了口氣,似乎拿緣一很沒辦法的樣子,道:“既然緣一執意要救我,那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可不是緣一的對手。”

緣一的目光微微一亮:“義姐要跟我一起離開這裡了嗎?”

她歪過頭,笑了起來:“緣一能幫我做一件事嗎?”

“什麼事?”

“我身邊有許多位女房,大多是跟著我從安藝嫁來的。能遣散的我都已遣散了,但留下一個無處可去的小姑娘,一直哭著怎麼也不肯走。我怕她留在六條的話,會遇到危險,能不能請緣一先帶她走?”優說著,露出擔憂的神色,“阿靜似乎是想隨我一道自儘,所以一直哭著要留在我身旁呢,趕也趕不走。”

緣一愣了愣,說:“她不肯走嗎?”

“是。”優露出為難的表情,“緣一能先帶她走嗎?看到她去了安全的地方,我才能放下心來。”

“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會將她送到附近的城鎮,義姐請放心吧。”

“如果我先走的話,平岡一定會起疑的。所以,請緣一將她送走之後,再回來找我吧。”她說著,看了看屋外的天色,“趁著晚上逃跑的話,也不容易被平岡發現。”

她計劃地很周詳,緣一漸漸放下了心。無論如何,能救下姬君就已經足夠了。

優站了起來,向著簾外招呼了一聲,一名年輕的、哭哭啼啼的女房便應聲出現了。看年紀,不過才十三四歲,估計才來到六條不久,還未經曆過什麼大事。

“好了,阿靜,不要哭了。”優從襟領間抽出帕巾,遞給了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柔聲說,“這位是緣一大人,他會帶你去附近的城鎮。我這裡有準備好的錢財和包裹,你不必害怕。等平岡走後,你就去找你的家人吧。”

名為阿靜的女官怯怯地看了一眼繼國緣一的方向,抽噎了起來。

緣一說:“放心吧,我一定會將你平安送到的。”

優笑了笑,說:“天色不早了,緣一,去吧。”

緣一點頭,朝著簾外走去。將要踏出門的時候,他的手腕卻忽然被人握住了。他有些詫異地扭身,卻察覺到是優握住了他的手。

她從未有過如此逾矩的舉動,但在此刻,她卻忍不住握住了緣一的手。

“義姐……”緣一喃喃地望向她。

更叫他腦袋轉不過彎的事情發生了——麵前的義姐,竟踮起了腳尖,湊上他的麵頰,淺淺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繼國緣一徹底愣住了。

柔軟的…轉瞬即逝的,像煙花在空中掠過時的感覺。

女子露出了嫣然的笑容,眼底如有星光在閃爍著。她鬆開了緣一的手,說:“緣一,去吧。”

緣一的腦袋還有些懵懵的。他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身後的阿靜又在哭泣了,這提醒了緣一他還有事情要做。他不得不短暫地將這樁插曲拋在腦後,留待今夜與明夜在詢問義姐這樣做的意圖。

“走吧,阿靜。”

小六條城是岩勝為了優而修建的,挑選之地為水路通暢、交通便利的所在。一路上,緣一騎馬送這名為阿靜的十三歲少女去了碼頭,而阿靜卻始終哭哭啼啼的,未曾停下眼淚。

將要

靠近碼頭之時,夜色已經沉了下來,一彎月輪掛在天際。阿靜抹著眼淚,哽咽著說道:“為什麼緣一大人要把我帶走呢?我…我想和夫人留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一起……”

緣一微微一怔。

阿靜的話提醒了他,一個先前從未想過的可能性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令他頓時有些脊背發汗。他匆忙將阿靜在碼頭放下,說道:“我回小六條去了。”

一路策馬,緣一還是有些後悔和驚懼。

萬一,姬君騙了他,怎麼辦?

萬一,姬君根本沒打算等他回去,怎麼辦?

他咬咬牙,終於氣喘籲籲地趕回到了小六條城下。當他匆忙地推開一扇扇移門時,看見的是家臣平岡驚詫的麵容。

“緣一大人…您怎麼回來了?”平岡問。

“姬君呢?”緣一問。

“啊…夫人已經……”平岡露出沉重的神色來,“她是出身安藝的武家女子,是極有自尊地離去的。請您放心吧。”

繼國緣一的麵孔一僵。

他不妙的預感成真了。

他覺得手腳有些沉重,呼吸也似凝了冷汗一般的急促。但他依舊催動著手腳,推開了最內裡的門扇。他的義姐,正沉睡於此,雙手合攏於胸前,緊握著繪有繼國一族鷹羽麻葉家紋的短刀。

繼國緣一在原地發怔了許久,才輕著呼吸,慢慢走到她的身旁,跪了下來。

“……”

漫長的沉默,似無儘的夜色。

“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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