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2 / 2)

天作不合 許乘月 9350 字 5個月前

賀淵聽得微攏了眉心。這歲行舟是傷到腦子了麼?講的是通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道理?

趙蕎卻摸了摸下巴,嘖嘖頷首:“有道理。雖你鴻臚寺主要職責是外事,但總歸是在京中當值的時候多,與金雲內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她將目光轉向賀淵。

“賀大人,要不你給行舟兄立個字據吧?就寫,‘金雲內衛欠歲行舟人情一次’。得加蓋你的官印。我呢,就做個居中的見證人。若他將來有什麼小過失落在你們手上,憑欠條你們就放他一馬,成交麼?”

賀淵真是用儘所有理智才忍住沒送她一對大白眼。

他瘋了麼給歲行舟寫這麼張不著四六的欠條?還加蓋官印?金雲內衛左衛總旗的官印,是能隨便蓋的?!

這姑娘一天天的,腦子裡究竟想些什麼?怎麼就對歲行舟維護至此呢?

不知為何,賀淵越想越堵心,最終沒忍住脫口輕諷:“趙二姑娘確定能做這見證人?聽聞你在書院就讀三年,結業時卻門門功課白卷,便是我依言寫了這欠條,你確定每個字都能認得?”

說完這番話,賀淵立刻就後悔了。有點想將自己的舌頭嚼吧嚼吧吞了。他平素待人雖冷淡疏離些,卻從未有過這般尖酸刻薄的失禮前科,不照鏡子都能知自己此刻必定麵目可憎。

“賀大人……”歲行舟開口太急,劇烈咳嗽起來,扯痛了後背的傷口,臉色立時慘白。

賀淵心有不忍,遂上前替他拍拍順氣。同時心虛愧疚地看向趙蕎。

趙蕎站在原地沒動,不鹹不淡地迎著他的目光笑道:“好吧,既行舟兄都不計較,那這事就到此為止。我也不會說出去的。走啦。”

她那紅唇輕揚、笑意平和模樣讓賀淵心頭驀地揪緊,沒來由地生出一空恐慌感。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對真正對他笑,可笑意根本沒達眼底。

善睞明眸目射寒江,極冷,像築起了道冰牆。

*****

十二月十四黃昏,冬神祭典三日典儀全部完成,聖駕儀仗啟程回京,隨駕觀禮的京中各家也紛紛離開溯回城。

賀淵忙忙碌碌安排好公務上的後續事宜,又讓命下屬同僚們低調護著受傷的歲行舟回京,他自己卻滯留在溯回。

因為趙蕎留在溯回城內沒走。

他還沒來得及當麵向她致歉,所以也不能走。

十三那日黃昏趙蕎走後不久,歲行舟就告訴他,這姑娘是天生沒法子識字,不是她自己願意不學無術的。

那時賀淵才知自己的話多傷人。

之後趙蕎再沒來探望歲行舟,賀淵公務也懈怠不得,便沒個合適的機會向她道歉。

這愧疚懸在心頭,無端端讓他慌得沒著沒落的,講不出個什麼道理,總之就很煩躁。

像有千萬隻螞蟻啃噬著胸腔,難受得恨不能揪光自己的頭發。

十二月十五是個大晴天。雪後初霽,碧空如洗。冬陽照耀著殘雪,讓這座衰敗數十年的古城顯出一種生機勃勃的清麗。

賀淵一大早就出現在趙蕎臨時居所的門口,趙蕎出門的瞬間就瞧見他了,卻連個寒暄的機會也沒給,帶著兩名侍女兀自走在了前頭。

賀淵便沉默地跟上。

到了城中大街,趙蕎駐足,揪著眉心回頭瞪人:“你跟著我做什麼?”

見她終於肯給個正眼,賀淵也顧不得周圍人來人往,認真執了歉禮:“大前天是我失言冒犯,特來當麵告罪。請趙二姑娘原諒。”

語氣雖平淡,態度卻十分誠摯。他是誠心誠意向她道歉的。

趙蕎以一種古怪目光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看得他忍不住繃緊了周身,甚至屏住了呼吸。

“歲行舟告訴你了?”她笑笑著擺擺手,“行啦,這事我接受你的道歉,你該乾嘛乾嘛去,不用放在心上。我就是當時有些氣,睡一覺就氣過了。畢竟你又沒編假話汙蔑我,我認識的字加起來不超過十個。”

語畢大步離去,背影看起來灑脫極了。

如此輕易就得到諒解,這並沒有讓賀淵如釋重負,反而更堵心了。

他懷疑自己可能出了什麼毛病。

居然更希望她像之前那樣,毛炸炸跳腳指著鼻子痛罵他一頓。

*****

一整天,賀淵就那麼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

她先去了一家專替買賣雙方居中牽線賃售房宅的商行,沒多會兒就被笑容滿麵的夥計畢恭畢敬送出來,顯然是個痛快豪爽的買主。

中午她隨意在長街尋了一家街邊小食攤子吃飯,竟莫名其妙就與攤主大叔一見如故般熱絡攀談上了。

賀淵就坐在與她隔了兩桌的地方,點了與她一樣的“肉醬麵”。可他清楚地看到,攤主大叔給她那碗麵多澆了滿滿一整勺肉醬。

而她臨走時,也讓阮結香偷偷往大叔放在灶頭收錢的竹筒裡多丟了兩枚銅子。

這是京中關於趙二姑娘的種種傳言中不曾被提及的另一麵。

親切隨和,能體察彆人於細微處給予的善意,並不動聲色地溫柔回報。分明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

之後她在街上胡亂逛了許久,進了好幾家鋪子,又接連向好幾個路人打聽了什麼事,然後就往回走了。

約莫是有些不耐煩,她總算再度搭理跟在後頭一整天的賀淵。

“彆跟著了,”趙蕎單手叉腰,無奈的揉著太陽穴,“我江湖兒女言而有信的,說原諒你就是真的原諒你了。不過就是話趕話下了我點麵子,不是多大事,我原本氣過就忘了的。你總這麼黏黏纏纏地跟著,我想忘都忘不掉,你這不是存心讓我不痛快麼?”

賀淵稍一沉吟,平靜道:“我不是黏黏纏纏的人。隻是還有件事要說。”

“講。”

“就是之前那件事。請你千萬彆說出去,可以嗎?”

“那天當著歲行舟麵,我不是答應了不會說出去的麼?”趙蕎疑惑地撓著額角,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性了,“難道我沒說嗎?”

賀淵抿了抿唇:“那時你似乎在氣頭上,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

“真的,比真金還真。我既答應了就絕不會反悔,放心吧,”她笑眼彎彎地抱拳打斷他,極江湖地道,“賀大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賀淵看著她的背影,心底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在虛晃他,大約以為他半點不懂這種江湖套路。

在江湖上,若這麼一通套話後跟一句“後會有期”,那多半是八百年不會再碰麵的那種關係。請牢記:玫瑰網,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277600208(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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