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治療第一百零二步 走近科學節目組……(1 / 2)

鬱久霏正拎著青年領子, 感覺手上一重,下意識晃了晃:“啊,暈過去惹。”

搖晃半天青年都沒醒過來, 鬱久霏轉頭求助地看向導演。

“看我乾嘛?NPC也是有人權的, 你嚇暈的你自己想辦法。”導演冷漠拒絕了鬱久霏的求助。

“自己想就自己想……”鬱久霏憋了一口氣把青年放到地上,沉思半晌, “嚇暈的要怎麼急救來著?”

鬱久霏越想臉色越沉重, 不是她不想, 而是在醫院裡,驚嚇過度暈厥的人都是醫生直接送去觀察,一般來說讓病人緩過那個勁就可以了,如果症狀嚴重就進行急救,手術室裡的情況,她沒見過,沒有經驗。

屋內一片安靜,隻能聽見大雨落在瓦片上的聲音, 聽久了令人昏昏欲睡。

導演以為鬱久霏在發呆,忍不住出聲:“鬱久霏, 你就乾站著?”

聞言, 鬱久霏嚴肅回頭:“我的經驗以及醫學急救知識儲備告訴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自己醒過來,或者給他找個醫生,隨便掐人中容易感染,這個地方落後, 一旦感染,我就背上人命了。”

“……你還挺嚴謹。”導演無話可說。

又猶豫了一會兒,鬱久霏蹲下來接著搖晃青年, 試圖把他晃醒,他還沒說完線索,隻說到了湛傑離開。

好在青年自己緩過來了,他醒後看到鬱久霏還問:“你是誰?”

鬱久霏隻好跟他解釋:“我是節目組請來的嘉賓,我認識湛傑,然後來問你一些事,你沒說完就暈過去了,你沒事吧?”

在鬱久霏的提醒下,青年慢慢想起來了自己暈倒前的事情,他其實算被鬱久霏說的話給嚇暈的,本來多年前看到的那個血腥場景就在他心中留下了陰影,鬱久霏又說些什麼鬼啊村長的,導致他一下沒承受住。

人暈過一次,就算害怕也能堅持更長時間,這回青年倒是堅持把後來發生的事給說完了。

湛傑走後青年害怕了很久,差不多有小半年,最害怕的時候,他甚至希望湛傑回來,雖然當時看湛傑跟那個文小姐的情況,應該是要報複村長的,可青年就是覺得湛傑不可怕。

青年擔心鬱久霏不能理解,還比劃著跟她說:“我住大哥家,從來沒聽他們說過四叔家的事,這怎麼可能呢?那不止是我的四叔,也是他們的四叔啊,他們甚至都沒提過堂哥!堂哥還會跟我打招呼,但是他們都當堂哥不存在,加上、加上妹妹是我推出去的,所以……”

他說了很多理由,希望鬱久霏能認同他的這種恐懼感,這不是對湛傑的愧疚,而是真的害怕。

就像某一天,你目睹了親人的死亡,想去給親人辦葬禮,但無論你去公安局還是找到其他親戚,都說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你是否會害怕?是否會懷疑到底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還是你自己出了問題?

鬱久霏摸摸下巴:“說起來,你有跟湛傑說過,是你把他妹妹推出去的嗎?”

這個問題觸及了青年內心最深處的黑暗與恐懼,他可以因為害怕選擇在村長兒子到來時假裝不在,也可以因為害怕村長而把湛傑妹妹推出去。

青年慌亂的解釋因為這個問題而暫停,甚至人也沉默了很久,就在鬱久霏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他擦了擦眼睛:“我說了,在文小姐走後,我害怕村裡所有人,假裝四叔、四嬸、妹妹不在的所有人,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也一起死了,是不是今天他們也假裝我沒出生過?”

答案是肯定的,他們殺了那麼多人,不在乎再殺一個,比殺魚還簡單,反正都是砍掉手腳腦袋,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

鬱久霏居然被他這個理由給說服了:“你是因為想跟湛傑求證,他的父母妹妹到底有沒有存在過?”

“是,我覺得是他的話,會給我答案的,然後他說,他知道的……”青年眼底都是驚恐,淚水都遮掩不住的血絲,能看出來他有多害怕。

“等等,我捋一下時間,”鬱久霏有點錯亂,青年說的順序並不是順著時間線說,她也有點懵,“一開始,是七月十四的晚上發生了事情,後來湛傑回來了,他又去了一趟火車站,帶回來文小姐,文小姐待了兩三天,走了,你才告訴他人是你推的,之後他又留了半個月?”

青年仔細回想,點頭:“對,沒錯,是這樣,我一開始沒敢說,怕他把我那天晚上也在的事說給村長聽,村長會把我也砍成一塊一塊的……但是後來我覺得不說不行了,就趁文小姐走,他去送行,我在村外跟他說的。”

夏天的北頭村非常炎熱,山路卻很好走,不下雨的時候土地結實,不怕哪一腳不對就摔得半身不遂。

好走歸好走,外地人沒有本地人帶路還是很難自己走出去,所以文小姐算湛傑帶進來的人,等到文小姐要走了,他換了節目組進出的路線帶文小姐離開,那條路一走可以坐三輪到鎮上,再從鎮子的汽運站坐大巴到縣火車站,從縣火車站買火車票離開。

青年始終盯著湛傑,發現那天一早,文小姐拉著黑色的行李箱準備離開,湛傑提著一個行李袋跟在她身後,就跑過去問湛傑是不是要走了。

湛傑看了青年一眼,說他還不走,隻是送一下文小姐,文小姐要回去上班。

讀過一點書的青年知道上班是什麼意思,恍惚地點點頭,說自己可以幫忙提行李,山路不好走,多一個人安全一點。

當時湛傑想拒絕的,是文小姐同意了,她明明溫和地笑著,可青年就是覺得她很可怕,像鬼故事裡那些披著人皮、很漂亮的女鬼。

有文小姐的首肯,湛傑隻好讓青年跟上。

三人安穩走完整段路,將文小姐送上火車。

等火車開走,湛傑走出火車站,沒就近坐大巴車回去,而是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問青年是不是有話跟他說。

青年猶豫半天,四下看了好幾圈,確定附近沒人看見他們之後,才磕磕巴巴地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本來他都做好了被湛傑揍一頓的準備,手也護著腦袋,結果等了很久都沒感受到湛傑動手。

接著青年悄悄去看湛傑,發現他其實很平靜,聽到真相並不驚訝。

“堂哥……”青年囁嚅地喊他一聲。

湛傑隻是點點頭:“我知道的,我知道發生了什麼。”

聽到這個回答,青年臉色唰地白了,趕緊抓住湛傑:“堂哥、哥,既然你都知道,我們跑吧?彆回去了!我帶著錢跟證件,咱們去買票,買完就趕緊跑啊!”

然而湛傑拉開青年的手,搖頭:“沒必要,回去吧。”

青年拉住要往回走的湛傑:“不能回去啊,他們、他們會殺了我們的,一定會的!”

湛傑沒管,自己去找火車站附近的大巴車,打算回去。

出於對湛傑的愧疚,青年明明可以自己離開,但他還是跟著湛傑回去了,路上勸了好幾次,湛傑都沒說話,直到進村前的那一段山路,湛傑跟他說:“湛苗,沒人發現那天晚上你在,你就得回去,這樣他們才會真的放過你。”

因為這句話,青年安靜地跟著湛傑回到村裡,他假裝一切照常,得到湛傑的提醒,他諸多恐懼才消失一點,可以去觀察村裡人的反應,麵對湛傑的存在,好像大家的態度很奇怪。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就是……有的人吧,好像總是在笑話堂哥,有的人,又很嫌棄堂哥,看一眼會對他吐口水,還有的人吧,假裝堂哥不存在,差不多是這樣,我不明白他們都是什麼意思,就是記著,晚上沒人的時候,偷偷去找堂哥說過。”青年明顯不喜歡這些態度微妙的人。

原本他就很崇拜可以考上重點大學的湛傑,加上心裡愧疚,自然跟湛傑站在同一戰線。

鬱久霏勉強能理解村裡人的想法,嫉妒的人嘲笑,利益相關的人嫌棄,陌生的人無視,人對人的惡意往往就是這麼簡單。

青年說湛傑沒對這些事情有評價,好像在家裡人死了之後,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感興趣。

“你沒有問他為什麼留在村裡嗎?”鬱久霏實在好奇這個問題,便直接問了出來。

“唔……問過,有一天白天,堂哥跟人打起來了,對方好像是在說四叔收養了妹妹那個禍害才出事的 ,說妹妹就是個喪門星,堂哥聽見就把人打了一頓,被好多人拉才拉開,晚上我問他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走,他沒告訴我為什麼。”青年失望地歎了口氣。

鬱久霏覺得,湛傑留下來肯定做了什麼布置,不然後麵人怎麼會慢慢失蹤死亡呢?

而且第一個死的就是湛傑大伯,或許湛傑在那半個月裡還查到了什麼額外的事情,讓第一個就先殺了自己的大伯,不然第一個應該死的,是村長才對。

偏偏村長活了這麼多年,鬱久霏想不出來湛傑為什麼留著村長,按照現在得到的消息來看,村長是罪魁禍首,如果是她,肯定第一天就把村長扭送公安局。

青年沒辦法對這個事情說出自己的見解,他文化程度不高,鬱久霏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更不明白。

剛問完湛傑為什麼不離開,沒幾天之後湛傑真的要走了,走之前跟青年說的話已經在前麵告知過鬱久霏。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其實想跟堂哥一起走的,”青年垂著腦袋,“這明明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但我越來越覺得,這個地方很恐怖,就像小時候老師在課堂上說的……吃人的地方。”

每個地方用的教材不一樣,但有的課文總會同時選中教育孩子,比如說《閏土刺猹》,青年有小學文化,初中也跟著上了一年,後來學不下去才回到了村裡。

很多老師總會跟小孩兒說平等啊、未來啊、夢想啊,被家裡寵愛的男孩子是無法理解這種東西的,直到他們與人性中的惡進行第一次交鋒。

青年理解不了的事情,在看見四叔四嬸變成一塊塊時,被迫理解什麼叫“吃人的社會”、“吃人的村莊”,他沒有湛傑那樣的學識跟膽量,希望湛傑帶他走。

湛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你走不了的,你在這裡,你是大伯的兒子,你走了,他還認不認你呢?”

不聰明的青年在那一刻居然明白了湛傑言外之意——他那天晚上出門,彆人沒看見,不代表他父親跟大哥不知道,在村子裡一天,他是受寵的小兒子、小弟,離開村子,他就是沒用的陌生人,為什麼還要替他隱瞞?

所以那一天,湛傑獨自一人背著行囊離開,再沒回來,青年也畏畏縮縮地留在了大哥家中,不敢去四叔家的房子看一眼,隻知道,後來村裡人瓜分了四叔家的一切,原本熱鬨的一個家,現在荒涼得連雞都不願意去散步。

鬱久霏跟著歎了口氣:“人走了是這樣的,房子得有人住才有人氣,不然很快就荒敗下來,那後來,是不是就開始發生村裡人失蹤的事了?”

按照時間順序來說,第二年就該出事了,三年前,就是乘務員代替文憶吊死那一年。

青年點點頭:“是,我按照堂哥的話小心在村裡繼續生活,不過因為四叔的事,我不太敢跟爹接觸,他脾氣不好,會打人,我很小的時候,他不知道什麼原因打了我媽一次,我媽就死了,接著挨打的就是我們三兄弟,說實話,他失蹤的時候,我好像……挺開心的。”

說起來有些不孝,但青年是真的開心。

“我後來聽人說,我爹那天在外麵輸了錢,不服氣,想回家拿錢再贏回來,就讓我娘給錢,但是我娘哪裡來的錢啊?我們村子的女人是不能拿錢的,說隻要被女人拿了錢,就等於破財,所以女人不能拿錢,我爹氣頭上,覺得我娘肯定偷偷藏錢了,生氣起來,抓著我娘的頭往桌子上磕,就這樣把我娘打死了,給我娘收屍的大嫂說,我娘當時頭都磕軟了。”青年說這些話的時候,帶著一種旁觀感。

或許是年輕時父親的家暴,青年對家不算有歸屬感,母親在家裡仿佛不存在,總要做很多事情,還不能上桌吃飯,到母親死之前,青年已經不記得多久沒見過她了。

沒了母親這個好用的沙包,湛傑大伯開始打剩餘的三個孩子,打得受不了了,青年的大哥最先搬出去,但兒媳婦每天都要照顧公爹,順便當沙包。

這是村子裡的規矩,過門的兒媳婦必須跟婆婆一起照顧公爹跟丈夫,婆婆不在了公爹就是她們的親爹,無論怎麼打罵,都不能抱怨,不可以推脫說不去,敢不照顧公爹的兒媳婦,公爹是都權力替兒子把不孝順的兒媳婦打死的。

青年經常看到大嫂臉上的傷,有時候都打斷骨頭了,還得給他爹做飯,而且他不能幫忙,誰都不能幫忙,幫忙了會一起被打。

搬出去後大哥挨打就少了,畢竟不怎麼出現,就算湛傑大伯想打人,家裡還有可以隨便打的大兒媳、二兒子跟小兒子。

後來二哥十八歲,也結婚了,有了二嫂,有媳婦兒後終於可以跟大哥一樣搬離家裡,家裡被打的人,就隻剩下兩個嫂子跟青年。

有一次青年上山摔斷了腿,大哥說想接到他那住,免得影響湛傑大伯休息,他同意了,從此,湛傑大伯家隻有他自己跟兩個兒媳婦。

青年一直住在大哥家,湛傑離開後他本想去四叔家住的,那個房子現在沒人住了,湛傑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他總住結了婚的大哥家總是不方便的,難得有個空房子,去住很合適。

可是大哥不同意,說那地方不吉利,去了會出事的。

“我大哥說這話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很恐怖,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再跟四叔家扯上什麼關係,能活下來已經算我命大,所以我就不去了,第二年七月十二,就要做準備去宗祠那天,我爹不見了。”青年開心地眯起眼。

如果讓村子裡大多數青年來選,應該每個人都希望自己的男性長輩消失,這樣自己就是家裡最大的皇帝,沒人再能打他們。

鬱久霏無法評價這樣的三觀是否正確,隻能開口說:“能跟我說一下那天的情況嗎?我看節目組的采訪記錄裡沒有你的,應該說,沒有你們家任何人的,都是彆人根據自己的印象猜那天發生了什麼情況,這對調查不是很有利。”

聽鬱久霏這麼問,青年才想起來,鬱久霏最開始進門來用的理由的是,想問一下湛傑大伯的情況,結果不知道怎麼就繞到湛傑本人身上去了。

不過說都說了,沒辦法收回來,青年乾脆當兩人在正常聊天,他回道:“我其實也不太清楚,因為我爹他脾氣實在不好,每天有事沒事都打人,大嫂二嫂都躲著他,能不在他麵前晃就不去,平時做飯砍柴養豬,一忙活就一天,應該不太能見著我爹。”

“這麼說,其實你爹經常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家?我是說,在屋子裡待著?”鬱久霏記得資料裡說湛傑大伯是在屋子裡失蹤的。

“不,我聽大嫂抱怨過,他每天要睡到十點才起來,但是一起來就要吃早飯,大嫂跟二嫂必須在十點前做完早飯跟乾完活,還不能吵醒他,要是沒做好或者吵醒他了,就會被打,正常吃完飯後他會出去玩。”青年有些不是很確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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