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治療第一百一十二步 走近科學節目組……(2 / 2)

然而女人聽到這個原因,反而放棄了給兒子治病,反而覺得不會說話好像也可以。

聽到這裡,鬱久霏停下記錄的筆:“是因為她覺得,在家裡練習說話,會讓王胡麻打人?”

“不止,去醫院肯定要錢啊,王胡麻每個月給她的錢特彆少,隻夠平時買菜,是買菜,柴米油鹽這些根本買不了,每次她要錢大大小小都要挨頓打,更彆說拿錢去醫院了。”女主人義憤填膺,顯然相當看不起王胡麻那樣的男人。

王胡麻確實沒什麼錢,聽說他就是給人看場子的保安,連給人泊車的門童都算不上,非常窮,死工資就那麼點,年輕時候還能靠點頭哈腰要點小費,年紀大了之後小費很難拿到,錢一天比一天少,寧可自己買煙抽、買酒喝都不會給家裡的老婆孩子。

拿不到錢的女人為了兒子,開始做一些活,比如說疊盒子跟串珠子,都是鬱久霏曾經做過的活,早些年這些東西確實很流行,而且占地不大,拿一個小盒子裝著就可以開工,手腳麻利的話,一天拿個幾十塊不成問題。

不過女人擔心被王胡麻發現,弄壞了人家的商品,都是放在女主人這,平時王胡麻出門了,她就帶著兒子下樓來偷偷做,反正王胡麻不喜歡家裡有個人,女人倒是攢了不少錢,可以養活兒子不說,還攢了一些上幼兒園的錢。

後來王胡麻的兒子要上幼兒園了,女人才想起來需要個大名,王胡麻沒文化,加上覺得孩子吵鬨煩,這些年都是高興的時候叫聲兒子,不高興了叫小畜生跟賤種,沒個正經名字。

女人自己倒是跟著叫兒子或者隨小區阿姨們叫弟弟,叫得多了,還真覺得孩子的名字是這個。

小時候隨便叫叫就算了,長大了肯定得有個正經名字,不然沒辦法入學。

於是女人頂著被罵的風險去找了王胡麻,那天王胡麻喝多了酒,掐著女人的腦袋把她整個人摔地上後罵了一堆難聽的話,然後取了個極其難聽的名字,說叫王狗吊。

那天是女人第一次真正發火跟王胡麻吵架,兩人後來打得不可開交,女人沒打贏,頭皮裂了很大一個口子被聽見聲音的鄰居送到醫院縫針。

最後女人給孩子起了個名字,叫王財,希望他將來長大了,可以發財,不用過這樣的貧困又絕望的日子,有錢的話,其他事情至少可以忍。

小兒子有了名字,女人就直接把他送進了幼兒園裡,反正王胡麻不管,她就沒說,假裝孩子跟她每天都還在家裡混著。

等送兒子去幼兒園後,女人在202女主人的介紹下去附近的店裡當店員,每個月拿到的錢可以養活她跟兒子兩個人,省吃儉用的話還可以餘下一部分,這些餘錢被她偷偷存進一張誰都不知道的存折裡,打算將來給兒子討媳婦的。

王財在幼兒園裡逐漸學會了說話,不過人依舊沉悶,如非必要,他還是不會開口,平時跟母親回到家就乾家務、做飯洗澡,默契地不做多餘的交流,除非不在家裡。

這種偷偷摸摸的情況持續到王財十歲,小區的人都知道王胡麻時不時會打老婆孩子,勸不動,女人又不肯離婚,說是為了兒子,希望兒子好好長大。

到了王財十歲那年,不知道誰家說了王財在學校成績好,被路過的王胡麻給聽見了,他喝了很多年的酒,腦子不清醒,一直忘記自己兒子都到要上小學的歲數了,聽說孩子上了小學,成績還好,他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覺得丟人。

因為家裡的女人偷偷把孩子送去了學校,而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覺得自己對家裡絕對掌控的權威受到了威脅,況且,上學要錢的,女人哪裡來的錢?

這一年,王財的母親又被打進了醫院,他已經懂事了,讓母親去離婚,現在他們兩個人又不是不能養活自己,為什麼不離?

然而王財的母親不肯,說他年紀還小,不懂這些,讓他安心學習,不離婚是不希望彆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家庭健全跟單親家庭完全就是兩個樣,無論如何王財母親都不想離婚。

年紀還小的王財阻止不了母親繼續挨打,就隻能學著母親這樣,假裝視而不見。

慢慢地王財讀了初中、高中,母親還總是被打,隨著年紀的增長,王胡麻下手越來越重,似乎把自己半輩子的不得誌都怪在了自己老婆身上,覺得自己當年娶了個沒用的女人,害得他賺不到錢,一把年紀還得給人當孫子。

可王胡麻意識不到,他已經很多年沒給過老婆錢了,那些家裡的東西,都是女人一點點用自己的錢買回來的,有時候為了便宜十塊錢,可能都要跑遍半座城。

小區裡的人都說,女人好能忍啊,為了孩子都堅持這麼多年不離婚,真的是太厲害啦。

外人輕飄飄的一句話根本說不儘其中的疼痛,王財每次升學之前都問一次母親,離婚嗎?

在小學的時候說不離,初中的時候說等一等,高中的時候……她終於死了。

王財成績好,高中念的是市裡最好的高中,需要住宿,一個月才能回家一天,平時母親有空的話,會給他送點吃的,不過因為學校跟芬芳小區距離遠,一個月來不了幾次,都是上學前多準備吃的。

高中壓力很大,王財拚了命想離開,他聽說考得好有獎金,恨不得自己直接變成狀元,拿到最多的獎金帶母親離開。

平時母親怕影響王財學習,不會經常去打擾他,所以王財沒發現,那一個月,母親沒有給他送過一次吃的,平時最少都會送一次的。

王財以為母親有事才不來,也可能是王胡麻回來,又把母親打進了醫院,有很多可能。

然而,高三的王財回到家後,沒發現母親,王胡麻倒是在家,可他們倆從不說話,這麼多年,王財都沒喊過一聲爸,不會在這種時候出聲叫人。

在家找了一圈不見人,王財以為母親出門了,就開始自顧自收拾自己的東西,結果被王胡麻一腳踢在膝蓋窩裡,當即整個人跪在地上,骨頭仿佛裂開了一樣疼痛。

王財被王胡麻打了一頓,對方說他是養不熟的白眼狼,那麼大個老子在這都看不見,這麼多年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自從上了寄宿的初中,王財就沒怎麼被王胡麻打過了,他很少回來,母親又會儘量協調好時間,不讓兩人碰上,這次倒是莫名其妙撞上了,白挨一頓打。

打完之後王胡麻把王財趕出家門,本就不願意回家的王財二話不說就走了,打算回學校的時候在小區門口遇上了202的女主人,他算是在母親跟女主人的看顧下長大的,像有兩個母親,彌補了父母的愛。

女主人看他被打得一臉青紫,鼻孔跟嘴角都血,眼白裡更是有被打出來的血絲,頓時焦急地拉他去了醫院,在上藥的時候聽他說了家裡的事。

王財想起來母親不在,就問女主人:“對了,阿姨您看見我媽了嗎?我回去沒見到她。”

“不知道啊,我沒見過,最近你媽要跑一些活,估計顧不上你爸那,我剛才還想提醒你,要是你媽沒回來,你彆回家,省得被打呢,結果走近一看,你已經被打成這樣了。”女主人心疼地看著王財一臉傷。

沒有母親的行蹤,又不能回有王胡麻的家,王財拜托女主人回頭跟母親說自己不在家,打算回學校去了,沒有亂跑,女主人應下,還讓他好好學習,順便給了他一百塊去學校買點好吃的,202 跟302太近,現在不好帶他去家裡吃,萬一王胡麻鬨上來,影響王財學習。

平時女主人會給一點錢讓王財在學校買飯吃,母親用其他禮物還回去,王財已經習慣母親與女主人之間的友誼,道過謝後就獨自去上學,本來這一次要在學校待上一個月,卻很快收到了班主任的電話,說家裡阿姨找他有事。

王財認識的阿姨就202的女主人一個,接通電話後對方讓他趕緊回家一趟,電話裡說不清楚什麼的,語氣並不好。

故事後麵的展開非常令人唏噓,女主人說起來還抹了把淚,她曾經跟那個可憐女人感情確實好,隻是後來什麼都散了。

現在回憶起來,女主人都不記得是哪一天發生不對的,在王財母親逐漸有自己的生活後,兩人聚會的時間逐漸趨於周末,也就是說,在工作日,她們之間是默認各自乾活的。

加上王財母親非常努力,店長逐漸給她升職,有時候會離開一陣子,所以女主人在一段時間沒看到王財母親的時候沒覺得哪裡不對,期間遇上了王財回來被打,她還想著不知道對方多心疼呢。

一個星期見不到是工作忙,兩個星期見不到可能是臨時出了意外,三個星期見不到,女主人終於意識到,人可能不是沒回來,而是不見了。

女主人抽空去了趟王財母親工作的店裡,一問才知道,之前王財母親弄完了外地店的事,準備休半個月年假,很早就放假回家了,現在並不在店裡。

“你知道嗎?我當時聽見這個嚇死了,”女主人拉著鬱久霏的袖子說,神色間依稀還能看見當時的慌亂,“我問過了王財他媽的回家日子,嘿,你說巧不巧?剛好是王財弟弟回來前三天,我尋摸著,她應該是想提前回來買東西給弟弟補身體的,但弟弟回來了,我們都沒見著人啊。”

鬱久霏記得王財明確寫自己母親已故,並不是失蹤,她立馬問:“那人是怎麼了?走丟了?”

女主人擺擺手:“哪裡知道是不是走丟啊?我不敢往壞處想,就回來跟老頭子商量,他說人說不定就在家裡呢,或者……被王胡麻那人趕回老家去了,回娘家也有可能啊,他就說,讓我再仔細問問。”

這麼仔細一問,來來回回就繞到了王財母親放假那天,四號樓有人看見她拎著隻雞和不少吃的回來的,這麼多年了,大家都明白,隻要她帶很多東西回來,肯定是王財放假了,就算隻放一天,她都會給王財做好吃的。

但小區裡的消息,就到這裡為止了,小區沒有監控,關上門之後發生了什麼時候根本不知道,頂多聽見點聲音。

時間過去了好多天,女主人叫上老頭子一塊去想王財母親最後回來那天發生什麼時,才記起那天他們的兒子交了女朋友,說互相吃個飯見麵,早早就出門去了。

回來後沒聽見302有什麼聲音,所以都以為王胡麻沒回來呢,之後又是工作日,302安靜得很,更沒人發現王財母親去了哪裡。

女主人自己想不出來,特地繞開王胡麻問了三樓跟二樓所有的住戶,試圖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隻有306的一個租戶說,他那天出門跟女朋友約會,好像聽見了302的吵架聲,吵的什麼倒是聽不清。

302的男主人王胡麻每次回來都要跟老婆吵架打架,大家都習以為常,就算是往來住不久的租客都知道302的事,那女人早些年還任打任罵,工作年齡上來後逐漸不會忍氣吞聲,單方麵的打罵就變成了互相吵架跟互毆,雖然每次都是王財母親輸,最後還是會被打一頓。

得了這個消息,女主人擔憂王財母親被王胡麻趕出去了,之前不是沒出現過這樣的事,王胡麻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發瘋,甚至把王財母親的鑰匙都扔進了蹲坑裡衝走,那時候又是暑假,王財母親隻能帶著兒子去鄉下暫住。

後來王胡麻出門,喝得醉醺醺回來,王財母親才重新拿了他的鑰匙去配新的,繼續伺候這男人。

聽到這裡,鬱久霏都忍不住說:“為什麼還伺候他啊?都被趕出來了。”

能讓一個聖母病說出這樣的話,可見王胡麻多過分,過分到鬱久霏都不用小本本計算誰欠誰,直接就可以知道是王胡麻的錯,按照鬱久霏的想法,既然已經被趕出來了,自己又有生存能力,對方明顯不喜歡自己,那直接走掉就好了,對方眼不見心不煩。

女主人歎了口氣:“其實弟弟上高中之後她就想走的,但是她也要為弟弟考上大學後的學費、路費、生活費考慮呀,萬一弟弟緊張沒考好,她還想給弟弟複讀,這些都是錢,王胡麻再不好,至少有個房子住,這樣他們娘倆就能省下一大筆錢呢。”

母親一旦把人生都寄托在孩子身上,那肯定是要把一切最壞的可能性都考慮好的,王財母親存了很多年錢,依舊擔心出現意外不夠用,她甚至跟女主人說過,如果有一天自己出意外了,這筆錢或許還是不夠到王財結婚生孩子,所以她想再給自己買點保險。

到王財母親失蹤為止,她已經存下了十幾萬給王財,這些都是一年年忍受王胡麻打罵省下的房租錢,存折她自己收著,隻有王財跟她自己知道在哪裡。

女主人隻知道有這張存折,但不知道具體有多少,又放在哪裡,發現人不見後她還想過會不會是王胡麻發現了存折的事,所以把人關家裡了,但找了物業借口做檢查的時候,並沒有在302屋內發現對方的痕跡。

不得已,女主人報警,這時她沒有通知王財,想著事不大的話,就不影響王財學習了。

結果警方找了市內又找了王財母親老家,連王胡麻老家都找了,依舊沒找到人,最後拖了快一周,警方忽然聯係王胡麻跟女主人去認人,說是找到一具屍體,認一下是不是本人,如果無法認出的話,還得做一下DNA檢測。

女主人第一次去公安局的太平間,那地方不如醫院的冷,可依舊讓人不太舒服,法醫就站在旁邊,拿著身份證明、死亡證明等他們簽字。

王胡麻一臉不樂意,掃了一眼屍體,都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隨口就說是。

手術台上放著屍體非常蒼白,臉上有幾乎可以說是毀容的傷,還有許多陳年疤痕,眼眶裡沒有眼球,是兩個黑紅的洞,身體被白布蓋著,不知道下麵是什麼情況。

女主人不敢相信,她差點被嚇軟倒在地,是她丈夫扶著她,好半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說:“不、不可能,這不會是王財他媽,眼睛呢?怎麼會沒有眼睛?”

其實王財母親的臉就算傷痕累累,認識這麼久的人,依舊看出她是誰,女主人隻是不相信,之前還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就變成殘缺不堪、冷冰冰的屍體。

因為女主人不肯點頭,王胡麻不得已同意警方說做DNA檢測的辦法,由女主人去聯係在學校的王財,過來檢測兩人是不是親母子。

王財來的時候也跟女主人一樣,不敢相信自己母親居然死亡了,警方給他們做了親子鑒定,確定王財母親死亡,死亡原因是頭部遭受重擊,法醫的檢測是什麼鈍器反複砸裂了死者的頭骨,腦內進血導致的死亡。

如果說死亡已經是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消息,發生在王財母親身上的第二件事就根本無法讓人接受——警方找到王財母親屍體的時候,她身體裡的器官跟血液幾乎都被榨乾了。

女主人聽得差點暈過去,顫抖地問警方是什麼意思,警方有些不忍,解釋說,死者死後很快就被人抽乾了血液,之後有人把她的器官挖空了,看手法,是專業的。

因為這個發現,警方懷疑是有器官團夥流竄,他們或許早就拿到了王財母親的血樣,做過配型後就盯上了她,先打暈她本人,再去做器官|移|植,最後把屍體丟棄。

除了王胡麻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不管是女主人一家還是王財,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得讓對方入土為安。

女主人長長歎了口氣,拿出手機給鬱久霏看照片:“給你看,王財他媽的遺照用的還是我之前跟她拍的合照,因為她死後沒有眼睛了,師傅拍不了,隻能從以前的照片找,再弄成黑白的。”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靦腆,但可以看出來很開心有人陪她拍照片。

鬱久霏看她翻了好幾張,問:“阿姨,有王財的照片嗎?我之前也認識一個叫王財的人,同名同姓好有緣分哦。”

女主人詫異地看了鬱久霏一眼,態度更親近一些:“是嗎?我有的,我給你找找啊……”

老年人眼神不好,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照片上的王財年輕、陰鬱、冷漠,有種還沒長開的稚嫩感。

鬱久霏乾脆也翻出了樓十一之前給她的檔案照片,兩個手機放到一起對比,除了臉型的稚嫩與成熟,居然連眼神都完全一樣,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是一個人。

“哎喲,這孩子也是苦啊,這麼多年,很少見他笑。”女主人唏噓地說,抬手抹抹眼角。

剛想附和的鬱久霏被衛生間出來的男主人和沈西聆打斷,兩人都有點沉默,沈西聆還好,他很少有什麼情緒波動,在他身後的男主人臉色就難看了,跟生吞了螺絲釘卡著喉嚨似的。

鬱久霏抬眼看過去,問他:“怎麼了?沒疏通好嗎?要不放著我來?”

沈西聆搖搖頭,伸出手,他手裡拿著個黑色的塑料袋,緩緩展開,一股惡臭的味道傳來,像是什麼腐爛的東西跟屎混一起的味道,男女主人一聞到這個味道就立馬跑去吐了。

坐著的鬱久霏捂住鼻子,她看不見,便站起身,然後在黑色塑料袋裡看到了一顆完整的眼球。

兩人沉默一會兒,聽著像是背景音的嘔吐聲,鬱久霏屏住呼吸,拉著沈西聆的手緩緩把袋子合上:“問題不大,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讓馬桶堵的,除了屎就是屍體,能裝進行李箱的,除了人民幣就是人民,你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要點冰塊。”

沈西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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