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久霏捏著色子塞自己兜裡, 站起身:“沒多少了,走吧。”
“走?”沈西聆驀地睜大眼睛,手指無措地指了指剛過去的獵殺人, 又指了指出口, 顯然沒明白鬱久霏是什麼意思,他有點懷疑, 是鬱久霏忘記了剛才發生過什麼。
“我沒記錯的話, boss對副本內發生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的吧?”鬱久霏回頭看他。
沈西聆遲疑地點頭:“是這樣沒錯, 可這地圖導演進不來。”
聽完, 鬱久霏閉了閉眼,一副很不想開口的樣子:“我是說,你沒見過我吃了藥的樣子, 至少知道我在三十二號末日地圖吃了兩天藥吧?總不能當時我利用聖母病脫困, 你以為我就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沈西聆這確實是第一次見鬱久霏吃了藥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研究了這麼多年,應該看得懂才對,可是他還是不明白,到底哪個傻逼給鬱久霏開的藥,一下子把人給治瘸腿了。
沈西聆嘶了一聲,低頭看鬱久霏口袋裡安靜如雞的樓十一:“要不……我給她看看?”
樓十一沒動, 十分乖巧,也不應聲, 他已經開始懷念可可愛愛的聖母病了。
“行了,你就當我是雙重人格吧,過來, 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鬱久霏這回不管沈西聆有沒有跟上,直接離開。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沈西聆,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跟上去,嘴裡嘟囔著“庸醫”之類的詞。
來到地下停車場出口,鬱久霏抬頭看了下各個指示標,準備往門診部走。
沈西聆悄無聲息出現在鬱久霏身邊:“鬱、鬱小姐,人你不救了嗎?”
鬱久霏不想理他,不過有些事情確實得說清楚,她走到了一個監控死角:“不救,你可以把我現在的狀態理解為,人類的本性,一個人患病也不可能改變基礎基因裡自帶的能力,相信你一定明白,人生下來,就是帶著獵殺、虐待、血腥、爭奪等基因的,所以我的出現,很正常。”
正常到,其他人吃多了抑製情緒的精神類藥物,也會出現感情缺失的情況,有句話怎麼說的,自從得了精神病,人都精神多了。
人類對善良與惡毒的控製應該是五五分,多一點少一點,都會被其他人用最惡毒的語言打壓下去,善良多一點是聖母病,惡毒多一點是狠毒殺人犯,大多數人被送進精神病院,就是這種控製失衡了。
鬱久霏自己也是典型的大腦神經控製失衡,她控製不住自己溢出的善良,治不好的情況下,醫生一再加大藥量,過了某個臨界點,就成了現在這樣。
之後出院的治療,醫生都是減少了藥量的,打算拉長時間線,一點點治,不過也準備了一盒特效藥,平時一盒藥一個月吃不到半粒,自從進了《夢想鄉》,消耗量哢哢上漲。
沈西聆大概明白了鬱久霏病症,他思索一會兒:“那你吃這個藥的藥效應該在16至35小時左右,給你治療的醫生,應該是打算,讓你自己判斷,如果絕對需要的話,既然治不好聖母病,乾脆連正常情緒也一刀砍了,應急?”
“不愧是教授,”鬱久霏挑起眉頭,“對,就是這樣,我時間不多,彆浪費,後麵彆問我太蠢的問題,懶得回答。”
“……”沈教授想上去跟她理論理論。
這時沈西聆收到了樓十一的郵件,內容是:彆想太多,她不是針對誰,隻是在她眼裡,在座的都是垃圾。
沈西聆委屈地跟上,想好了等鬱久霏藥效過去,怎麼想辦法跟可愛的小聖母病訴苦,以及,以後能不吃這藥就不吃了,難怪之前樓十一一直推三阻四的,有幾次看似在建議鬱久霏吃藥,其實那語氣也不是很想的樣子。
就算沒有樓十一跟沈西聆的指引,鬱久霏還是大大方方來到了太平間,她的工作證跟身份卡留在了人偶身上,現在她能過來,但是沒有進去的身份。
太平間外守著兩個醫生,兩個人在輕聲聊天,偶爾打個哈欠。
鬱久霏掃了一眼,忽然向沈西聆伸出手。
“什麼?”沈西聆沒出聲,用口型詢問,一臉茫然。
“控製藥劑。”鬱久霏眼神犀利,要是沈西聆敢說忘了,她就把沈西聆推出去吸引火力。
沈西聆恍然,趕緊從自己的口袋掏了掏,拿出幾個噴瓶,悄聲說:“噴瓶式,按一下,能控製3到5個人,看有沒有吸進去,藥效時間為二十四小時,管用。”
不得不說,論辦事靠譜,還是得沈西聆。
鬱久霏做出“謝謝”的口型,然後一個竄身來到兩個醫生的麵前,抬手就在他們口鼻處噴了一下,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就被控製了。
後麵的沈西聆趕緊跟上,他小聲嘀咕:“你跑太快了吧?樓十一說得對,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你是真熟練啊。”
“……”鬱久霏無語地掃他一眼,隨後低頭跟樓十一說,“樓十一,這段監控把我跟沈西聆完全刪掉,但是注意上恐怖片的掉幀特效。”
樓十一舉起晶片小手,比了個OK的手勢:“收到。”
得到了回複,鬱久霏拉過一個醫生的領子:“裡麵有人嗎?”
醫生麻木地搖頭:“沒有。”
正常醫院的太平間會有人守著,不能讓陌生人進去,就連醫生也需要文件,畢竟醫院有時候並不止是正常死亡的屍體,還有送過來的刑事案件屍體,要是讓凶手破壞了屍體上留存的證據,會對後續破案產生巨大的影響。
鬱久霏用了醫生的身份卡打開門,帶著沈西聆進去,溫度一下子低了許多,都是冷凍櫃透出來的溫度。
一般太平間的溫度是3-4度左右,隻保證屍體的新鮮度,會腐化,隻有特殊情況的屍體會轉進冰凍區域,或者用福爾馬林浸泡,比如說暫時還不能破案的刑事案件屍體,家屬也不願意火化,堅持要一個真相,就可以花錢讓醫院冰凍保存。
當然,這個服務用的人不多,更多是案子無論有沒有查完,家屬就急著講究入土為安把屍體帶走火化了,後續就算有情況,也很難再從屍體上得到證據。
鬱久霏走到冷凍櫃前,挑了一具死亡時間最近的,拉開後看到一層白布,還沒上裹屍袋,應該在等家屬來認領,或者警方來找證據。
“沈西聆,會解剖吧?”鬱久霏轉頭問了下到處摸索的沈西聆。
“會啊,基本功。”沈西聆感覺自己總算有個比鬱久霏強的了,頓時驕傲起來。
鬱久霏點點頭,直接將屍體扶起來:“那你收拾一下手術台,我們看一下他到底因為什麼死的。”
沈西聆趕忙答應下來,從櫃子裡拿來了做手術的一應套裝,還有工具,畢竟不是給活人做手術,消毒什麼的就不做了,直接上。
在沈西聆鋪無菌布之後,鬱久霏一個人扛著屍體放到了手術台上,開刀之前,按照屍檢流程,先做最基礎的表麵判斷,比如說是否有外傷、屍斑、中毒跡象等。
檢查完,沒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死者是個男性,身高一米七八,年齡大約在三十六歲,營養良好體態均勻,手指上沒有特彆厚的繭,應該是個富貴少爺出身。
身上的傷口屈指可數,最大的傷口是在胸部,上麵還有手術縫合後包紮的紗布,現在濃水跟血液混合在一起,已經把紗布都粘住了。
鬱久霏一點點揭開紗布,儘量不損壞屍體本身,而沈西聆已經舉著手等待之後的開刀。
“傷口沒什麼問題,就是正常的手術傷口,做手術的人技術很熟練,縫合得也很漂亮,應該是醫院裡最厲害的醫生做的。”沈西聆一邊剪開縫合線一邊說。
重新打開病人的胸膛之後,忽然一股惡臭撲麵而來,隔著一層口罩都擋不住那個味兒,熏得眼睛都要瞎了。
兩個人的手套上都是屍體的膿水跟血水,連捂鼻子都不行。
過了那一陣,鬱久霏硬撐著低頭去看,發現屍體胸腔裡的心臟顏色跟其他地方不一樣,應該是做了換心手術。
“這怎麼回事?”鬱久霏有點不敢確定,她屬於精神病類出身,心理學跟治療一些基礎精神病還可以,換心手術不在知識儲備內。
“等等,我要拿出來看一下。”沈西聆也皺起眉頭,他拿過乾淨的手術鉗夾住心臟流通的血管,再一點點漸開心臟被縫合的地方,屍體還很新鮮,可心臟已經呈現一種即將腐化的狀態。
沈西聆動作輕巧地把心臟取出來,放到了鬱久霏端來的乾淨托盤上,自己去旁邊研究。
鬱久霏低頭看了會兒屍體沒了心臟的胸口,拿過一旁的針筒,沒加上針頭,直接在屍體的胸膛裡吸那些跟膿水血水混在一起的液體。
洗乾淨液體後,胸膛看起來才呈現一種比較常見的屍體顏色,整體看起來也沒有那麼違和了。
針筒用針頭蓋上,鬱久霏低頭去看屍體內部的其他位置,發現那個液體在一定程度上讓屍體的胃、肺部、肝部出現了感染,與其說病人是死於不健康的心臟,不如說他是被感染後的並發症給弄死的。
旁邊的手術台上,沈西聆對著一顆黑紫色的心臟切來切去,還擺了一堆瓶瓶罐罐,都是在人家櫃子裡拿的。
大概過去了半個多小時,沈西聆拿著兩個切片回來,說:“心臟被打過保鮮劑,見過市場裡被下藥保鮮的魚嗎?這個心臟,在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趨近腐化了,但是用了兩種藥,一前一後讓它看起來像新的,其實裡麵的肉已經壞死了,這樣的心臟換到一個活人的胸膛裡,他不死誰死?”
鬱久霏雙手撐在手術台上:“這兩種藥,具體的效用分彆是什麼?”
“簡單來說,最開始打的藥,是保持活性,給即將死去的魚打的那種,類比一下,就是人臨死的時候,打了一針腎上腺素,往後拖了一點時間,但不治療,還是要死的;後一種藥呢,就是這顆心臟已經死了,打藥防腐,讓它看起來,像活的一樣,這種藥一般用於殯儀館。”沈西聆舉著兩塊切片解釋。
讓□□保鮮的藥物,往往用於菜市場的藥類,隻要有渠道就能買,買回來給家畜家禽吃了,可以保持一段時間內的肉質新鮮;殯儀館使用的防腐劑非常好,讓屍體最長可以保持九天的模樣不腐,給足了家屬辦葬禮的時間。
而這兩種藥,被打在了一顆需要移植的心臟上。
鬱久霏接過兩塊切片,問:“能判斷出來,第一種藥,是在人活著的時候打的,還是人死了打的嗎?”
沈西聆笑了下:“你這話說的,得讓它跳動得久一點,當然是生前打的了,後一種防腐的藥,倒是不能確定什麼時候打的。”
聽完,鬱久霏轉動了一下切片,眼睛微微眯起:“沈教授,這個屍體,能複原成原來的模樣嗎?但心臟不放回去。”
“你這是在為難我沈教授!這是人能提出來的要求嗎?”沈西聆驚呆了,沒想到鬱久霏居然還要讓他一比一縫回去!
“那就讓自私來吧,後麵還需要切一下其他屍體,我要把所有移植的器官,都切出來。”鬱久霏一揮手,比劃了整排冷凍櫃。
沈西聆差點摔地上,好歹扶住了手術台,眼神呆滯:“你說得對,這種事,還是得讓自私來,他就是乾這個的,他有經驗!”
說完,連流程都不走了,直接換了自私出來,跑得相當快。
自私扶了扶眼鏡,對鬱久霏微笑:“可能需要點時間。”
鬱久霏點點頭:“一晚上夠不夠?”
“……生產隊的驢都沒有這麼使的。”自私咬牙切齒,想把鬱久霏也給開膛了。
聞言,鬱久霏皺起眉頭,她看了眼冷凍櫃:“沒事,你能切多少算多少,剩下的,我帶走。”
自私睜大了眼睛,第一次見人來太平間,切不完還打包帶走的,這是當吃席來了。
作為一個切人多年的教授,自私的技術確實比沈西聆熟練許多,他獨立研究那麼多年,還有好幾個基地的支持,基礎知識確實紮實,而且憑借他複製的能力,可以把挖開的屍體重新變回原來的模樣——用boss能力變回去的,不是縫回去的。
注意到鬱久霏嘲諷的眼神,自私沒好氣地說:“這屍體都爛成這樣了,隻能用能力變回去,你厲害你縫一個我看看啊!不可能二次縫合還完全一樣的,不然人家臨床上為什麼要教二次縫合?”
說完還得繼續乾活,要不是沈西聆先妥協了,自私真想舉起手術刀給鬱久霏一下,吃了藥的鬱久霏看人的眼神,總像在看一坨屎。
切出來的器官都被鬱久霏用藥水泡起來了,放在一個個罐子裡,上麵還有貼紙,寫上各種基礎信息,從什麼屍體上切下來的,是什麼樣的器官,被打了什麼樣的藥水。
大概切到第二十具的時候,自私叫了聲鬱久霏。
“鬱久霏,你過來。”
鬱久霏放下罐子跟筆,找了新手套戴上走過去:“怎麼了?”
自私指指屍體被打開的胸腔:“這具是三個月前的屍體,他替換了兩個器官,有心臟和腎臟,但是他的腎臟沒有任何問題,出事的在新替換的心臟上。”
此時自私儘量挪開屍體肚子裡的各種器官,給鬱久霏看清楚下麵的腎臟,對比著心臟,同時解釋:“你看,下麵的這個腎臟有縫合的痕跡,另外一邊已經有點萎縮,說明這個健康的腎臟是移植過來的,而且使用有一段時間了。”
至於心臟,跟剛才被取出來的不少器官一致,都是腐爛,但被藥物維持住了形狀的。
“都取出來化驗一下看看,我大概能知道是為什麼了,但還是得取,辛苦你了,自私。”鬱久霏認真地說。
“我是垃圾,說這些。”自私冷笑一聲,不接受這聲辛苦了,直接動手取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