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的能力確實強,一把手術刀、一個夜晚,一個奇跡——他真的把屍體給剖完了還複製回去,雖說這個主要依賴他複製的能力,可能做到次次都完好把器官挖出來,真的很強。
所有裝著器官的罐子都被鬱久霏存進了背包裡,要不是背包格子多,她都裝不完,後來器官太多了,太平間裡的罐子不夠,還去商城買了一些。
解剖完屍體,還得想辦法把太平間恢複原樣,本來鬱久霏想買差不多的道具放回去的,自私擺擺手,直接用複製的能力把物品都複製回來,好像整個太平間沒有人來過一樣。
鬱久霏沉默一會兒:“你不會把屍體裡的器官也複製回去了吧?”
“我看起來像是做這種蠢事的人嗎?”自私狹長的眼睛透過眼鏡盯著鬱久霏,手慢慢舉起了手術刀。
“淹死會水的,打死犟嘴的,人往往死在自己最擅長的東西上,多檢查一遍總沒錯。”鬱久霏用看智障的眼神掃他一眼,離開了太平間。
因為鬱久霏這句話,自私咬咬牙,還是多檢查了一遍,確信自己沒把屍體的器官弄回去。
天已經亮了,鬱久霏直接偷偷回了宿舍,下班後她給人偶下了命令,打卡下班,等進入宿舍,人偶就可以收起來了。
十點還得重新上班去,鬱久霏讓自私先回去,她要睡覺。
自私不明白:“你不是說你時間不多嗎?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著的?”
“因為就算我讓給他們十個小時,依舊能把問題給解決。”鬱久霏嘭一聲關上門,囂張得很。
睡到九點半,鬱久霏睜開眼,沒有一絲疲倦跟賴床,動作迅速地收拾好自己,揣上樓十一往住院部走。
樓十一還在睡呢,就被揣兜裡了,他慢慢爬到邊緣,忽然問:“鬱久霏,如果是你的話,對上個地圖我做的事,有什麼想法啊?”
在聖母病鬱久霏的眼裡,顯然放不下這件事,就算答應了樓十一回來,也是憋了口氣在那的,沒有現在這個鬱久霏這麼自然。
鬱久霏看也不看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那假如,我是偷偷借你的手做那些事呢?”樓十一很想知道鬱久霏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
“關我屁事。”鬱久霏語氣都沒變。
樓十一琢磨了一下,發現鬱久霏其實第一次回答的意思就是,他做這些事跟她沒關係,影響不到她的目的,那就跟她沒關係,因為他又問了一遍,所以直接換成“關我屁事”了。
吃藥前後,可以看出來鬱久霏的思維跟著重點是完全不一樣的,非常符合鬱久霏的病症,她就是神經控製失衡了,要不多一點,要不就少一點,相當不均衡。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樓十一乾脆就縮回去繼續學習恐怖片諸多特效,爭取以後鬱久霏想到什麼他都可以做出來。
到了住院部,鬱久霏利落打卡,看不出熬了夜的樣子。
在去拿小推車的時候,鬱久霏抽空跟樓十一說:“樓十一,你多監控一下太平間那邊的情況,如果有人去做檢查了,就告訴我。”
樓十一不敢出聲,舉起晶片小手比OK。
吃過藥鬱久霏也會記得前一天的自己是怎麼做的,見人就問好,雖然笑不出來,至少禮貌跟流程是走完了。
十一點半的時候,樓十一伸出藍色的光線戳戳鬱久霏的胳膊,示意有人去檢查太平間了,同時鬱久霏的手機響起了提示音。
鬱久霏在打掃間隙拿出了手機,樓十一發來一條消息,說警方跟家屬都去給屍體做了屍檢,發現病人移植器官的位置是空的,現在家屬在前麵鬨事。
看完消息,鬱久霏拍拍樓十一,以示鼓勵,隨後自己拿著人偶遙控器開始一邊工作一邊編寫對話,她要讓四具人偶在整個醫院的衛生間裡輪流說八卦,就說醫院移植器官消失了這件事,最好一天之內,整個醫院的人都知道,醫院克扣了病人的器官,還把人本身的器官給挖走了。
這樣的醫院,彆說以後還有沒有人敢來,怕是之前死亡病人的家屬,都不會放過醫院吧?
最先傳出謠言的地方,是門診部的衛生間,上廁所的人都能聽見竊竊私語,兩個奇怪的聲音在聊著太平間的八卦,說屍體裡的心臟不見了,警方懷疑醫院偷偷把器官挖走了,等人死了,就放一個壞的進去暫時騙人,等家屬接受事實之後,再讓人把器官找回來,接著用。
“你聽說了嗎?我們醫院挖病人的器官去給彆人用呢。”
“聽說了聽說了,醫院好黑啊,也不是沒給換器官的錢,怎麼這麼貪呢?”
“嗐,誰還嫌棄錢多呢?賣錢不如賣權,本來就是供不應求,當然價高者得啊。”
“都想跳槽了,病人家屬不會放過醫院的吧?”
……
一邊是警方逐漸展開調查,發現所有的屍體,都有缺少器官的情況;一邊是黑暗中越傳越廣的謠言,醫院焦頭爛額,兩頭不得好。
鬱久霏站在注射室外,吃下一顆巧克力,此時距離她藥效過去,還有三個小時,而住院部裡,越來越多的病人,在打包離開,住院部外停著一排豪車。
糖紙丟進垃圾桶裡,鬱久霏拖著小推車去廢品處理室,在長長的走廊裡,她給最後一個長頭發的人偶下命令。
“打暈一個護士,換上她的衣服鞋子帽子,帶上玻璃罐子,推車到醫院門口,然後,隨便撞倒一個人,讓罐子全部摔碎。”鬱久霏對著遙控器嘀咕完,長頭發的人偶緩緩出現,動作利落地去找護士。
下完命令,鬱久霏拿出樓十一:“樓十一,給導演去個郵件,就說讓他守在醫院門口,我送他個本次副本中,最大的節目效果,如果他沒拍到,以防萬一,你也讓攝像頭對準了門口,導演不想拍,就拍好了送給他。”
這就是鬱久霏藥效結束前,做出的最後一個決定,等藥效過去,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迎著冬日裡的餘暉,各種顏色的器官隨著玻璃罐子灑落在白雪上,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看得觸目驚心,那些或破爛、或健康的器官,終於被人們找到了蹤跡。
可是見到的時間,就是全部落進雪水裡的時候,餘暉讓在場的每個人都看清楚那是個什麼東西,最後一絲光亮消失,醫院門診部外部大燈猛地打亮,地上的器官依舊沒有消失,那不是幻覺,是真的、消失了的器官。
警方最先反應過來,立馬拉上警戒線疏通人群;家屬們嘶吼著衝向原本在點頭哈腰的醫護們,拳頭跟巴掌一下下招呼在對方的腦袋上;路過的病人下意識掏出手機,拍下第一手照片跟視頻,上傳到各個平台,這一下,就算導演想不拍,都不行。
混亂中,人偶悄無聲息地消失,那身護士衣服也沒留在原地,還給了暈倒的護士。
如鬱久霏猜測那樣,這一晚,依舊是鬱久霏輪班,護士長匆匆排完班,顧不上安排人繼續盯著鬱久霏,整個醫院都亂成一鍋粥。
膽小的護士護工已經開始盤算離職,醫院領導試圖把事情壓下去,可醫院怎麼打得過那麼多權貴?
醫院本就是權貴扶持才屹立多年,它的成功在於它有一整條產業鏈,沒有這條產業鏈,灰色地帶裡的產業鏈,也不止它一條,得罪了那麼多人,有的是其他人來滅掉它。
藥效的最後十分鐘,住院部一樓已經沒什麼人了,鬱久霏坐在注射室門口老位置上,她手指輕點推車把手:“很多事情,其實隻要去做,都可以變得很簡單,文憶是,鬱久霏也是,可偏偏,都是好人呢。”
無論文憶的計劃是什麼,這一刻,強製快進,她要的結果,很快就會到來,而玩家需要完成的任務,會附贈一個破敗荒涼的醫院,誰讓,這個醫院嚇著那個可憐的聖母病了呢?
“你這麼做,等會兒鬱久霏回來看到怎麼辦?”樓十一監控著整個醫院,他看見的事情,比鬱久霏更多,偌大的醫院傾倒,底下的普通人,將要承受的,是失業、混亂、猜疑甚至死亡。
東湖市私人醫院本身就不會把人命放在眼裡,等過了最嚴重的時刻,醫院反應過來,會把所有在醫院裡的人都折磨一遍,非得找出所謂的凶手不可。
鬱久霏笑起來:“所以啊,剩下的得交給聖母病了,她會努力救人的,這才是,最適合她的情景。”
聞言,樓十一愣住,旋即明白鬱久霏的意思,救不了人的時候,那就由冷漠的鬱久霏出來製造混亂,這樣,聖母病鬱久霏的存在就顯得很重要,因為隻有她,會救所有人。
正如在末日地圖裡她做的,製造一個三方勢力混亂,為了救人,聖母病的鬱久霏,會拚儘全力成為所有人的救世主。
政治學上說,救人民於水火,就是人民的英雄。
十分鐘後,藥效緩緩褪去,鬱久霏眼神一點點染上清澈又明亮的光彩,不再是那種死氣沉沉和疲憊,仿佛換了個人。
周圍沒什麼人,樓十一乾脆從口袋裡飄起來,他抬手在鬱久霏眼前晃了晃:“鬱久霏?”
“沒有這麼快適應啦,不過,眼下的情況,我確實更擅長處理。”鬱久霏無奈地笑笑。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這樣的,隻有你強硬的時候,彆人才會退一步,不然就是對你的步步欺壓,聖母病不忍心做的事,總要有人來做。
兩個記憶與能力共通的性格,其實彼此都知道當時的自己在做什麼,聖母病退一步,是知道沒路可走了,必須要這麼做。
鬱久霏對樓十一說:“她用的辦法,其實是我想做的,但我做不到,因為我會救人、會顧及屍體、人權,她可以無視地下正在舉行的獵殺活動、可以去把所有屍體的移植器官都掏出來,並且扔在雪地裡,我做不到。”
越治療,鬱久霏越明白自己的缺陷在哪裡,那種大腦無法自控的感覺每一天都在拉扯著自己,想要拿回這種控製,隻能吃藥讓進入一種類似昏迷的狀態。
就像沈西聆的多重人格那樣,隻要礙事的人格沒了,剩下的就是有用的人格。
沈西聆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他走近了,鬱久霏才發現是本人,不是自私。
“自私先生呢?”鬱久霏奇怪地問。
“他乾完活就不想見你了,說兩個互相把對方當垃圾的人,說不到一起。”沈西聆笑笑,可以想象那個場麵。
鬱久霏點點頭:“那隨便他吧,現在其他玩家什麼情況?”
沈西聆沉默一會兒,說:“搞事,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昨晚你……不是,是那個鬱久霏那麼急了,根本就是馬不停蹄地去解剖了屍體,不是因為她時間隻有二十四小時,是她想趁心理暗示最後的一段時間,讓玩家觸底反彈。”
聽完,鬱久霏都愣住了,她想了那麼多,卻沒怎麼往這個方麵想,等沈西聆說了她才意識到——玩家在第一步心理控製裡,對恐懼已經快到極限了。
對於恐懼實驗,一般會出現兩個後續,一個是瘋狂,一個是妥協,但在真正達到這兩個後果之前,誰都不能確定到底是哪一個。
前者造成的後果是當事人會變成瘋子或者殺人狂,後者算是心裡控製成功,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理。
在這種壓抑的心理控製最後時刻,控製著被推翻了,後麵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玩家們本就不是逆來順受的性格,他們會像副本希望的那樣,開始大開殺戒,真正把這個地圖,當成逃生遊戲,NPC隻是一串數據,他們作為玩家,被一串數據逼成這樣,當然要狠狠地殺回去。
接下來,東湖市私人醫院,會變成大型的獵殺場,獵殺遊戲,從地下,搬到了地麵上,誰贏,誰可以站著離開。
鬱久霏閉了閉眼:“怪我,藥吃多了,下次我會記得減少藥量的。”
說完鬱久霏就蹲下抱住了自己,開始嗷嗷哭:“嗚嗚嗚……這可怎麼辦啊?救不完,根本救不完啊嗚嗚嗚……”
樓十一飄下來,扯了一張餐巾紙遞過去:“彆哭了,這也不需要你救人啊,這是難度一的副本地圖,沒有NPC可以打贏玩家的,除非玩家被偷襲。”
“那不還是能被殺嗎?”鬱久霏哭得更大聲了。
“這也不是你的問題啊,事已至此,不如我們問問大家的意見?”沈西聆跟著蹲下來哄。
鬱久霏揪著餐巾紙,一秒止哭:“那行。”
那眼淚收得比水龍頭都快,趁外頭混亂,鬱久霏擦乾淨眼淚,推著小推車往廢品處理室走,之前她就想知道護工阿姨的事,一直沒機會,現在好了,根本沒人有空來管她。
外頭兵荒馬亂,廢品處理室裡歲月靜好,護工阿姨依舊在給一個個瓶子分類,大瓶子小瓶子,從小到大排好。
鬱久霏回頭看了眼,確定沒人過來,才推著車過去,把小推車停在阿姨旁邊:“阿姨,我來啦!”
護工阿姨抬頭看她一眼,有些疑惑:“小姑娘你怎麼一天一個樣的?也不對,半天一個樣?而且,你怎麼帶外人進來呢?”
昨天人很可愛樂觀,晚上就呆滯麻木,白天冷漠寡言,現在又繼續可愛樂觀,精分都沒分得這麼快呢。
鬱久霏尷尬地笑笑,回頭看了眼沈西聆:“啊,這兩件事都說來話長,您自己隨便想個長話短說、可以理解、心照不宣、說服自己的……理由吧,我們肯定都接受。”
護工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