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廖媽媽把矮個丫鬟的事稟給了大夫人秦氏。
那丫鬟是潘氏大兒媳薛氏身邊的丫頭。
薛氏剛生育,這丫鬟本該給傅二做通房,但薛氏看的緊,丫鬟沒有出頭之路,便把主意打到了傅六的頭上。
從後山回去之後,丫鬟已經嚇傻了,嘴裡說著不乾淨的胡話,悔恨自己不該勾.引傅慎時,還順帶撕咬了二房的不少人,驚動了潘氏。
大夫人聽廖媽媽交代的時候卻高興的很,剛得潘氏一個人情,正愁沒法還,恐要低她一頭,潘氏就迫不及待地欠下大房的人情債。
潘氏很快就為此事找上了門,大夫人難得大度一回,對丫鬟投懷的事不予追究,隻叫人收拾了丫鬟,送去莊子看管了事,至於丫鬟說的胡話,一並歸咎到她的病情上便是。
大夫人聽廖媽媽誇讚了殷紅豆幾句,倒是上了心,趁此機會從潘氏手裡要了她的賣身契收在房中。
大房白得二房一個可心的丫鬟,解了大夫人的燃眉之急,潘氏這個人情算是白做,大夫人的病也終於快好了。
廖媽媽從世安堂回去的時候,身後跟著好幾個舉托盤的丫鬟,大夫人賞了不少好東西到重霄院,還有殷紅豆的份兒。
大夫人房裡的丫鬟魚貫而入重霄院,殷紅豆得了賞自然是高興的,收了東西道了謝,便回屋去放東西。
廖媽媽把丫鬟們帶去了傅慎時房裡,跟他說這些東西都是大夫人賞的。
傅慎時並不想看那些托盤上的物件,他在八扇的屏風內,淡聲問廖媽媽:“那丫鬟怎麼處理的?”
廖媽媽道:“她是二太太的人,已經瘋了,送去了莊子上看管。”
搭在輪椅上的扶手陡然收緊,傅慎時麵色灰冷,頓了一會兒才道:“哦。”便不再做理會。
廖媽媽猜不到傅慎時的心思,隻叫時硯過來幫忙,把大夫人送來的東西暫時放在房中,便把丫鬟們都送走了。
大夫人送來的東西不少,重霄院人手不足,翠微粗苯,時硯要貼身伺候傅慎時,整理入冊入庫的事兒,殷紅豆少不得幫忙。
半下午的時候,殷紅豆便跟廖媽媽一起進了正房後麵的倒座房,那邊是重霄院的庫房。
三間連通的倒座房,每一間都有門。廖媽媽開了第一扇門,領著殷紅豆進去,跟她說每一樣東西應該歸類在哪一處。
殷紅豆可從未見過真正價值連城的古董,便生了好奇之心,問道:“廖媽媽,我可否細看一會兒?這些物件真是精美華貴!”
大到白玉翡翠百鳥朝鳳的檀木屏風、嵌青玉雕夔龍紋插屏,小到潤瓷浮紋茶碗、青白玉鏤空螭紋杯,樣樣精致華美,放眼望去,齊整陳列的物品琳琅滿目,倒不像庫房,而像個展覽館!
笑了笑,廖媽媽道:“放置東西的時候,我帶你看一些便是。”
收下一套柳青芙蓉遍彩茶盞,仔仔細細地放在雕花的楠木盒子裡,廖媽媽道:“這些東西,有些是家裡主子給的,還有許多是宮裡的貴人賞賜的。”
殷紅豆了然,難怪這般雅致考究,原來從宮裡來的。不過傅慎時小小年紀,便得了這許多禦賜之物,倒是怪的很。
廖媽媽打開另一套鬥彩茶杯,眼睛閃著微光,道:“這樣的恩寵,彆說在長興侯府,即便是在京城,咱們六爺還是獨一份兒,”
“為何呢?”殷紅豆不解,若皇帝寵愛,受賞最多的應該是長興侯,或者嫡長子,如何會落到傅慎時頭上?
廖媽媽卻不願再說,轉而問道:“你可識字?”
“勉強認得一些。”雖然殷紅豆不知道大業到底是哪個朝代,但畢竟自帶繁體字翻譯功能,磕磕巴巴讀下來,倒是沒問題。
廖媽媽笑說:“那以後你跟時硯學一學字,若能寫得幾個就好了,以後東西再入庫,我就輕省了。上了年紀,眼睛越發不行了。”
古人壽命短,而且女人操勞,女紅尤其費眼,廖媽媽雖然才四十歲,但做這種活兒,已經覺得費神。
殷紅豆殷勤地走過去,道:“我能用炭筆寫幾個,不如先記下來,等時硯有空,讓他謄寫,省得您傷眼。”
廖媽媽搖頭道:“不行,你認得的不多,複雜的你記不住,有些東西差一個字,材質就變了,到時候核對起來出了錯,要受罰的。”
遇到複雜的字,用拚音代替就是。材質問題,時硯肯定比殷紅豆熟悉,隻要發音對了,她想應該是不會出錯,便笑說:“廖媽媽信我,我真能記下來,等寫好了再給您過目一遍。”
廖媽媽將信將疑,道:“那我可就信你了。”
殷紅豆拚命點頭,倒不是她想給自己找事做,而是越有用,生存價值才越大,到了關鍵時刻,廖媽媽才越願意護著她。
攬著這項差事之後,殷紅豆做晚膳便刻意燒了一些細木棍,做木炭筆之用。
不過半個時辰,事情還真的辦妥帖了,廖媽媽愈發歡喜。
但憂愁的事又來了,傅慎時自世榮堂的人送了東西來,一直待在書房裡,晚上沒進米飯,一口菜都沒嘗。
時硯把涼了的飯菜端到廚房,殷紅豆和廖媽媽還有翠微圍在一起,把剩菜剩飯趕到另外的碗裡,輪流嘗了,都說好吃。翠微舔舔嘴唇,恨不得再夾幾筷子,不過礙於大家都嚴肅地討論主子的狀況,隻是蠢蠢欲動,並不敢真動手。
廖媽媽歎了口氣,無奈道:“這又是怎麼吃不下飯了,不吃可怎麼行——紅豆,你再把乾淨的菜熱一熱,我去勸勸。”
時硯搖頭,聲音細軟道:“廖媽媽彆去了,六爺吃不下,誰勸也沒用,您就彆惹六爺發脾氣了。”
傅慎時發起瘋來,誰都勸不住的,廖媽媽去了,恐怕還會被誤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