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紅豆等畫作乾了,小心翼翼地卷起來,悄悄退出去,隨後空著手回來,睜著眼睛說瞎話:“大爺,畫我扔了。”
傅慎明大概不會想到,長興侯府會有這麼大膽又不怕死的丫鬟,點點頭,便走了。
把玩著指頭上的戒指,傅慎時沉聲問:“畫呢?”
殷紅豆與傅慎時本是比肩站著,她走到他前麵,手伸到背後,指了指她的纖腰,畫被她用帕子豎著係在腰上。
傅慎時嘴角微動,到底沒有說什麼,隻吩咐時硯站過去一些,替殷紅豆遮掩一二。
三炷香燒完了,傅老夫人她們也說完了閒話,老夫人的人便著去收小娘子們的詩,潘氏則派了紫晴去收取畫作。
長興侯府嫡出庶出的哥兒一共七個,除了傅慎時的親弟弟沒有來,今日都到齊了。
紫晴按著府裡男主子的排行去收取,前麵五個人都交的很順利,傅五麵上尤其得意,仿佛青田石唾手可得。
輪到了傅慎時跟前,紫晴先掃了殷紅豆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問傅慎時道:“六爺,您可有畫作?”
傅慎時並未答話,殷紅豆瞧見傅慎明正在同旁人說話,她手裡卷著一張空白的紙,並不遞給紫晴,側抬下巴,頗有調.戲紫晴的意思,笑眯眯道:“你過來拿呀。”
花廳很大,六張桌子,這是離老夫人最遠的一張,遠到其他人幾乎聽不清殷紅豆在說什麼,隻以為她在交傅慎時的畫。
紫晴瞪著耀武揚威的殷紅豆不肯動,傅慎時聲音低沉的很,斥道:“還不去拿?”
紫晴忍氣,繞過桌子,從殷紅豆的身邊走過去,一個沒留神,噗通一聲摔了一跤,手裡的畫作散了一地,傅慎時就坐在桌前,把桌下的情況遮的七七八八。
眾人都朝這邊看過來,卻看不分明,隻知道紫晴摔了一跤。傅慎明瞧了一眼,也並未多想,繼續同傅三說話。
殷紅豆連忙蹲下去撿畫,不著痕跡地解開背後的手帕,同紫晴低聲道:“小賤人,你以為我會死在六爺手裡是不是?偏不叫你得逞。你彆以為二爺會抬你做妾,至多等到年底,二夫人肯定把你打發出去,胡亂配個小廝。”
一麵說,殷紅豆一麵把傅慎時的畫混放在最後一張,齊齊整整地摞起來,笑容得體地交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紫晴手裡。
剜了殷紅豆一眼,紫晴咬牙道:“小蹄子少得意,早晚有你吃苦頭的時候!”
殷紅豆嘻嘻一笑,繼續刺激紫晴,道:“我走了你的日子過的怎麼樣?二爺看上你沒有?二老爺呢?”
二老爺的年紀,都能做紫晴的爹了,她麵色羞紅,瞪著眼,恨不能把殷紅豆生吞活剝,哪裡還注意得到手上的畫早就被人動了手腳。
殷紅豆愈發笑得燦爛。
紫晴氣得要死,卻不敢發作,冷著臉,警告了殷紅豆一眼,轉身便換上平日裡那副溫順的樣子,把畫作呈了過去。
殷紅豆默默地退回傅慎時身邊,在他耳邊得意地小聲道:“六爺,辦妥了。”
傅慎時低啞的聲音像小溪緩緩流淌:“你同那丫鬟說了什麼?”
摸了摸鼻子,殷紅豆道:“趕巧了,奴婢與她有些過節,罵她兩句她就找不著重點,被奴婢糊弄過去了。”
傅慎時撥弄著手指上的玉戒指,不再說話。
殷紅豆也朝左前方看去,老夫人正笑推紫晴呈上去的畫作,道:“省得你們一個個的說我偏心,我便不看了,蕭山伯夫人你評選出來就是。個個都略點評一二,好讓讓眾人心服口服。”
潘氏捏著帕子笑說:“又沒署名,老祖宗知道誰是誰的,哪裡有什麼偏心不偏心的。”
眾人附和著,廳內一派和睦。
紫晴將畫作都放在了花廳中央的桌子前,蕭山伯夫人走過去,舉起第一幅畫,笑道:“這幾朵牡丹畫的倒是好,既用了惲壽平沒骨的畫法,又參以勾線填色之法,不過筆墨不夠堅實,也還算雅俗共賞。前三是穩當的。”
老夫人笑問:“這是誰的?”
傅三站起身,道:“老夫人,是孫兒的。”
眼紋欲深,老夫人笑道:“以蕭山伯夫人所言,你還需再多加練習。”
傅三朝蕭山伯夫人恭敬道:“謝夫人指教,晚輩回去肯定多下功夫。”
蕭山伯夫人溫婉一笑,道:“那倒不必,年輕人還是以舉業為先,畫畫怡情,不可喧賓奪主。”
傅三微笑應下,便坐下不言。
蕭山伯夫人又點評了三房傅四的畫,是最末流的作品,不過她言辭寬容,並未讓小輩沒有麵子。老夫人又未曾再刻意去問是誰的畫作,廳內氣氛仍舊和諧。
接著便是傅慎明和傅二的畫作,前者更勝一籌,卻不夠彆出心裁,中規中矩,比傅三略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