摽有梅(8)(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581 字 3個月前

顏異並不是相馬的高手,但這個時代的貴族男子會相馬,就如同後世的有錢人能分辨一輛車的‘血統’高低一樣,都是比較基礎的技能。所以他能看出,剛剛那匹白色駿馬已然是寶馬。

白霜確實是好馬,但卻不能和追日相比。陳嫣笑著道:“追日性格特彆溫順,倒不像它的父母兄弟。相比之下,白霜的脾氣就壞的多了,不過我還是喜歡白霜,喜歡這種事果然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陳嫣這時已經換好了室內穿的軟鞋,身上颯爽氣散了些。但是衣服首飾帶來的感覺可以脫去,由內向外散發的氣質卻不能變化。顏異的感覺沒有錯,陳嫣這幾日確實變化頗大。

這主要還是因為桑弘羊,桑弘羊不來的時候陳嫣要麼自娛自樂,要麼和小哥哥玩兒。一個人是瘋不起來的,和小哥哥玩兒更是下意識文靜了許多。而桑弘羊一來,兩個人可以玩兒的東西就多了起來。

簡單來說,這是陳嫣的另外一麵。

顏異是一個善於觀察、善於思考的人,所以判斷出陳嫣是因為桑弘羊來到的關係才如此,這對於他來說並不難。

陳嫣換好鞋之後不住地低頭去看那雙鞋,那是一雙紅色繡花鞋,而且還是新做的,鞋頭部分有一個可以活動的穗子,穗子尾巴還沾到了地上。得虧是室內穿的,她所處的室內要麼是木製地麵,要麼是光潔的磚地,都擦的纖塵不染。

穗子鮮紅色,一動一動頗有趣味,讓她忍不住有碰一碰的衝動。

顏異就這樣看著陳嫣有一會兒,忽然道:“桑公子...是什麼樣的人呢?”

陳嫣驚訝地抬起頭來,她是真沒想到顏異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主要是顏異太沒有好奇心了,明明她身上迷霧重重,他卻一句都沒有問過!好像她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根本不需要再去追究來曆。

她以為顏異之前沒有多問,之後依舊會是那個樣子的!

這倒是有些奇了,話說之前兩人見麵,她也隻看到了桑弘羊針對顏異,並沒有看出顏異對桑弘羊有什麼好奇心呐...

“子恒麼?”陳嫣含含糊糊嘟噥了句顏異聽不清的,這才接著道:“子恒這個人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從小就聰明,喜好算學...我與他是一起長大的,那時我才七八歲呢!後來我和他在一個老師門下學習。”

說到這裡陳嫣忽然笑了起來:“說起來我們拜的老師是一位儒生,我們也算是儒門子弟了...天下儒門是一家,還得稱呼你這顏氏嫡係做‘師兄’呢!”

瞅了瞅顏異,陳嫣低聲道:“顏師兄...?”

顏異側過了臉,斂了斂眉目,道:“不算...”

“嗯?”陳嫣不明白了。

顏異慢條斯理道:“不算師兄,爾非儒門子弟...桑公子也不是。”

如果從嚴格意義上來分,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確實當不得一聲師兄。甚至陳嫣自稱儒門子弟這一點也很有問題,畢竟不能說老師是儒生,學生就是儒生了,具體可以參考韓非子和李斯這對師兄弟,他們師從荀子。荀子可是儒家大拿,結果教出的兩個學生還不時成了法家?

顏異此前並沒有和陳嫣聊到過她的師承,但就他的感覺來說,他並不覺得陳嫣是儒家子弟。事實上,他覺得她應該是有很多老師的那種——就算沒有很多老師,也有很多長輩教導過她!

陳嫣的學術水平先不論,但確實顯示出了博采眾家的大家氣魄!

任何一家的經典她都有基礎,更難得的是有自己的思考和觀點在裡麵,很多年長她很多的人都沒能做到這一點呢。

至於桑弘羊,短暫接觸,按照道理來說他不能這樣直接判斷對方是不是儒家子弟。但他就是有一種感覺,對方不是!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陳嫣和桑弘羊確實很難稱得上儒家子弟。

陳嫣捂住嘴笑了起來:“的確是這樣,我大概算是個雜家?反正喜歡的就多鑽研一些...身為女子,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偶爾也有一些好處。做學問的時候可以隨著喜歡來,而不會有人非得定下個框框。”

“至於子恒,他該是個法家罷!”陳嫣又回憶起了小時候,“他少時就想拜入法家門下,是因為我的緣故,這才拜了後來這位老師。”

顏異擰起了眉頭:“你與桑公子...”

陳嫣或許並不是所有時候都足夠敏銳,能夠體察到一個人的心。但在剛剛一瞬間,她確實完全get到了顏異的未儘之意。連忙搖頭:“不不不,你想錯了!我與子恒並不是那樣的關係!”

陳嫣歪歪頭:“昭明在想甚?這可真是...若我與子恒是這般關係,早就結為夫婦了,也不會...”也不會和他約會呀!

顏異默然不語...他其實知道,這世間男女並不是相愛就會在一起。不在一起的理由隻要一個就夠了,而若是要在一起,卻得各方麵都合適——但再想想眼前這女郎的行事作風,他得承認,若是她的話,確實說得起這樣的話。

彆人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她也做不到。

陳嫣見他反應,這才覺得真得好好解釋一下自己和桑弘羊的關係。想了想道:“我與子恒之間的關係並非一般的朋友...我與他有共同的事業,一起奮鬥多年,我們其實是相依為命的。”

“我們似兄弟姐妹,似朋友,似師生,似父母子女...我能把自己的命交給子恒,反之,子恒也能將他的性命交付給我!”陳嫣這話說的沒有一點兒遲疑,堪稱擲地有聲。

顏異也肅然起敬起來...此時的人還有重義氣輕生死的傾向,伯牙子期的故事能傳為美談,其中也有這種因素的影響——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這在此時的人看來並不是某種不可觸摸的情懷,而是切實存在的。

現代社會很少有人能在窮途末路時將自己身後的所有事情,包括一家老小托付給一個朋友,但在這時的人看來卻是正常操作。

陳嫣這樣說她與桑弘羊的關係,雖然顏異並不能完全理解全部,但大概的意思是明白的。

陳嫣見顏異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懂她的,眼睛裡也湧起一層笑意——其實並不是人人都能理解,至少不可能這麼快理解!因為這件事裡有一個會乾擾判斷的因素,陳嫣是個女子,而且還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子。

都9102年了,還有人會說‘男人和女人之間沒有純正的友誼’,更何況是兩千多年前的西漢呢。

一個女子,隻要和父兄之外的男人多說幾句話,都會被懷疑作風有問題,進而聯想到桃色新聞——人們對於男女之間的關係似乎就隻有這個聯想了!

陳嫣和桑弘羊之間是那樣親密和默契,有這種懷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事實上,在不夜縣的時候,不少不知底細的中高層就是這樣揣摩她和桑弘羊的。陳嫣也沒有解釋,因為她知道這種事情越描越黑,索性他們兩人之間坦蕩蕩,繼續光明正大地來往,這樣還能好些。

她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日後這些人都會明白,她和桑弘羊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不明白也不要緊,人這一生又不是為了彆人活的。

陳嫣說了很多和桑弘羊少時的事情。

“子恒看起來灑脫大度,實則是一個極小氣的人。他的東西,若是被其他人碰過了他再也不要的!掌控欲.望也極強,他的事就得在他的掌控之中,不然他非得發瘋不可。”陳嫣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也很感慨。

陳嫣指了指自己:“所以子恒的性子實際上是很不討喜的,如我,被他當作‘自己人’...”其實她就是被他當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他的壞性子就有些應驗在我身上了...他總想掌控我呢!”

顏異聽到這裡的時候真的驚訝了,畢竟這聽起來真的很糟糕。沒有誰會喜歡另一個人對自己指手畫腳,他了解陳嫣的性格,她應該是最厭煩這個的了!...很難想象,這樣兩個人還能做天底下最好的朋友。

陳嫣灑然一笑:“我自然能忍他,因我也將他當成了‘自己人’...其實子恒也很辛苦,他有時也會覺得自己自己不可理喻,想要控製自己不那樣做。”

“宋姐姐...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宋姐姐,她來到我身邊的時候因為是個女孩子的關係,總比子恒一個男子方便一些。於是我們變得很親密,甚至能做一些不能和子恒一起做的事,那時子恒恨死宋姐姐了。”

“如今兩人之間的關係很不好,也是少年時結下了梁子...”

“前幾日他待你有些古怪,其實也是這種心思在作怪,事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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