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葛(5)(2 / 2)

漢貴女 三春景 10061 字 3個月前

梁師道和顏異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話,主要是梁師道說,顏異有一兩句回應而已。而在一旁,顏守是作為陪客,頗為尷尬地陪著的。倒不是顏異或者梁師道想讓他做陪客,梁師道又不認識他,隻是院子小,他這麼個人就在這裡,總不能當作沒看見他吧?

而對於顏守來說,他其實也不想做這個陪客。梁師道的到來是一個意外,他很擔心梁師道一個禿嚕就把不夜翁主回到大漢,人在長安的消息給帶了出來。雖說他早就想過這件事遲早會發生,但他並不想顏異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正好在場。

這樣的話,場麵是真的不太好看。

看著滔滔不絕說起自己四處遊曆之事的梁師道,顏守隻希望他沉迷於分享旅遊經曆,而不要把話題帶到熱點新聞上。就算帶到熱點新聞上,也說些讀書人關注的,比如說學派撕逼,又比如說朝堂上的波詭雲譎。

想到這裡,顏守又卡殼了,他忽然覺得這也不能深說。因為陳嫣回到大漢之後就在政壇和學術領域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存在感,說起最近的大變化,提到她實屬尋常,哪怕是當一個背景人物來說都是很有必要的。

想到這裡,顏守尷尬地坐立不安。就是這種等待最終宣判的時候最難熬了,顏守甚至有數次忍不住要找借口暫時離開。但最後他卻什麼都沒做,選擇了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壁花。

死也死個明白吧...

“聽我說了這些小事,昭明恐怕覺得無聊吧?”梁師道還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他說起自己的真實經曆總有一些難以刹住車的感覺。仔細想想,自己經曆過覺得有意思,在彆人看來卻不一定,說不定還會覺得無聊呢。

顏異沒有說什麼,隻是搖了搖頭。他當然不會覺得梁師道說的這些東西無聊,事實上,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外麵發生的故事都是一樣的。無論是一個人生活時的柴米油鹽,還是三公九卿的縱橫捭闔,於他這樣一個困居在東莞,可以說是‘多餘’的人,又能有什麼區彆呢?

雖然顏異搖頭了,梁師道還是改變了話題,想了想道:“昭明日日在鄉中做學問,恐怕不知道長安如今很多新鮮事吧——不是編書那些!”

陳嫣當年組織的編書,從一開始就有各種新聞...各大學派互相撕逼,甚至發展到全武行的地步,這些新聞可以說是不絕於耳。這些事情接二連三地發生,極大豐富了吃瓜群眾的娛樂生活。

特彆是有機會了解到第一手資訊的圈內人,更是一直追蹤(學術界畢竟是在乎影響的,所以這些事情挺注意限製傳播範圍,至少平頭老百姓沒什麼渠道了解)。

梁師道不打算說這些,因為他想起顏異和長安編書那群人是一直有聯係的。這方麵的瓜,說不定他比自己還要早知道呢!

“昭明你該知道的吧,不夜翁主回長安了!”梁師道懵懂無知地踢破了真相。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一旁的顏守深深低下了頭。

梁師道以為顏異應該知道陳嫣已經回到長安了,並不是因為他了解顏異和陳嫣的關係,隻是單純覺得這算是一個大新聞。顏異雖然人在東莞,卻是和長安有聯係的,不應該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然而事實是,顏異真的不知道的,半晌他才道:“...在長安?”

“昭明你竟然不知?”梁師道仿佛是看到了活鬼一樣,又瞅了他好幾眼,才點頭:“好罷,你平日不關心此等事的...真是奇了,難不成長安那邊的同門師兄弟未與你說起此事麼?”

梁師道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這個人就是心大,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任何事情都有發生意外的可能,說不定就是種種意外巧合下,沒有一個人來信給顏異提到這件事呢。

這種事發生的幾率很小,卻也不是沒有。

顏守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用餘光觀察顏異的反應,讓他不解又提心吊膽的是顏異沒有什麼反應。看他的神情,就好像剛剛那個消息真的和他沒有半分關係一樣——而顏守是知道的,剛剛那個消息對於他來說不是這樣的性質!

這種平靜的態度反而讓人完全摸不準了...有點兒讓人害怕。

說實話,顏守始終覺得顏異這麼長時間裡處在一種很極端的狀態中,這是一個臨界點。他不是因為不在乎所以才如此平靜,而是歇斯底裡也無法形容狀態之後,隻剩下平靜。

顏守不知道這個極端狀態一旦被打破,他又會有怎樣的瘋狂——他現在已經夠瘋的了。在顏守看來‘瘋’不隻是大眾眼中的那種,應該是人的一種超常狀態。從這個角度來說,顏異確實瘋的可怕。

他隻能解釋為梁師道的存在讓顏異保持了基本的理智...梁師道什麼都不知道,他甚至從未想過自己隨口吐露的這個消息對於麵前這個人意味著什麼。

“不夜翁主手段驚人呢...她這回回長安與往常不同,往常並沒有什麼事,隻能算是‘回鄉探親’。”說到這裡,梁師道自己都被自己的形容給逗樂了:“這回‘不夜翁主’回長安,卻是做了天子的幫手!”

齊地的人對陳嫣的印象大都不錯(那些被她擊敗的競爭對手是例外),一方麵大家的生計都直接或間接和陳嫣相關,端著人家的飯碗,總不好手上夾肉,嘴上罵娘吧?另一方麵,陳嫣也算是齊地成長起來的了,齊地是她的基本盤。對於陳嫣,大家總有一種老家人看優秀子弟的心態。

陳嫣在齊地也是很下功夫了,齊地是她的基本盤,她自然舍得花錢。這些年來齊地有什麼天災**的,該出錢出錢,該出力出力,隻要不觸碰到官府的忌諱,她從不落於人後。

至於回饋鄉裡,修橋鋪路辦學,辦育嬰堂收養棄嬰,辦養老院奉養老人...實打實的慈善做起來,就算陳嫣沒有以此邀名的意思,也多的是人做自來水,幫她寫軟文吹噓這些。

梁師道本人處在這個環境中,並沒有成為群眾中的例外。簡單來說,他對陳嫣也挺有好感的。所以對於這件事他能用一種很戲謔的語氣說...這倒是和長安某些人的氣急敗壞、陰陽怪氣形成了鮮明對比。

“多少事兒,朝廷那麼多人、下了那麼大力氣都辦不成的,最後還是不夜翁主一去就辦成了。如果不夜翁主是一男子,恐怕早就成為朝廷重臣了。”梁師道比劃著道:“如今辦事,不夜翁主都是隱於眾人身後的,也是怕那些人難堪...”

“哈!”梁師道笑了一聲才道:“隻是這種事兒麼,不過就是掩耳盜鈴而已,該知道的誰不知道呢?不過說實在的,不夜翁主是真的可惜了,若她是男子,封侯拜相不過是舉手之事。”

顏異的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讚同,關於這一點,他比彆人知道的更多。

說起這個話題,顏異的談性比之前還高一些,梁師道是很能感受到這一點的。這有點兒不像他了,不過梁師道也沒多想,隻當是顏異人在東莞,難以接觸外麵的事,此時隻是想多聽這些外麵新聞而已。

於是他把陳嫣這些日子在長安做的大事都一一說了,說到‘彩票’的時候他也盛讚是神來之筆——而顏異想到的卻是多年之前陳嫣就和他說起過彩票,她想過做這個行業,最終卻是放棄了。

“賺錢倒是容易,但實在沒必要,我又不是差這個錢。不過未來我可能會獻給朝廷...陛下是個花錢厲害的,外祖父與大舅攢下的家業看起來多,真的消耗起來卻是快的。朝廷缺錢了總是要收稅,相比起給底層小民更多負擔,還不如賣彩票呢。”這是陳嫣當時說的。

真正的底層小民是不會花錢買彩票的,就算買也不可能日日買,隻是偶爾試試運氣而已。彩票這個東西,針對的是市民階層,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這個時候的市民階層也不見得比赤貧好多少,但站在這個時代來說,讓他們為彩票花錢,總比從真正的底層小民那裡收更多雜稅要好。

現在想來,陳嫣是很早以前就想到了這些的。

這一場對談結束,安排梁師道休息的時候,顏異依舊保持著平靜。他剛剛的表現不能說沒有觸動,隻能說平靜,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到顏守終於忍不住問他:“昭明,你難道不問什麼嗎?”

問為什麼他不知道這件事?為什麼長安來的各路信件都沒有提到?問顏守這些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隻是不告訴他?

顏異終於看向了他,眼神中的話顏守讀懂了...

已經不需要問了,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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