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2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4467 字 5個月前

銅章?

銅章!

青衣小監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殿下?”

銅章是什麼?銅章可是司馬慎在太子東宮中為東宮宮侍所辟置出來的小宮學裡生員的身份證明。

隻有領了東宮銅章的近侍,才可以成為東宮小宮學的正式生員。

也隻有成為了東宮小宮學裡的正式生員,才是司馬慎在東宮裡的真正班底,是司馬慎的臂膀。

青衣小監此前也曾在東宮小宮學中就學,但不是領了東宮銅章的正式生員,而隻是個無章生員而已。

“多謝殿下。”

青衣小監站定腳步,再次大禮拜伏下去。

司馬慎點點頭:“待你入了小宮學以後,記得好好學,好好修行,莫要浪費了這次機會。”

青衣小監肅容聽教。

司馬慎揮揮手:“行了,你且下去吧。”

青衣小監退了出去,腳步甚是輕快。

司馬慎看著受罰也不影響他心情的青衣小監,不覺也覺得心情鬆快了些。

但很快,他那淡淡的笑影就都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夜幕更深沉的無奈。

他這東宮裡,確實還有些好苗子潛藏著,但以他現如今明顯在以某種幅度削減的氣數與運勢,這些好苗子他真的還能夠留得住嗎?留住了,又能夠將他們給培養出來嗎?

司馬慎不敢確定。

論理,他作為大晉陰世皇庭的太子,自有大晉社稷為他鎮壓氣數運勢;作為皇族司馬氏一族在陰世皇庭裡名正言順的未來宗子,自有皇族司馬氏為他承納因果,他很不必這樣戰戰兢兢的,擔心這裡擔心那裡。

甚至為了在接下來的混亂局勢中掌握足夠的主動權,還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要從台下走到台上,趁著他如今境況還不算糟糕,先穩住了自己的根底......

但他不敢。

他不敢小看那位孟婆,更不敢去猜測這方天地能為了孟婆的一喜一怒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他隻知道,這時候的他,需要儘可能都抓住還留在他手上的東西。

不論是人,還是彆的什麼資源。

他隻知道,這時候的他很是危險,他需要做到無比周全,才有可能在日後減少破綻的出現。

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的鬆懈了。

這國朝已經庇護不了他,這皇族也庇護不了他,他甚至還可能反過來成為這國朝、這皇族的拖累。

不不不,也不對。

國朝不太可能會彆他所拖累。

孟婆不過是想要給他一個小小的懲戒而已。

皇族司馬氏入不得祂的眼,甚至有些讓祂不喜。祂無所謂皇族司馬氏的運勢與氣數被他連累、悄然跌落以後皇族司馬氏的境況到底會如何演變,但孟婆是陰世天地的正神。

祂不會因為一個皇族郎君隨意遷怒整個國朝。因為,黎庶無辜。

至於因為皇族司馬氏自身的氣數、運勢跌落而導致的世道格局動亂這個問題......

笑話!

皇族司馬氏自身的氣數、運勢沒有這一樁變故,皇族內部就能保持平穩,就能讓局勢安定、能保黎庶的生活安穩了麼?

這話有人敢說,都沒有人敢信。

何況司馬慎還是個經曆過族群動蕩、世道崩亂的局勢後回到這個時間門來的人。

司馬慎默然。

如果司馬氏一族中沒有那麼多野心勃勃的家夥,如果他那個坐在陽世大晉皇位上的弟弟能夠壓得住族中局勢,他也就不必那般發愁了......

司馬慎閉了閉眼睛,靜坐東宮正殿主位上。

他在等人。

停在東宮正殿大門外,內官久久不能邁開步子。

守在東宮正殿大門外等候吩咐的近侍雖目不斜視,但那眼角餘光卻始終在他左右徘徊。

內官能理解這些小內侍的疑惑,但他這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殿下交代。

司馬慎一直等著,等門外的內官進來。

等待的時間門一點一滴地流逝,他的心也在一點點地往下沉。

“進來說話。”司馬慎道。

內官暗下一咬牙,此刻也跟他的主君司馬慎同一心思。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在這裡拖著不上稟又有什麼用?!倒不如直接跟殿下和盤托出,看看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才是緊要。

內官跨過東宮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低垂著頭,內官在殿中跪下。

“殿下!我無能,誤了殿下要事,請殿下責罰。”

責罰。

又是一個請殿下責罰......

今日可都還沒有過去呢,他就已經先後聽到兩個人跟他說這句話了。

彆說責罰他們也不能挽回局勢,就算能,這一樣樣的不順,又真的能夠都推到他們身上去麼?

司馬慎睜開眼睛,看向下首的內官。

“你先起來吧。”

雖然知道大概不管用,但司馬慎開口的第一句,卻還是這話。

內官眼眶一紅,隻搖頭:“殿下,是我辦事不力,還是讓我就在這跪著吧......”

看了他一眼,司馬慎默許了。

“說說吧,事情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

內官不曾遲疑,連忙將事情的始末告知司馬慎。

司馬慎默然聽著,麵上不見異色,隻有他身周那不斷波動的情緒,證明他確實在聽著。

“......我接了冊子的時候,仍在峻陽宮中,當時武帝陛下和楊後娘娘都在詢問我殿下您的近況。他們見了這冊子,便問起了它。我不敢欺瞞武帝陛下和楊後娘娘,但又未得殿下示意,不敢妄自將事情上稟。”

“武帝陛下和楊後娘娘倒也未多為難我,但過不得多時,峻陽宮的內監就送來的消息。”

司馬慎並不覺得奇怪。

他阿父阿母那樣的身份,在這帝城裡的力量可比他強大得多。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除了帝城中前頭那三位阿祖以外,就沒有能瞞得過他們的。

他們放棄繼續催問他身邊的內官,隻是顧慮到他的體麵而已,並不是他們做不到。

不必再繼續聽下去,司馬慎也知道他阿父阿母兩個知道事情後到底會是個什麼態度。

“武帝陛下和楊後娘娘聽完峻陽宮內監上稟的事情後,便留下我在峻陽宮中,繼續細問殿下你近日的諸般事宜......”

果然。

司馬慎無言。

像他阿祖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一樣,他阿父阿母也不希望他這麼快就走到台上去,他們都覺得該等一個更合適的時候。

“我,我被留在了峻陽宮,直到一刻鐘前,武帝陛下和楊後娘娘才準了我的告辭,但......”

“但隨同我一道離開峻陽宮往東宮這裡來的,還有峻陽宮中的一個大監。”

司馬慎麵無表情:“他已經離去了?”

內官又將頭往下壓了壓。

“是。”內官道,“大監還說,殿下修行緊要,就不打擾殿下了。”

“他在東宮正殿外頭給殿下行過禮,就帶著人離開了。”

司馬慎半合眼。

所以,這是他阿父阿母的意思?要他在太子東宮裡自己待著?

“那些小郎們呢?”他問,“可有順利將孤的意思跟他們說了?”

內官苦笑,跪在地上不動。

司馬慎眼瞼徹底垂落下來,遮擋去眼前的光。

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他的思緒顯得很有些紛亂。

是了,這就是他的阿祖、阿父和阿母會做出來的事情了。

現在東宮的人都被盯死了,一個都沒法用?

東宮的人出不去用不了的話,那他還有什麼助力是可以幫忙破局的?總不能真眼看著那些充當他耳目、為他效死的小郎真孤立無援地失陷在這一場本隻是普通尋常的試探裡吧?

說來,真的很羨慕孟彰啊......

孟彰他有那樣一個阿姐,不論他一直走下去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撞上什麼樣的人,哪怕他自己處理不了,總也還有一個姐姐兜底。

他就不同了。

他和孟彰,一個惹了孟婆生厭,一個得孟婆仔細看顧照護,境況就......

說是境況截然相反確實是過了,畢竟從明麵上來看,孟彰這尚不到十年的短暫人生裡,亦不是那種叫人瞠目結舌、大開眼界的順遂。

他有過生命的低穀,也麵臨過各方的壓力,需要絞儘腦汁不斷在各方權衡,尋找到保存自身、保存家族的生路。

而這樣的孟彰,也還隻是一個不足十歲的稚童小兒罷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孟彰,讓他心生羨慕。

孟彰的路其實很穩,穩到基本不會有人能夠真正阻攔他,隻要等他自己一步步走過去,就一定能走到旁人仰羨的高度。

司馬慎四下發散的思緒忽然一頓,抓住了某些關鍵。

不對。

很不對。

孟彰的事情,很不對。

就像先前他那發散思維曾經想過的那樣,他跟孟彰,旁的不說,在孟婆那裡的地位,絕對是陰與陽的兩極。

他被孟婆所厭,孟彰被孟婆所護,與孟婆這樣的孑然相反態度相對應,他們兩人在這天地中的境況應也是呈現兩極姿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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