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2 / 2)

回到古代當鹹魚 緩歸矣 10758 字 3個月前

官府不追究,林伯遠想追究,他直到傍晚才知道耿丘氏大理寺喊冤,抖出大耿氏收買穩婆謀殺生母陳氏的秘密,林伯遠掉頭就衝了回來,進門怒喝:“耿秀娥在哪兒,那個毒婦在哪兒!”

大耿氏連同小耿氏都躲在林老夫人的養心堂裡。

林叔政比林伯遠還早回來,一回來就鬨著要休妻,他也不是第一回鬨休妻了,可每次都被鎮壓了下去。這回覺得既然已經跟耿家徹底撕破臉翻,且外頭已經人儘皆知小耿氏的惡毒,此時不休妻更待何時。

林叔政跪在林老夫人和臨川侯麵前聲淚俱下:“祖母父親,她殺了一個又一個,有她在一日,我就休想再養下孩兒,你們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我絕後嗎?就算我們欠了耿家兩條命,可這些年他們害死的林家人豈止兩個,四個都有了,夠了,儘夠了。您二老就可憐可憐我,放我一條生路吧,我跟她是再也過不下去了。”

林老夫人沒了主意,一麵心疼孫子,一麵又心疼小耿氏母女三,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隻能無措望著臨川侯,“大郎,你倒是說話啊。”

小耿氏和林二娘又哭又鬨,林元娘麻木又悲哀的跪在地上,善惡終有報,誰也逃不了。

“讓她去莊子上待著吧,我會給你抬兩個身家清白好顏色好生養的良妾綿延子嗣。”臨川侯深思熟慮之後開口。現在休妻固然沒人會說林家忘恩負義,可風波過去之後,風向就會變。因為林家強耿家弱,林家受過耿家大恩,耿家獨苗不明不白死在林家,所以在處置耿氏女時他得留三分餘地。

小耿氏哭天抹地喊祖父,也就是對林家有大恩那位老舅公:“祖父,你看看啊,他們林家人忘恩負義,想寵妾滅妻!”

“你再多一句嘴,我就讓老三休妻。”

小耿氏倒抽一口冷氣,硬生生把嘴邊的哭罵咽了回去,戰戰兢兢縮成一團。去了莊子上還有回來的機會,可要是被休了,林叔政這王八蛋後腳就會歡天喜地張羅著娶填房,哪還有她回來的餘地。

臨川侯接著對大耿氏道:“你去莊子上照顧九郎吧,沒我的話,不許回來。”林家九郎先天不足一直被養在莊子上。

大耿氏抬眸望著神色冷漠的臨川侯,她想過的最壞結果是他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讓她以死謝罪。她沉默地垂下眼,看來他終究是看在姑母看在去世的父親看在這五十年的情分上,選擇對她手下留情。

“好。”大耿氏低聲應下,不過是去莊子上罷了,反倒比在府裡自由些,她正可想法子除掉小耿氏,讓林叔政娶新妻。等有了孫子,再求求老姑母,就還有翻身的餘地。

*

“父親。”一直等候在門房林予禮攔住憤恨交織的林伯遠。

林伯遠赤紅著眼,胸膛劇烈起伏:“耿秀娥呢?”

林予禮拉住林伯遠:“您跟我來。”

走了一段路,恨到腦袋發暈的林伯遠反應過來,這是回自己院子的路,他掙紮:“我要去找耿秀娥,我要親手殺了那個毒婦為你祖母報仇!”

“然後呢,您因為弑母被淩遲,我們兄弟姐妹六人淪為十惡不赦罪人之後,再無前程可言,淼淼也將失去庇佑。從此我們這一脈都得夾著尾巴做人,喜悲生死掌於他人之手。”林予禮平靜望著林伯遠,“如果這樣您還要堅持現在就去殺她的話,我不攔您。”

林伯遠攥進拳頭,肩膀不住顫抖:“你祖父打算怎麼處置那個毒婦?”

林予禮拉著林伯遠進了書房,才把臨川侯的處理結果告訴林伯遠。

“莊子上,和老九一起,那算什麼懲罰!她殺了我娘,所謂的懲罰就是讓她去享受天倫之樂,她照樣能呼奴喚婢錦衣玉食。”林伯遠整個麵孔前所未有的猙獰,驚人的憤怒在他胸口炸開,“可我娘呢,我娘嫁給他,沒享過一天福,最後被耿秀娥活活害死。他早就知道卻裝聾作啞,姑息養奸四十年,如今真相大白就給我這麼一個懲罰。在他眼裡,我娘就是一條賤命,死不足惜!”

“父親。”林予禮鄭重直視林伯遠的雙眼,“兒子向您保證,過了這個風口浪尖,兒子會讓她向祖母償命。您稍安勿躁,不要衝動。兒子答應您,一定會為祖母報仇,絕不會讓她枉死。”

林伯遠怔怔望著他,悲憤與自厭逐漸攀上發紅的眼角:“終究是我無能,我若有你姑母一半本事,他豈敢這樣欺人太甚,他不敢,他早就處置了那個毒婦向我交代。”他狠狠地閉上眼睛,頹然靠坐在椅子裡,胸膛起伏不定,喘息聲越來越急促,臉上肌肉不斷抽搐,像是在承受著不為人知的痛苦。

之後兩個時辰,林伯遠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一動不動,彷佛泥塑木雕,水米不進也不睡覺。林予禮放心不下,找來了江嘉魚。

一直留意著這邊動靜不敢睡的江嘉魚聞言,立刻端著一盅鮮蝦粥過去。

靠坐在椅子上的林伯遠兩眼空洞,沒了先前的光芒,隻剩下麻木與絕望,哪怕是見到平日裡最疼愛的江嘉魚,也沒有一絲波動。

江嘉魚走過去,把粥放在桌子上,蹲在林伯遠身前,微微仰起頭望著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伯遠,似萬念俱灰。

“舅父,外祖母的仇會報的,大表哥說了,他一定會為外祖母報仇,您要相信他。”

林伯遠眼神依舊呆滯:“我知道,一年兩年,三年五載的,你表哥總會替我殺了那個毒婦,可淼淼,忍字頭上一把刀。”他麵色更加蒼白,指尖不斷痙攣,彷佛真有一把無形的刀在淩遲心臟,“我娘躺在底下長眠四十年,她卻安享富貴四十年還將繼續享受下去。”

林伯遠嘴角顫抖,臉上肌肉緊緊地繃著,幾近哽咽:“若是你娘還在,那毒婦這會兒屍體都已經涼了。我恨,我恨耿秀娥,更恨我自己無能!”

江嘉魚如同被什麼狠狠蟄了一口,細細密密的疼泛上心頭,一起泛上來的還有一種難言的恐懼,麵對仇人,卻無能為力,這是對弱者的懲罰嗎?

好像,是的?

耿潤鬆的案子以意外失足落幕,可橋洞下那片被人為破壞的現場卻讓江嘉魚認為那不是一場意外。然而耿丘氏勢單力薄,那麼,就隻能是意外而已。她並不是同情耿家祖孫,她隻是有點害怕在這件事裡看見的權勢。

案子落幕,不再需要配合調查的大耿氏小耿氏婆媳姑侄倆也即將啟程前往郊外的莊子接受她們的懲罰,如果這算懲罰的話。

殺了人,不需要償命不需要坐牢,不過是換了地方繼續當主子。就這樣,小耿氏和林二娘母女兩個居然還上躥下跳不想去,覺得這個懲罰太重,試圖改成在府裡禁足思過。

當真是欺負死人不能活過來報仇,也欺負活著的□□頭不夠硬。

大耿氏向林老夫人辭行,礙著臨川侯就在邊上,林老夫人不好說過一陣我就想辦法讓你回來,隻說讓她好好照顧九郎。

大耿氏連聲應是,跪下拜彆林老夫人,拜到一半,門口傳來動靜。

“都在呢,正好,把一些話說說清楚,”林伯遠淡淡道,“下人都出去,走遠一點。”他看向坐著的臨川侯,“不怕丟人讓她們留下也行,反正我不要臉的。”

臨川侯目光沉沉看了看林伯遠,抬了抬手,屋內奴仆才魚貫而出。

林伯遠當前,大耿氏自然也就不再繼續拜,她曲起一條腿,扶著膝蓋剛站起來,忽見林伯遠欺身靠近,不等她反應,後腦發髻被揪住,同時腹部劇烈一痛。大耿氏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的林伯遠,她甚至都沒感覺到疼,隻有巨大的震驚:“你!”

林伯遠狠狠攪動匕首:“你是不是很得意,殺了我娘還能全身而退,還盤算著東山再起。我也盤算了下,我發現殺了你其實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你得白死。”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快到臨川侯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等他反應過來衝上去踢開林伯遠,那把匕首早已經把大耿氏五臟六腑搗爛,連腸子都露了一截出來。

林老夫人驚駭欲絕,喊都喊不出來,眼珠子一翻暈了過去。

躺在地上的大耿氏忽然精神一振,她死了,林伯遠就做不成世子,她的三郎順理成章可以接手世子之位。她斷斷續續地喘息著:“來,來人!”大量失血讓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把求救的視線投向臨川侯,瞬間如墜冰窖。

臨川侯神情變換不定,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沒有絲毫喊人進來的動作。這一刻,大耿氏醍醐灌頂,明白了林伯遠那句‘你得白死’。

被臨川侯踢翻倒地的林伯遠爬起來,看著絕望又悲憤的大耿氏,他痛快地笑起來:“老頭子最會權衡利弊了,他不在乎我的死活,可他在乎林家的名聲,在乎文長的前程。林家剛因為你們幾個姓耿的丟了大臉,要是再出個弑母的世子,嘖嘖嘖,一家子以後都彆出去見人了。文長是崔相弟子自身也有能力,還馬上就要迎娶李氏嫡女,以後沒準就是三公九卿的苗子。下麵侄子無論是資質還是資源拍馬都趕不上他,老頭子且舍不得毀了。”

林伯遠撣了撣袖子上的灰:“他不在乎我娘的命,權衡利弊之後護住你。這會兒,他也不會在乎你的命,權衡利弊之後會選擇護住我,所以,你死了也是白死。”

大耿氏費力蠕動蒼白的嘴唇,喉間溢出破碎的呻|吟:“我……鬼……不會……你。”

“你想說做鬼都不會放過我嗎?真可笑,要是真有鬼,我娘我姐難道會放過你,所以你還是彆自欺欺人了。”林伯遠麵無表情看著目光逐漸渙散的大耿氏,“其實你真正應該恨的是他,今日種種局麵都是他不作為造成。”

大耿氏艱難轉動眼球,直勾勾盯著臨川侯,一滴渾濁的眼淚突然滾落,她的手腳輕輕抽搐兩下後,徹底沒了動靜。

臨川侯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怒罵:“就算要殺她,你就不能再等等,一定要弄成這幅鬼樣子。”

“如果耿秀娥殺的是洛氏,你能等嗎?”林伯遠冷冷道,“刀子不紮在你身上,你當然不疼。我就是故意當著你們母子的麵殺了她,我娘雖不是你們殺的,可要不是你們的縱容姑息,她不會冤死四十年。”

臨川侯深吸一口氣:“你個蠢貨,你這一刀捅得是痛快了,可你就沒想過萬一我也兜不住的後果。”

“耿家人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你不都給兜住了,你這麼有能耐,這件事當然也兜得住。兜不住了或者你不想兜也沒關係,我會在官府上門之前一刀抹了脖子,不會坐實了弑母這個罪名。為生母報仇殺繼母,好好運作一下,未必會連累文長幾個。”林伯遠低頭看著染血的匕首,舒心笑起來,“我這個人蠢笨無能,能活下來是靠阿姐,娶了個好妻子也是靠阿姐,養出個好兒子還是靠阿姐。我渾渾噩噩活了四十年,沒乾過一件像樣點的事情,今天總算是乾了一件,也不枉我娘拚命生我一場。以後見了阿姐,也有臉跟她說我還是有點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