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1 / 2)

親手殺了大耿氏,林伯遠終於從殺母之仇的枷鎖中解脫出來,他如釋重負,得到了久違的輕鬆,頗有些無賴地看著臨川侯,滿臉都是你趕緊給我想辦法兜底。

人家曹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林伯遠是挾林家以令臨川侯。

臨川侯咬緊牙關,真恨不得撒手不管,然而誠如林伯遠所料,他在權衡利弊之後決定保下林伯遠,為了林家的名聲,為了林家的將來。

臨川侯這會兒才有空去看嚇暈過去的林老夫人,見她嘴角歪斜,心裡咯噔了下,這是中風了?

臨川侯狠狠瞪了瞪林伯遠:“給我老實待著。”

林伯遠就真一直老神在在地待著,看著臨川侯忙前忙後收拾爛攤子。

身體本就每況愈下的林老夫人驚嚇過度中了風,郎中那意思,精心保養還能堅持一兩年,畢竟八十有餘的人,實實在在的高壽。

臨川侯沉吟良久,抬眸直視林伯遠:“你今日過來大吵大鬨要求我嚴懲夫人,最後我們各退一步,我把夫人送回老家讓她守著祖墳懺悔,終身不得回府。”

林伯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一陣寒意瞬間衝上頭頂:“你要隱瞞死訊,想等老太太沒了的時候再對外宣布,兩重孝一起守。”相識五十年,生了三兒一女,死得悄無聲息,還要被埋葬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老頭子對他娘這個原配狠,對大耿氏這個繼室也狠,他還真夠一視同仁的啊。

臨川侯冷冷道:“現在宣布,文長就得守一年孝,你覺得李家能一直等著?”

林伯遠冷笑:“文長才剛和淼淼解除婚約,一年的時間還真等得了。彆以為我好糊弄,你是為了老五幾個,尤其是老五,他正在好位置上,再加把勁就能往上升一升,四品到三品是個坎,過了這道坎不可同日而語。現在守孝,你和老五這些年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臨川侯撩了撩眼皮:“你要是有老五的本事,我也會為你謀算,就像為了文長,我願意冒險包庇你弑母。”

林伯遠反唇相譏:“當年你要是對我們姐弟有對老五的一半用心,我還真未必不能有他這樣的本事,我姐更不會過得那麼苦,最後陰差陽錯嫁給武安公,慘死雁門關。”

臨川侯沉默下來,過了會兒才警告:“總之管好你這張臭嘴,不要出去多喝幾杯馬尿就瞎咧咧。還有文長那裡也彆說,若是將來事發,他不知道就不必擔責。”

林伯遠硬邦邦道:“你放心,這點分寸我有。事發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連累文長他們。”

*

大耿氏就這麼死了,可整個林家隻有臨川侯和林伯遠,還有江嘉魚知道。

古梅樹:【就說他這暴脾氣,居然這麼多天都沒發作,合著是憋大招。】

江嘉魚:“隻怪林老頭欺人太甚,一條人命還想這樣輕拿輕放,那是活生生在大舅父心裡捅刀子。兔子急了都會咬人,何況大舅父這樣一個大活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之前我真擔心他這樣下去把自己憋壞,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不過到底有隱患,你日後幫我留神些,要是外人知道了,趕緊告訴我,也好及時應對。”

古梅樹:【好的。話說回來,林伯遠這個大招是從你這來的靈感吧。】

江嘉魚逐漸心虛:“我,我隻是建議他暴打一頓老妖婆,彆憋壞了自己。”

眼見著林伯遠被大仇難報的痛苦折磨得寢食難安憔悴不堪,江嘉魚心疼擔憂下便說打上一頓稍微順順氣。

反正大概率為了名聲考慮,林老頭會因為家醜不可外揚而選擇息事寧人。這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對大小耿氏是這樣,在耿潤鬆之死上也是這樣,是非對錯不要緊,利益才是他最先考慮的。就算不小心還是外揚了,有生母陳氏一條命在,林伯遠打繼母也情有可原,對吧?對繼母都要求講究孝道,對生母難道就不需要孝了嗎?

古梅樹:【他自己改良發揮了下。】

狸花貓懶洋洋伸了個懶腰:【喵~~~磨嘰,早說了讓老子毒死她多省事。】

古梅樹:【去去去,她連魚都不敢殺,你讓她下決心殺人,你當都跟你似的不把人命當回事。】

江嘉魚悻悻摸了摸鼻子,不搶救該死的耿潤鬆,她能過良心關。可主動請求狸花貓幫忙毒殺大耿氏,即便大耿氏罪該萬死,說實話,她沒這樣的勇氣和魄力。

然而這些天,眼睜睜看著林伯遠陷於痛苦之中,她並非從未動搖過。這是一個正義經常遲到甚至徹底缺席的時代,那她是不是可以小小地行使下正義?可她怕有了第一次之後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嘗到甜頭之後,她的心態會不會在不知不覺中演變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狸花貓:【喵~~~我一隻貓乾嘛要把人命當回事,人有把貓命當回事嗎?】

古梅樹被帶歪了:【人好像也沒把樹命當回事。】

被一貓一樹盯著的江嘉魚頓時芒刺在背:“我當回事,我當回事的,我以前還做過野生動植物保護誌願者。”

古梅樹:【說來說去還是林老頭不做人,哪怕不殺了大耿氏,來點實際點的懲罰,也不至於鬨成現在這局麵,活該他現在焦頭爛額。】

巴不得轉移話題的江嘉魚立即道:“這老頭眼裡隻有利益沒有感情,有點可怕。”

古梅樹:【也不能這麼說,他的感情都給了洛氏一脈。對你外祖母和大耿氏一脈,林老頭冷血無情,可對洛氏一脈而言,他就有情又有義。誒,你們人族,就是這麼複雜的生物。】

江嘉魚一怔,還真是,人呐,果然複雜。

*

林老夫人‘傷心過度’中風偏癱在床,大耿氏小耿氏都離府去了莊子上思過。

林三娘從未感覺這樣輕鬆快活過,壓在頭上那片名為耿的烏雲終於消散,陽光灑滿人間,她歡喜又不安地對林七娘說:“七妹,我真怕是在做夢,夢醒之後,她們就又回來了,我們又得卑躬屈膝大氣都不敢喘地活著。”

林七娘低垂著臉,侍弄眼前那盆墨菊。

林三娘已習慣林七娘沉悶的性子,她隻是太激動了,所以迫切地想找一個人傾訴一下。放眼闔府,隻有和她同病相憐的七娘才會懂她這種刑滿釋放一般的心情。

“七妹,以後你就不用老躲在院子裡侍弄你這幾盆花了,你不是喜歡花嗎,你可以去花園裡看看,那裡的花才多呢,你想怎麼看就怎麼看,不會再有人嗬斥你亂跑,拘著你整天抄佛經做女紅。”

“還有啊,我們以後都能穿好看的衣裳也能打扮自己了,不用再怕二娘找茬,連個好看的發髻都不敢梳,十幾歲的年紀打扮得跟個老尼姑似的。我們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氣死二娘去,她自己生得醜就見不得彆人比她好看,還真是醜人多作怪。”

“現在沒人給她撐腰了,你用不著再怕她,她沒權利再打罵我們。我告訴你哦,祖父一點都不喜歡她,要不怎麼會想把她嫁給耿潤鬆,所以你彆怕她,她敢欺負你你彆再忍著,彆怕鬨大了,現在沒一個長輩會偏袒她。可惜耿潤鬆居然死了,不然讓他娶了二娘多好,讓他們倆互相折磨。”

“可要不是耿潤鬆死了,那老妖婆也不會發瘋,不分敵我亂咬一氣,坑了那兩人。這麼想想,我們還是托了他的福。”林三娘聲音不由低了低,帶著神秘道,“七妹,我聽府裡下人議論,說耿潤鬆不是酒後失足意外落水,是被人害死的。”

林七娘頭也不抬,仍在不緊不慢地鬆著土,聲音帶著一貫以來的怯弱:“真的嗎?那是誰害死的?”

林三娘微微一聳肩:“我哪知道,都是下人們議論,誰知道真的假的。管他呢,就算真有這麼個凶手,那也是為民除害。耿潤鬆這種色中餓鬼早就該下地獄了,府裡被他糟蹋的婢女,光我知道的就有三個,當年你身邊的丹頤不就是被他活活逼死。”丹頤是林七娘的奶姐,六年前被耿潤鬆糟蹋後強帶回耿家,一個月後隨著耿潤鬆來林家做客時,跳湖自儘。

林七娘翻出土裡的蟲子碾死:“丹頤就是從那座橋上跳下去,也許就是她的冤魂回來報的仇。”

林三娘後背霎時一涼,冒了一胳膊雞皮疙瘩:“你,你大白天的不要說這麼瘮人的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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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大晚上的,是想謀殺我嗎?”江嘉魚心有餘悸地捂著噗通亂跳的胸口,深更半夜被一隻毛茸茸的爪子拍醒,迷迷瞪瞪睜開眼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發光的貓眼,她好懸沒嚇暈過去。

站在床頭的狸花貓:【喵~~~你相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