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林言僵硬的走到男主麵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醞釀語言。
他有點緊張,陰影中,黑發黑眸的alpha倚著牆麵,靜靜的看著他,漆發遮掩下的烏眸幽寂無瀾,脖頸也拉成一條繃起的長線,毫無起伏。
林言再次上前一步,“噠”——二次踩到男主搭在身邊的腳。他眼睛一睜,火急火燎的後退,紀妄也在短暫的沉默後,把兩隻手一起插進口袋。
寂靜無縫轉接成尷尬窒息。
林言頭皮發麻,語氣硬邦邦的:“那個……”
太黑了,真沒看見quq。
他正要開口,身後突然疾馳來一陣腳步,哐當哐當,下一刻,滿臉血痕、眯著一隻眼睛的胡春殺回來了。
他臉色扭曲,血管猙獰攀升,手裡死死攥著一根木棍,扭曲一笑,猛地把門合上,踹上後不知從哪又掏出來一個木棍,雷厲風行的把上門鎖。
“哈哈哈——”門口一陣暢快的大笑。
“林言!敢惹老子?沒想到老子他媽又回來了吧哈哈哈?”
林言敏銳的聽見水盆晃蕩的聲音,不鏽鋼水盆剛才消失,他以為是掉樓底下了,沒想到居然被人撿走了。
一個歪歪扭扭捧起的水盆探過窗戶口,林言當即脫掉外套,往下一蹲。
陰影處寂靜無聲的人影眼睫輕顫,□□擠進異樣的溫度,細微緊張的呼吸輕輕撫過臉頰,光線變得更暗,頭頂是男生牢牢撐起的衣服傘,兜頭澆下的涼水儘數倒在衣服上,綴落沉甸甸的弧度。
水流透過衣服纖維,滴到鼻梁。
紀妄安靜抬眸,alpha黑暗中的高清視力,能讓他清晰的看見近在咫尺的人影。少年蹙著秀氣的眉,皮膚雪白,眼瞼狹長漂亮,瞳仁浸著墨水一樣澄黑的顏色,唇瓣緊抿著,眼尾還有一粒淺淺的、褐色的,雀斑一樣的印記。
很輕,很小的一粒,此時被水染濕,卻不顯狐狸眼的媚態,反而楚楚動人。
他心情應該正在大起大落,抓著衣服的手指都在顫抖。
像氣的,又像委屈。
紀妄沉默片刻,指尖輕微的動了動,想試著平緩一二。
下一秒,頭頂忽然掀過一陣淩厲的風,頭發濕漉漉貼在額前的林言拔地而起,不等衣服上的水滴繼續往下滲,把衣服往旁邊一揮,一腳踹上門。
上麵的不鏽鋼水盆直接掉落,他一把抄起水盆,哐哐往木門上砸,邊砸邊罵:“胡春張聞你們兩個孫子!行啊,你們繼續樂!下次我一定拔掉你們的牙!踹斷你的鼻子!叫你們他媽的敢陰我!不想活了是不是!”
牙還在流血的胡春:“……”
牙已經鬆鬆欲掉的張聞:“……”
牙齒尚且健康的其他人:“……”
一群人聞風而散,對於林言這個既不怕信息素壓製,還他媽身輕如燕的邪門beta,他們真是怕了怕了。
林言好不容易醞釀好的話就因為胡春他們的打岔,沒辦法再說出口,他實在生氣,隻恨自己現在沒有鬥氣,不然直接鏟平這所學校。
讓這群傻逼見見大宗師的力量!
發完火,他轉過身,看向紀妄的瞬間,又是一陣失語。
紀妄頭罩一件濕淋淋的外套,骨節蒼白手腕抬起,抓下外套,頂著一頭從乾燥變成
濕潤的頭發,安靜的看著他。
林言:“……”
“說實話,”係統遊離出聲:“……男主今天的皮肉之苦都是你給的。”
林言:“……你說我要是跟他解釋,他會信嗎?”
“你先試試。”係統說:“不行再說。”
沉默持續蔓延。
林言走上前,從紀妄手上接過衣服,這次他仔細注意了一下紀妄的手,確定紀妄的手沒被踩,才緩緩蹲下身,拋開剛才的暴躁,現在的他看起來瘦瘦小小一隻,眼睛又亮又清,尷尬的看著陰影中的男生。
“那個,抱歉啊,”林言撓撓臉頰,說:“我不是故意誤傷你的。”
看看,多麼狡詐,直接把物理傷害定義為誤傷。
紀妄的視線隨著而他動,從仰視變成平視,烏黑沉靜的眼眸靜靜落在麵前人的身上,像某種很溫順的大型獸類。
林言眨眨眼,揮散自己這種莫名的聯想,他膝蓋蜷在膝前,蹲在紀妄身邊,指尖如玉,擰著衣角的水分。
紀妄沒回話,他也不好意思一個勁的解釋。
他合理懷疑紀妄不跟他說話是因為有點ppt,怕他會表麵笑嘻嘻,背後捅他刀,所以乾脆不費口舌了。
係統:“……是ptsd。”
“哦。”林言悻悻的,擰完衣服,開始擰自己濕漉漉的頭發。
眼前忽然抵過來一包紙巾,林言愣了下,立刻抬起頭,驚喜的看向紀妄。窗外的雲雨仍大麵積的覆蓋著,光線昏暗不定,借著一縷斜暉,林言看清了紀妄的臉。
英俊立體,很帥,氣質也很獨特,神秘而清冷。
不愧是男主角!
狠狠誇讚了一下人美心善的男主,林言接過紙巾,柔軟的清風紙巾展開,空氣中都蔓延著花香。
他彎起眼睛,認真道謝:“謝謝。”
紀妄看著他,很輕的搖了搖頭。
並沒有第一時間開始擦頭發,林言的動作莫名頓了頓,一分鐘後,他才用展開的紙巾,慢吞吞擰起頭發。
嘴上也自來熟的問道:“哥,你看咱倆現在也算認識了,聊聊天唄,你就不想知道剛才那些人是誰嗎?”
紀妄無聲的看著他。
林言恍然,“哦,也對,那些人不值得你費心。那你今天中午吃了什麼?餓不餓啊現在?”
紀妄搖了下頭。
林言又問:“我記得你們今天下午有體育課?”
紀妄點頭。
林言:“那你怎麼不上體育課,反而跑這來了?是不是……是不是……”
林言抹了把臉,忽然說不下去了,他聲線有些顫,停下擦拭頭發的手,深吸一口氣,蹲在陰影中,和紀妄對視。
“……你是不是不能說話了,哥。”話到嘴邊,他用最小的聲音,輕悄悄的問。
這一次,他沒有很快得到回應。
麵前的alpha男生垂著眼瞼,清瘦削薄的後背抵著牆壁,烏沉的瞳仁如某種質地清冷冰涼的黑曜石,是學校貼吧裡很多人厭惡的評價為‘死氣沉沉’的眼睛,此時卻低垂著,輕輕注視著他,像靜謐黑沉的海麵。
從他的眼神裡,林言已經得到了答案。
這個答案是連係統都沒有想到的。
它慌得亂了神,壓製住潰散的數據流,給林言回複:“是、是這樣的……氣運被搶奪,反饋在男主身上,就是某種疾病性的外在表現……比如突然的失明、失聰、失聲,或者癌症。”
“這種表現會一直持續到男主氣運完全消失,或者男主奪回屬於自己的氣運,是一個長時間的發展,每搶奪回一點氣運,就能痊愈一點……抱歉宿主,我也是才發現紀妄的問題。”
以前的宿主們根本無法接近紀妄,所以它的數據庫隻能更新到大結局紀妄自殺,而不是這段時日發生在紀妄身上的細節性表現。
林言嘴唇顫了顫,“……失、聲?”
他不自覺地求證性的望向紀妄,眼神不安又茫然,唇瓣抿了又抿。
紀妄眼睛垂的更深,睫毛密密匝匝,灰影灑落在他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像脆弱的蝶翼,他喉結艱澀的滾了滾,發出一個沙啞的,像小刀喇過的難聽聲音。
“……NO。”他道。
這檔口,林言無意識的被他逗笑了。
“no?”
係統都無語了:“……人家明明是不能說話發出的語氣詞!”
林言咧開的笑容瞬間消失。
紀妄抬眼看他一眼,沒說話。
林言猶豫的想讓他不要再說了,又很想繼續聽聽他的聲音,糾結之下,他乾脆蹲的離紀妄近了點,目光炯炯,像個第一次看孩子學說話的老父親。
黑發烏眸的alpha指尖緊一顫,重新匿入黑暗。
五官也被潮水般的陰影儘數淹沒,隻露出一雙狹長漆黑的眼睛,空落落的,定在地板的花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氣氛又沉重下來。
林言的心思重新回到紀妄如今的處境上,如果說之前他還想著循序漸進,最快三天內搞定紀妄的事,那現在他已經不想再拖了。
每拖一天,紀妄就多受一份罪。
現在隻是失聲……再糟一點,以後會不會失聰、失明,他都不確定,也不敢賭這一分的不確定。
紀妄,必須離開學校。
瑪德,這勞什子校園abc背景,老子不陪你們演了!
係統:“……是abo。”
林言哼一聲,精神抖擻地站起身,拍掉身上莫須有的灰塵,威逼利誘係統彌補自己的信息不全,幫他開門。
“嘎吱——”
失去彈力的門自動彈開,慢悠悠的撞向廁所內斑駁的牆壁。
一束天光斜斜灑落,衝散了廁所內陰暗的氣息。
遠處是一望無際,昏黃無邊的劈啪雨幕。
水簾遮天蔽日,自成結界。
林言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神情認真,眼尾褐色的小痣仿佛被水汽浸濕,瀲灩著清透的華光。
“哥,我帶你走吧。”他道。
忽然大亮的光線刺痛了眼睛,紀妄遲緩的抬頭,望向身前的人。
漆黑潮濕的碎發隨著他的動作滑向臉頰兩側,他瞳仁烏沉,很安靜,也很專注,聽取著身前的聲音。
少年身板挺得筆直,朝氣蓬勃,充斥著一種紀妄看不明白的興奮與鬥誌昂昂,好像無論什麼情況,都能樂觀又堅韌的站起來。
他朝他伸出了手,掌心朝上,細白的膚肉因為握的太緊,泛起一層薄紅和汗水。
“哥,”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清淩淩的,乾淨清朗:“你跟我走吧。彆在這待著了,這不適合咱們正常人。”
那雙眼睛也不躲不避,注視著他,如浸泡在潺潺泉水之間的寶石,真誠又明亮。
紀妄看著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睛,安靜許久,才顫了顫眼睫,遲滯、又溫馴的抬起手,握了上去。
再壞,也不會有現在更壞了。
一股力道襲來,他被拉起身,抓著他手的男生揚了揚唇,狐狸眼彎起弧度,轉身大步向前,昂首挺胸地邁過門檻,從始至終沒有鬆開他的手。
他被拽的身形不穩,微微弓著身,也隨著這陣不容拒絕的力道,緩慢的抬起腳步,從斑駁陰暗的角落,重新站到天光下。
大雨傾盆,他們沒有再回學校。
雨中偶有竊竊碎語傳來,聽不清,卻很歡快。
直到翻出圍牆,帶紀妄暫時性離開了學校,林言才回過頭,眼裡閃過一絲蔫壞的光。
……
【叮——恭喜宿主成功改變部分……世界背景!】
虛空中,已經被係統和林言屏蔽掉的係統旁白音仍在兢兢業業地工作著。
【世界背景已從青春校園abo變更為——顛沛流離abo(X)浪漫都市abo(X)家長裡短abo(X)——滴——複仇逆襲abo(√)!——】
【一句話簡介正式變更為——我要把我失去的,全部拿回來(發怒——!】
【觀賞指數五顆星!請宿主再接再厲!早日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