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上坐的軍臣單於沒有發言,隻是靜靜的看著這些人在吵。
他的弟弟,右賢王伊稚斜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鄙夷。
軍臣的眼睛已經開始渾濁,臉上也全是皺紋,牙齒也有些鬆動,有服侍他的人偷偷說,軍臣單於已經不太能吃肉了。
伊稚斜都知道,他老了。
甚至……快要死了。
衰老的狼王,已經不再是王了。
他的身體影響著他的腦袋,那個曾經派兵入侵漢上郡,快打進漢人都城、在數年前親率十萬騎兵南下的軍臣單於,已經消失了!
他不敢率全部的匈奴人進攻大漢!
事實正如伊稚斜猜測的一樣,人的選擇,就是受限於自己的年齡。
二十來歲,天不怕地不怕,有著無限的勇氣。
可人一過三、四十,人就開始保守起來。
這是因為極速下降的身體狀態,逼的人不得不這樣選擇。
畢竟,二十歲連續熬夜通宵,還能沒事人一樣上班。
四十歲熬個夜試試。
不是精力不濟,困得不行,就是感覺要猝死。
軍臣單於本人更能體會到這種難受,他感覺自己的牙齒已經開始鬆動,吃肉都有些困難起來。
若是現代,這種問題並不嚴重,修牙也好,吃一些軟爛的食物也好,都能讓人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在資源匱乏的草原上,軍臣單於沒有辦法修牙,也隻能繼續吃肉。
鬆動的牙齒,無法更好的咀嚼牛羊肉,軍臣單於的進食,自然而然的減少了很多。
而在草原上,一個人吃不了多少東西。
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
至少軍臣單於,就感受到了自己身體越發的虛弱。
他清楚,自己無法再帶領大軍出征了。
那樣的顛簸,極有可能讓自己死在路上。
年老的人,會無限恐懼死亡。
軍臣單於也不例外。
所以即便天幕說匈奴人未來那麼淒慘,軍臣單於也不打算親自帶兵,發動大軍進攻漢人。
不過,不反擊也不行。
匈奴人從來不是鐵板一塊,相反,匈奴極為鬆散,能聚集在一起,是因為本部足夠強大。
因為武力而聚合,整個族群,自然會極端的追求武力。
如同狼群追隨狼王一樣,一旦狼王顯現出虛弱的模樣。
必然會有人挑戰狼王,試圖成為新的狼王。
隻要軍臣單於表現出虛弱,就算是帳中的這些人麵對天幕的態度,不儘相同,有不少人畏戰。
可另一部分不畏戰的,一定會想辦法殺了他,奪取權力,進攻漢人。
甚至於,畏戰的那部分人,也會有人想殺了他,好當上單於。
軍臣單於不想死。
他不能率軍出征,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拿刀切了一塊羊肉,軍臣單於用手拿著送進口中,咀嚼了幾下,直接將肉吞了下去。
他的表情,沒有透露出半分異樣。
一直觀察的伊稚斜,則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快速掩蓋住自己失態的表情,隻是心裡還是有些愕然。
不是說軍臣單於已經吃不了肉了嗎?他怎麼還能吃?
精力不濟的軍臣單於,沒有看清楚伊稚斜的表情。
他硬吞了幾塊肉,覺著差不多了,才放下刀,沙啞著嗓子,製止住帳中還在爭吵的眾人。
“夠了!”
雖然有伊稚斜這等虎視單於位置的野心家。
但大部分人,還是很畏懼軍臣單於的。
他一出聲製止,帳內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軍臣單於用渾濁的眼睛,將所有人都掃了一遍。
他慢慢開口道:
“東胡王說的對,這根本不是什麼預言,明明是長生天給我們的示警!”
相信天幕是預言,那便代表著不可能改變,軍臣單於瘋了會承認這個說法。
示警就好說了,現在匈奴人占優,隻要能打贏,天幕造成的影響,就可以被降到最低。
給天幕定性,軍臣單於繼續說道:
“這是天幕提醒我們,不要忘記漢人的狡詐!”
頓時,有人附和道:
“就是!當年漢人撕毀盟約,在馬邑設下埋伏,他們做的事情,足夠我們與之死戰,一口氣打到他們的都城,把漢皇帝從宮裡扯出來!”
他的話,立刻引來一大批想要發動戰爭之人的同意。
“沒錯!”
“我們要攻打大漢!”
“殺了皇帝!”
“搶來他們的糧食和女人!”
“讓他們再也不敢向我們動兵!”
這部分人太多,聲音高到壓下了其它所有不滿的聲音。
軍臣單於不動聲色的,他抬手往下壓,示意所有人安靜。
“沒錯,我們出兵漢人,用實力告訴他們,我們到底有多強!”
軍臣單於的強硬,引來了帳內主戰派的歡呼。
在這些人高興過後,軍臣單於拋出了他的真正想法。
“不過,現在不能動兵。”
頓時,主戰的人就不滿起來,
一個壯漢猛的直起身,他滿臉怒意,直接對軍臣單於質問道:
“單於,為什麼不能現在動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