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也想保護你(2 / 2)

“字麵意思,”謝崇森淡淡的說,“此事不必多提。我把你叫上來,便是要告訴你一件事。”

他從抽屜下拿出一份牛皮紙袋,遞給李雪聞。

李雪聞不明就裡的拆開,三張散發墨香的打印紙抽出,他還沒來的及看,袋中又掉出一張小紙。他疑惑的從牛皮紙袋摸索一遍,卻摸出三張舊機票。

2012年12月,燕京飛往岐德的J033C航班

名字分彆是:李嶽擎、溫姝玉、李雪陵。

“這……這是!”李雪聞瞠目結舌,他不顧什麼形象,什麼儀態了,顫顫巍巍摘下眼鏡,仔細的看了又看,確認是這三個名字,“2012年……原戊青方墓出土!”

謝崇森點頭,好似一切儘在掌控中。

李雪聞驟然脫力在凳子上:“為什麼他們也……”

在李雪聞印象中,他的父母,他的雙胞胎弟弟雪陵,是沒有參與原戊青方墓事件的。他記得清楚,這事鬨的沸沸揚揚,他的母親溫姝玉還專門打電話,擔憂的問他要不彆下墓了。

那時,李雪聞不足二十,正意氣風發,欲揮斥方遒,拒絕了母親,並說有謝一海和道上二代好友們陪著他,沒可怕的,還說死的都是沒能力的貪財者,不足為奇。

溫姝玉勸不了他,便囑咐遇到危險立刻離開。

那時,李父連帶母親、胞弟,遠在澳洲,幫一華裔老友看新宅風水,順便度假,便正好無空下墓。

李雪聞後來還想,幸好我的家人們無空下墓——一定會和李父同道的好友走錯了岔路,身死道消。

李雪聞還是難以相信家人背著他下過墓,但一張同名機票,還能解釋是巧合,三張呢?再看時間,李雪聞記得清楚,他們選的下墓日子,是2012年12月22日,千挑萬選的大吉日,正好挨著市麵上肆意流傳“世界末日”的第二天。

而機票日子,則是12月20日。

全對上了。

白靈聽得一知半解,他忍不住開口:“雪聞哥,這有什麼呀,說不定他們是暗中觀察你表現,不想讓你知道呢。總歸他們下墓沒出事不就好啦。”

李雪聞輕輕地看他一眼,眼中滿是複雜:“他們確實沒出事。若真如你所說,那便最好了……”

這場三方都不愉快的對話,強行終止在謝一海進門後。

他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三杯鮮榨果汁,尷尬地笑著進了門:“喝飲料嗎?”

他這傻乎乎模樣,一瞬緩和了冷凝氣氛。李雪聞長歎一口氣,他渾身冰涼,不知如何活動的僵硬關節,慢慢起身,接過托盤。

謝崇森抬手:“你來的正好。二院要重新選址,一並交給我了,你倆這周弄完這事兒。”

“好嘞,”謝一海摩拳擦掌的接過報告,“雪妹,你的強項來了。”

李雪聞尷尬地笑笑:“嗯。”

下墓的事兒,白靈咬定死口不放,大有謝崇森真去,他就真離家出走的勁頭,弄得謝崇森好氣又好笑。

這事便沒有進展的擱置下來,但這擱置,眾人心知肚明,終究要在一天內弄出結果——林明晚時日不多了。

白靈睡覺前,突然開口:“我們去事發的過街天橋看看吧。萬一事情出在那呢?”

謝崇森有些意外的停下為他整理床單的手。

“我以為你不會再想管這事了。”

“不是,”白靈很失落的垂下頭,他正窩在小側間的團狀沙發裡,陷在柔軟的正中心,顯得又乖巧又嬌氣,“我想管。但我管不了。如果我有你這麼厲害,我或許就下墓了……但我不想讓你陷入危險。”

“所以,”他略帶祈求的緊緊地看向背光下謝崇森深如深淵的眸子,“所以……”

“好。”謝崇森沉聲說,“好。”

白靈睡覺特彆不老實,床單總是睡的東皺西皺的,其實他自己覺得沒什麼,但謝崇森老覺得這樣不舒服,便每日睡覺前給他重新鋪換。

白靈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

總是麻煩謝大佬,總是麻煩彆人,在山上、山下,總是如此。

他難過的想,之前怪自己沒實體,現在有實體了,他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他輕輕繞到床尾,抱起換下來的舊床單,扔進舊衣筐,然後哼哧哼哧的抱起舊衣筐艱難的出門。

衣筐太大了,謝家三個大壯漢,全買的最大號,他們拿和拿玩具似的,一米七冒頭的小朋友抱起來卻和螞蟻搬家似的,又可愛又可憐。

謝崇森皺眉,要給他奪下來:“我拿,你彆砸了腳。”

白靈笨重的一個側步躲開,謝崇森怕他真摔了,不敢硬搶。小朋友突然低聲說:“遇到你我真的很高興。所以,讓我也為你多做一點事吧。”

趁著謝崇森愣神的檔兒,小朋友磕磕碰碰又快速的下了樓。

謝崇森望著小朋友笨重卻歡快的背影,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第二日,三樓臥室的一人一鬼起了個大早。

謝崇森先給小孩買了個手機,小孩想要水果X,理由是打遊戲一定爽,謝崇森直接拒絕,理由是你打遊戲可以用我的,然後給小朋友買了一個酷炫七彩黑,老豬配騎牌智能兒童手表:又能打電話又能GPS定位,還充電兩小時待機兩星期,可以說是小皮孩子必備標配。

小皮孩子在陽光下好奇的翻動手腕,七彩黑反射出炫酷又奢華的貴族七色光,小皮孩子瞬間覺得特彆高大上,比什麼水果X不知要高端到哪裡去了。

謝崇森又給他辦了電話卡,把兒童手表的通訊錄內記了5遍監護人的聯係方式,並用5分鐘強製其背誦謝崇森手機號,抽查7遍無誤後放行。

白靈的身份證是前兩天能顯性後,謝崇森立刻給他辦的。身份證上的名字是謝靈,白靈念了好幾遍,委屈的嘟嘴:“為什麼我跟你姓不是你跟我姓啊?”

謝崇森憋笑,解釋:“因為是給你辦證,不是給我辦。”

……說的很有道理,但是總感覺你在趁機占我便宜!

謝崇森解釋了一路,說對外借口你是我遠方表弟,說回去給你買新遊戲,簽訂一係列喪權辱國條約,白靈撅著的小嘴才勉強下去一點。

嘿嘿,其實沒差啦,白靈自己名字也是亂起的,他很清楚自己本名不是這個,所以叫什麼都好啦。

跟謝大佬的姓,還有種升級為大佬身邊第一小弟的感覺呢,狐假虎威技能更上一層!

完全沒意識到姓氏和家中地位並不掛鉤,謝一海的悲慘被欺壓生活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們出門早,飛到冀省徐徊市時13點左右,從機場旁吃了東西,坐地鐵趕到出事商業街時,差不多15點多了。

白靈雖三假陽魂齊全,但終究七陰魄缺失,在正午下行走不太舒服。秋日日落早,15點便好了許多,他小心翼翼的從建築物陰影裡行走,還覺得清涼愜意的很呢。

他們去的太是時候了。

逆著炫目刺眼的陽光,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正在過街天橋上搖搖欲墜。

這類“自殺”案件在此地發作太多,早已派了警方在天橋一端巡邏蹲守,因此女子輔一有輕生跡象,便立刻聯係了消防封鎖道路,在天橋下防備著。

幾個警/察,正從一旁試圖勸誘女子放棄輕聲意圖,白靈耳朵特彆好使,他聽到,不外乎是“彆人雲亦雲一時腦熱放棄生命”,“想象世界上美好的食物,看看電影、你喜歡的”,“想想含辛茹苦養你的父母,你的好朋友會多傷心”,諸如此類。

道路被封鎖,謝崇森亮了國安證件才放行,白靈小短腿跑的飛快,已經衝上了天橋。

因為在他眼中,女子很不對勁。

或許在旁人眼裡看來,女子隻是太過失意、失魂落魄、疲倦麻木的模樣,可白靈眼中,卻整張青春的臉,從下頜開始,泛著乾枯詭異的木質紋路!

這紋路……好似為了彰顯自然美,未打磨便刷了大漆的木雕,一層層年輪,一條條紋路,若隱若現的浮在女子蠟黃的臉下。

許是感受到二人靠近,那好說歹說不動腳步的女子,竟退下了柵欄。

幾個警/察鬆了口氣,迅速上前將其撲倒,強行帶下橋麵,那女子卻突然大力扭動,瘦弱的身軀,竟真的甩開了壯漢的桎梏!

那一瞬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橋下看熱鬨人群不知是驚喜還是驚嚇的驚呼,比如橋下消防大喊“彆動”並就位的高壓水槍,比如……女子突然朗聲大笑起來,在地上摸爬滾打的朝愣住的白靈奮力爬來。

瘦弱的女子好似囚禁在束縛中的蟲蛹,單薄的米色上衣磨破了,胳膊肘被粗糙地麵磨出血來,她卻奮力一下、一下、爬來……

“進去吧,進去吧……”她嗓音沙啞如老嫗,隻喃喃那一個詞,“‘他’在等你,‘他’在等你……”

“誰?”白靈下意識問,“進哪兒?誰在等我?”

“你自己清楚……”,女子整張臉扭曲起來,“你自己清楚!”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白靈一概記不清了。

他隻知道自己腦子亂極了,嗡嗡呀呀一片雜亂,謝崇森不容抗拒的把他強行抱起來,帶走下橋,可他眼中隻有那張詭異的木雕臉。那木紋粗糙的下頜,正一下一下開開合合:“你自己清楚!”

“為什麼會找上我?”白靈猛地抓住謝崇森抱著他的手,太過恐懼下指尖刺的大手生疼,他好似尋求安全感,也好似在問自己,“我該清楚什麼?”

“睡吧,”謝崇森很溫柔的說,“你什麼都不需要知道。”

白靈真的睡了。

這句話他似乎聽過許多許多遍,很久前,不久前,或者被封鎖的記憶深處,有這麼一個認識謝崇森的過去的“自我”,毫無疑惑的睡了過去。

白靈也做噩夢了。

夜半深時,他突然醒了。窗外一片月明,月光那麼亮,一切是清澈乾淨的月色。他從窗戶裡翻出去,朝後山走。

後山很冷,積雪皚皚,要很小心,才能避過柔軟的白色下隱藏的崎嶇陷阱。

他終於走到了一片空曠的漆黑虛無前,他仿佛被人操縱般,輕輕地問:“你醒了嗎?”

無人應答。

白靈想,他該走了,沒人理我,怪可憐的。

可夢境中的他就像被人操縱了。

他轉身朝虛無裡走去,他說道:“你不來找我,我就去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