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的小小蓋世英雄(2 / 2)

他的大手僵硬的托著白靈的屁股,後者正在努力糾正一個舒服的姿勢,像扒著樹的考拉寶寶,纖細的小胳膊緊緊的摟著他的後頸,熟悉的薰衣草洗衣液味撲麵而來。

“放鬆點,”考拉寶寶還在撅著嘴抱怨,“手托穩了啊,我掉下去就找你算賬。”

謝崇森心想把我自己摔了也不可能摔你的,他見考拉寶寶扭了半天都弄不對姿勢,歎口氣,熟練的把人調整到臂彎裡。

這個姿勢,白靈窩在他右手臂彎裡,可以彎下身,全數環抱住謝崇森。

兩人靜靜依偎的姿勢,好似自分/身案後便再未有過了。

他們很久沒在一張床上睡過了,深夜聊天到困意湧來,抵足而眠的日子,已然遙遠好似上世紀。

他們也很久沒有心平氣和的聊聊了,為了對方相互隱瞞,明明在相遇的最初,一切單純巧合到不可思議,白靈是個一肚子壞水好吃懶做的小鬼,謝崇森是那個把他慣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兼討債對象。

生活為何不能永遠維持在最起初、最美好的時刻呢?

一定是因為,美好的日子總不深刻吧——如果事態沒有進展成這樣,白靈蹭吃蹭喝幾天就會不好意思的回歸山林;謝崇森幫他重塑肉體報了救命之恩就會與他再無瓜葛,兩條平行線鬼使神差的相交,又理所應當的回歸平行。

感謝命運。

“我會加油的,”白靈突然說,“我一定,一定不要消失。”他努力吸吸鼻子:“我還沒拿到你給我的巨額賠償款呢,我……我還沒有娶老婆呢,啊,老公也沒有,我不歧視同性戀的。”

可惜美好時光仍然短暫,停車場突然拐入一輛車,白靈害羞的一躍而下,拉著謝崇森躲到旁路。

他隨即疑惑道:“這個點了,還有客人來?”

集體上香儀式結束一小時多了,胡家隻剩關係好的零星人在大廳聊天,其餘的都回酒店等待次日葬禮了。

那車開的橫衝直撞,幅度極大,白靈真擔心一個打滑連撞三家。

等車停到附近車位,熄滅大燈,白靈看清是一輛牧馬人,眼熟得很,再一看車牌號:謝一海?!

後座門開了,下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皮夾克男子,一米八多。他隨即繞到另一側開門,扶下來一個女人。

卻見謝崇森沉下眸子:“他們怎麼會來……”

白靈捏捏謝崇森的手:“他們是誰?”

“林家兄妹,”謝崇森頓了頓,“那位便是林麒鳴。”

啥?

白靈驚愕抬眼,一個不小心正對上皮夾克男子的眼。

他趕緊收回來,可晚了,男子瞬間朝這邊大步走來。

你們天師界視線都是5.8的嗎?這黑漆漆的隔著至少三十米你們怎麼一眼就看清誰是誰的!

那男子寬肩窄腰,一舉一動極具魄力,他是很正派而嚴肅的長相,配合著一絲不苟的背頭,像隔壁小孩都能嚇哭的教導主任。

放海綿寶貝裡,白靈是那個黃方塊,謝一海是那個粉海星,這男子就是能頂替李雪聞演章魚大哥的人,齊活了。

正當白靈不知如何是好時,便聽一個細弱的女聲傳來:“哥,你乾嘛去?”

這聲音成功截住了一臉尋仇樣的林麒鳴,他停下腳步:“你站著彆動。”

聲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白靈驚訝的朝後張望:“林明晚?她沒事?太好了……”

“好?”林麒鳴重複他的話,扯出一個哭一樣的笑容。白靈還沒來得及疑惑他這陰陽怪氣的要乾嘛,卻見林明晚也朝他走來了。

漂亮的小女孩身上裹著條紋狀病服,卻掩蓋不了她靈動的氣質。她白淨的小臉笑眯眯的:“你好呀,我們又見麵啦。”

“又?”白靈詫異的指指自己,他記得他第一次見林明晚時,他還沒有實體,但他想,可能林明晚體質特殊,像謝大佬一樣可開天眼吧。

林明晚沒有解釋,她穿過麵前擋路的車,徑直走來。

她這是……靈體?她竟然死了!

在白靈不敢置信的視線下,林明晚笑眯眯的握住白靈的手:“我有話對你說。”

她的聲音細細軟軟的,白靈恍惚的想,那日禮貌而張皇的小姑娘,正常情況下確實該如此的,被哥哥捧在掌心不諳世事。

脫離病態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山頂最先融化出地麵的一汪雪。

她怎麼就死了呢?

舌尖突然劇烈疼痛起來,林明晚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她手勁卻不小:“哎呀,又被他搶先啦。”

“……搶先?”

林明晚沒有回答。

熱流從交握的手中傳來,靈動的小姑娘在空氣中的影像開始顫動、模糊、隨即扭曲起來,她盈盈笑著的眸子也化作一片熒光,一眨眼便消失了。

隨即傳來的,是白靈舌頭的劇痛。

太痛了,似乎烙鐵狠狠刺在上麵,他難耐的捂住嘴,一個脫力彎下腰去。謝崇森趕緊扶住他:“呼吸,呼吸!”

呼吸?白靈連嘴都張不開。

他在心中怒罵巨狐,借此分擔精力。不知過了多久,停車場車輛來了幾次,他聽到謝崇森與林麒鳴憤怒的爭吵,聽到謝一海點煙時打火機的“啪嗒”聲,聽到男人疲倦的又緩又長的歎氣……

折磨結束了。

白靈頭疼欲裂。他的腦海中被塞進了許許多多的片段,沒有一個是他經曆過的。他被迫去瀏覽大量彆人的人生,彆人的悲歡離合,彆人的喜怒哀樂,彆人的暢意與失意……

然後他在片段最後,看到了自己。

“他”躺在病床上,蒼白如紙,陷在醫院厚重的白色被子裡,那是一片絕望與永恒的純白。床頭櫃上有一捧乾枯已久的花,枯葉散落在櫃子上,床單上,可沒有人打理。空氣中彌散濃鬱的消毒水與腐敗的氣息,那是死亡來臨前的預警。

他全都想起來了。

待他睜開眼,熒熒金光在眸中流轉,如太陽金烏劃過天際的驚鴻,如萬千星光與月色輝映,如熔融金水翻滾的彩光,他走到最近的車子的後視鏡前,伸出舌頭。

補全了。

之前右手蘭花指上,重疊了一隻左手蘭花指,都像狐狸簡筆畫的側臉。兩隻手疊合在一起,像棱形上伸出了參差冠冕。

是降三世明王結印的手決。

白靈隻覺渾身前所未有的輕快,他心隨意轉,抬起右手,一隻細長寶劍握於手中,又一動心思,不知名金屬扭曲、轉變,一支紋路複雜的寶弓於輕風流轉中浮現。他左手持弓,右手搭上弓弦,尾雕金色蓮花的寶箭於指尖凝結,輕一鬆手,寶箭深深釘入天花板,將一隻惡鬼從頭蓋骨貫穿,在燙金梵文法光下灰飛煙滅。

在他們沒看到的停車場上空,有金光爆閃,一個巨大的梵文字符,在天際反複閃爍了九九八十一次,引得無數僧人閉目誦經。金光漸漸黯淡後,突然裂化成萬千金葉子,飛入有大功德僧侶座下。

待白靈遠眺之目收回,他不知何時腳踩雙頭骨,身披白綢金線繡短袍,腰纏七相業障頭顱,身背金鏈金索,頭頂法冠,後置法相光圈,金火熊熊縈繞。

他平複著滿身躁動的法力,將瞪目皺眉咧嘴的忿怒相收起,複雜的望向謝崇森。

“對不起,”白靈捏緊寶弓,法器化作金塵散去,“對不起……”

“你永遠都不必對我說對不起,”謝崇森溫柔的搖頭,“是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