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被大家關注的,是一個小盤子。
而底部標簽上貼的是“唐大邑蜀窯白瓷荷葉碟”。
碟子並不大,直徑大約十五公分,形如荷葉微翹而撇口,顏色細膩白皙,釉麵微帶小坑,那是燒造時候些微的縮釉現象,文玩行內所稱的“橘皮紋”。
張老將磁盤底部貼的小紙片掀起,發現底部滿是火石紅,從釉邊的結合處看,能夠看得出來這磁盤先是用紅泥做陶胎,修胎之後,又用白土作為“化妝土”修飾了兩層,得到白胎,再在白胎上施加草木灰釉入窯燒造,得到這個白瓷盤子。
最重要的,是碗底釉下還用青褐釉寫了四個小字“天寶永昌”。
“這推斷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張老問道:“我記得有個說法,是所謂‘大邑白瓷’,其實隻是杜甫的一種誤讀,因為蜀中大邑素不以白瓷著稱,且大邑的窯址,不是沒有被發現嗎?”
“中國白瓷瓷器南北窯口,一般斷定為三處,其一是北方體係,即唐代邢窯-宋代定窯-遼白瓷—後朝定窯一係如鶴壁,耀州諸多窯口。”
“南方一般以從元代景德鎮樞府器卵白釉的燒製成功為起點,之後便是明永樂甜白釉,是白瓷史上的最高成就。”
“此外還有一個分支,則是著名的福建德化窯的‘象牙白’。”
“我們蜀中曾在彭州發現過製作白瓷的瓷窯,一度曾經被誤讀為杜甫詩中唐代大邑窯的窯口,然而再經過殘器,窯爐等研究後發現,彭州窯其實還是仿定窯一係的傳承,是宋後的窯口。”
周至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張老對瓷器的研究夠深入的。”
“彆給老頭戴高帽子。”張老擺手:“說說你斷這小盤子的理由。”
周至笑道:“張老所說的這個‘大邑無白瓷’的推論,其實最早來源,是登錄於《半島晨報》的一篇文章,因為杜甫曾經有一首詩作,叫做《詠大邑瓷器》,一作《又於韋處乞大邑瓷碗》,詩雲: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對吧?”
“對,文章裡論證了這首詩,認為乃是‘孤證’,大邑既無窯口,也無實物佐證,因此是作不得真的。”
周至笑道:“可是這所謂孤證,乃是文章作者見識不廣之故。”
“這卻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