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嘉眼睛濕潤起來,她還是生氣了:“你不配不明白嗎,你根本不知道怎麼愛一個人,也許你懂,但跟我沒有關係,你剛才,不是問我有沒有好一些?我可以告訴你,我好了很多,但你一出現我又不好了。”
這一回,簡嘉想生氣的時刻並不多,更多是累:“陳醫生,我今天告訴你一句實情,我還愛著你,但我已經不喜歡你了,這句話聽上去很奇怪,但事實如此,你是個虛偽自私熱衷於背叛的人,卻毫無自知之明,我們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很坦誠了,你回去吧。”
簡嘉試圖柔和地跟他講道理,讓陳清焰知難而退,而自尊心,決不允許她有一絲裂縫,再和一個叫陳清焰的男人重新走到一起。
這也讓她想起兩人領證那天陳清焰古裡古怪的一句問話,當時,他情緒惡劣。
“我從來都不是垃圾回收站,以後更不會是。”簡嘉披著他的外套,沒再執意還,說完這句,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程,你願意陪我登頂嗎?”陳清焰忽然在她身後問她,為那句“我還愛著你”深深悸動,屏蔽其他,但他神情平靜,有塵埃一般大小的缺口,陳清焰都會讓自己必須把握住。
簡嘉眼睛裡迅速布滿淚水,一珠珠的,流到脖頸。她轉過臉,望著他,緩緩搖了搖腦袋。
但這已足夠,陳清焰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
這段插曲,簡嘉儘快忘掉,她把他的外套快遞寄回103,但一天後被原封退回,是拒簽了,陳清焰希望她留有自己的東西,在簡嘉看來,足夠變態,她不好扔,陳清焰西裝不多,都是基本款、基本色,一套黑、一套藏藍、一套深灰,一套淺灰,但都是高定,嚴密貼合他身材而來。
不穿時冷漠優雅地被掛起,跟他本人很像。
生活中,無論哪方麵,陳清焰要求都很高,把醫生骨子裡的嚴謹、細致、偏執都發揮到巔峰。
簡嘉想了想,把外套寄給陳景明,在電話裡委婉說:“陳爺爺,不好意思,我打擾您一下,陳醫生他一件衣服在我這裡,麻煩您快遞簽收行嗎?”
許久沒聯係,陳景明聽到簡嘉那一口軟糯米腔,覺得非常愉快。私下裡,他向兒媳婦打聽過陳清焰感情動向,對於簡嘉,老爺子和孫子抱著同樣的心思,但自覺無顏,對於姑娘願不願意回頭持開明態度,老爺子清楚,那麼好一姑娘,不愁沒人娶,不是所有男人都跟孫子一樣瞎和混蛋。
但此刻,陳景明沉思幾秒後,和簡嘉寒暄起來,最後,才表態:“給他扔了。”
簡嘉尷尬停頓片刻,說:“好。”
陳景明在這頭暗自點拐杖,這孩子,怎麼這麼實心眼,隨後用一種沉穩不亂的口吻說:“程程,你寄來吧。”
當陳景明把外套丟給孫子時,有些不屑:“你現在是睡醒了?”
從東院被叫來的陳清焰,看到西裝,沒什麼表情,隻是收好。他在前頭忙到要死,老爺子一個電話,他第六感很準,果不其然,西裝落到老爺子手裡。
但程程不會直接扔他衣服,她說過想為他燙西服,當時,陳清焰用科學的態度告訴她:“高定西裝,有自己的力學結構,明白嗎?”聽得簡嘉吐舌頭笑,點頭重複“力學結構啊”,卻不死心,摟住他脖子問:“那我燙襯衫?陳醫生,你哪件便宜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他被鬨的沒辦法,並非心疼錢,隻是一種覺得她不專業的意思。但最終,還是讓她燙西裝,如他所料,變形了,他又重新定製。
陳清焰想到這裡,非常希望把所有衣服都送到她那裡熨燙,甚至燙他,也是可以的。
城市的天際線,有時看起來,會像一頭史前猛獸,張著血盆大口,壓著鋼鐵森林。地鐵裡太多表麵冷漠內心焦慮的年輕人,財富是在南城下了好多年的硬幣雨,但沒砸中年輕的肉體和靈魂。簡嘉有時也會看起來非常沒表情,她疲憊。
但在走出地鐵的刹那,簡嘉會準時想起女魔頭。
忙碌一個上午後,簡嘉來找姚麗:“我覺得這個□□有問題。”
姚麗正像精致的假花一樣在假笑,對著電話,她轉過臉,示意小朋友先不要來煩她,簡嘉默默退出去。
□□是lizzy送來的,簡嘉發現自己無法和達不到平均智商的英文小姐有效溝通,而且,對方對自己依舊不怎麼搭理,隻挑著眉頭不耐煩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簡嘉躲開她,但不幸的是,再見到姚麗時,女魔頭心情已經不好,通常,姚麗心情不好都發生在問題棘手且在反複努力都沒解決到一個度之際。
“我懷疑報銷□□有那方麵嫌疑。”簡嘉彎下腰,把重點挑出,詳細說一遍,姚麗麵無表情看著她,問,“對方是誰?”
簡嘉一愣,正要回答,其實姚麗早看到,她又接到電話,匆匆對簡嘉說:“要學會掂量對方身份。”再無後續。
模棱兩可,簡嘉於是帶著對□□的思考,繼續在市場部和法務部來回穿梭,等蓋章。又有一堆瑣碎的事等她去解決,簡嘉最後想起,自己還有一個方案需要做測算。
然後,幾個財務的姑娘好像在撕.逼,不知發生了什麼。
簡嘉沒去湊熱鬨,她再次跑姚麗辦公室時,姚麗依舊麵無表情,讓她自己看著辦。
這是個考驗,簡嘉成長迅速,但任何事都是計酬的。她加班到很晚,周圍的同事基本走光,簡嘉很想和人溝通一下,但沒人理她。
兩個小菜鳥倒和她走的近,沒心沒肺的,但幫不上忙,都還在做著複印再複印的活兒。
簡嘉在換上鞋後,忽然,想到沈秋秋,她清楚沈秋秋的實力,在四大肯定風生水起,沈秋秋身上有她敬佩的東西,比如能吃苦、好勝心足,做一件事不做好就是對不起自己……但沈秋秋到底為什麼發生那種事?她不認為,沈秋秋是個缺乏警惕心的人,而且,如果屬實,沈秋秋太不幸了,這讓簡嘉感傷難受。
這很可怕,人生不知走到哪一步,忽然變成黑洞,把人吸進去。
簡嘉沒掂量身份,她隻掂量了事情的後果,同樣糟糕的是,在回到家中後,對著書桌時,她下意識把陳清焰的信,又拿出來看一遍。
他說,他從業以來問心無愧。
一斤理想值多少錢?一斤純粹值多少錢?
103這兩天又迎賓,一批老首長前來做體檢,電梯跟前的屏幕上一行歡迎標語喜氣洋洋紅在那。陳清焰的科室,緊跟又接待幾位重量級病患,他同樣忙碌到很晚,等再看手機時,上麵有個隻響了一聲的未接來電。
是簡嘉。
他立刻回撥過去,心跳不可控。儘管,那看起來,像是無意錯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