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1 / 2)

阮霧嵐知道自己失態了, 輕咳一聲,站直。

“西祠不是在江南分公司嗎?李叔你沒說錯吧?”

老管家並不抬頭,刻板,顯得十分公事公辦的樣子道:“沒有,西祠少爺昨天從江南分公司回來了, 早上去看的老爺子。”

阮霧嵐袖子中的手收緊,呼吸不由震顫一瞬,聲音發飄:“是、是嗎?”

抱著什麼幻想, 阮霧嵐追問了一句:“那早上聊得還好嗎,老爺子這個病,不能激動吧?”

說到這個地步, 管家才抬頭,睜了睜眼,打量阮霧嵐片刻。

這眼神看得她有些後悔多問了一句。

管家:“沒有, 挺好的,夫人你多心了。”

“哦, 哦,那就好。”

“我還要去通知家裡的老二,就不多留了。”

“好的, 李叔你慢走。”

等管家走了, 同一個公司內的顧月青就找來了。

顯然也知道了這件事情。

顧月青沒個主心骨:“媽, 大哥怎麼回來了,按理來說不該這種時候回來的啊?分公司他不想搞好了嗎?”

“不對,我總覺得心慌, 他怎麼來了,按理說不該的啊!”

“行了!”

一直不說話的阮霧嵐驟然出聲。

顧月青怯怯:“媽。”

阮霧嵐深吸口氣,挺起背脊:“他既然能來,要麼江南分公司那邊的事情要麼是他處理完了,要麼就是他改主意了。”

顧月青驚恐:“改什麼主意?”

“自然是顧家遺產的主意。”

“他!他不是!自從他媽死後,他不是一直不要繼承人的位置嗎?難道他以前都是騙我們的啊?!”

阮霧嵐頭疼,捏眉心:“成天嚷嚷什麼,自亂陣腳,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頓了頓,眼中有兩分陰霾:“就算是有什麼,再想辦法就是了。”

顧月青驚慌:“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啊?”

阮霧嵐冷冷道:“有什麼辦法就想什麼辦法,人是活的!活人還能給尿憋死?”

自從當了顧氏夫人,阮霧嵐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但今天這話說的極重,顧月青像是被一盆冷水澆了頭。

阮霧嵐看她一眼,長出口氣:“也是我早年什麼都不讓你們知道,早知道你們現在沉不住氣,不如我……算了,不說了,收拾收拾,去找你爸,我們一家人過去。”

“那二哥呢?”

“他?他沉得住什麼氣,肯定現在已經在路上了。行了,走吧。”

*

阮霧嵐想的真沒錯,早上說了那事情,中午管家通知,下午第一個到的就是顧辰安。

顧西祠坐在病房外間翻看老爺子的報紙,白冉在用平板刷資訊,兩個人都沒說話,靜悄悄的。

顧辰安大步流星,風風火火走來就要往病房裡闖。

手還沒沾到門把手,顧西祠適時出聲:“爺爺需要休息,現在不是見客時間。”

顧辰安嗖一下腦袋就轉過來了,眼睛瞪得大,怒目將兩個人看著。

顧西祠這句話說完,有護士來往,又將這話複述了一遍,算是坐實了顧西祠沒說謊。

白冉正以為顧辰安要向顧西祠發難,猝不及防顧辰安腦袋轉向了自己。

“你怎麼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也是顧家的人了?”

白冉:“……”

顧西祠眼睛都不眨一下:“爺爺喜歡看到冉冉,讓我帶她來的,有意見?”

顧辰安笑容莫名,就是看得人不舒服:“平時倒是沒意見,但是今天商量這個事兒是不是特殊了點,外人在不好吧。”

“她是我女人,不是外人。”白冉聽得有些不好意思,顧西祠淡然又翻過一頁報紙,低頭專注,“而且今天叫大家來,不存在商量家裡的事兒這個說法,那是通知。”

白冉見顧辰安臉色慢慢漲紅,一時間走廊上靜的落針可聞,顧辰安拳頭都捏起來了。

顧西祠將手上的報紙合攏,抬頭對視,目光平直絲毫不懼。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讓白冉不安。

好在,沒多久,顧辰安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了,也沒做什麼。

人在走廊上消失,顧西祠也不管離開的那個能不能聽到,對白冉道:“放心,這種時候,他不敢鬨。”

病房裡麵還有顧老爺子呢,鬨了在老爺子這兒討不到好,回家顧淮還會狠狠罵一頓,本來顧辰安在顧西祠手上遭了兩次家裡就不看好他能力了。

白冉點點頭:“怎麼說鬨起來都不好看。”

顧西祠笑笑:“我有分寸。”

難得的,笑容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白冉覺得好看極了。

自從出了顧爺爺這個事兒,最近氣氛泰半是緊繃的,她很久沒見顧西祠這麼閒適。

當然,雖然也隻是暫時的。

白冉目光打量太久,顧西祠察覺:“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白冉不動聲色又低頭看平板。

顧辰安走了沒多久,顧淮到了,白冉下意識往他身後看,一片空蕩蕩的,沒有人跟著來。

顧淮注意到白冉的目光,說:“她們沒和我一起,我擔心你爺爺,先來的。”

後麵這句話顯然是和顧西祠說的了。

“哦。”顧西祠仍舊不鹹不淡。

顧淮聽說沒到時間不讓進去,在門口張望了會,臉色焦急,不似作偽。

“醫生說全家到了再進去,爺爺心臟問題,經不起情緒起伏過大。”

顧淮愣愣,顯然對老爺子的病一頭霧水的,顧西祠願意說,他便追問:“怎麼突然就這麼嚴重了?不是說還好嗎?”

顧西祠垂目,長睫毛下墜,蓋住眼瞳中的譏誚。

“自然不是一天成這樣的。”

這話又有點意有所指——不是一天成這樣的,隻是顧淮不在乎不關心,所以不知道罷了。

顧淮麵色尷尬,白冉打圓場:“顧叔叔,坐會兒吧。”

顧淮點頭,在白冉身邊坐下,就是神色難安。

他一直盯著病房的玻璃窗,似乎能透過那窗子看到什麼一樣。

白冉不忍,說:“早上我們看過顧爺爺,他身體還好,見到西祠很高興,現在隻是在休息,醫生不讓他見太多人。”

可能是關心則亂,顧淮直接:“很嚴重嗎?”

白冉語滯。

顧西祠在一邊涼涼道:“我們也不知道,李叔和爺爺才是最清楚的。”

顧淮也意識到自己問話的不妥當。

低頭一會,看向顧西祠:“那你覺得呢?”

顧西祠眼神微動,須臾,說:“不樂觀。”

顧淮深吸了口氣,好久吐不出來,沉聲:“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一個月前開始檢查的,也是這家醫院……”頓了頓,顧西祠神色發冷,“你什麼都不知道?三叔都比你清楚吧。”

顧淮聞言猛地站起來,顧西祠坦蕩,任由對方打量。

顧淮在原地來回踱步幾圈,找陽台去抽煙了。

顧淮一走,顧西祠收了報紙,挺直背脊坐著,目光不知落在空中哪一處,看不出來個喜怒,白冉不好問,也就陪著就是。

緊跟著的是顧二叔,白冉終於找到個人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病房前不再寂靜,有了點人氣。

顧三叔和三嬸,還有阮霧嵐和顧月青,四個人是一起到的。

阮霧嵐聽聞老公和兒子也在醫院不知道哪個角落,當下打電話把兩個人都喊回來了。

麵容相似的兩個人,表情截然不同,顧辰安激憤,顧淮過了最初的坐立難安,再回來的時候垂著眼,像是在思考什麼事,不做聲。

阮霧嵐喊了顧淮一聲,顧淮抬眼打量她,那一眼對視中,阮霧嵐心直直的沉了下去。

阮霧嵐還是笑著,就是有幾分牽強:“怎麼了?”

顧淮眼色發沉再看阮霧嵐幾秒,搖了搖頭:“沒什麼,等醫生和爸喊人進去吧。”

這一點機鋒被顧西祠收入眼底。

一家人都到了,陪在病房裡的管家出來,去安排了。

和醫生說了什麼,給老爺子打了兩針藥劑,才放大家進入。

白冉沒動,卻被顧西祠牽著往裡走。

“你不是外人。”

男人隻丟了一句解釋。

但是足夠讓白冉跟進去。

老爺子靠坐在床上,這個病房是專供軍人用的,在三甲醫院裡算是大而敞亮。

管家說:“大家再等會兒,律師一會兒就到。”

這話說完,場內眾人神色不一,白冉觀察了一圈,最鎮定的就是顧西祠和顧淮兩個人了。

顧老爺子點頭:“律師來了讀遺囑,說完遺囑,醫生再說我的病情。”

顧淮搶言:“爸,你的病情,之前怎麼什麼都不說?”

顧老爺子看了他一眼,那疏離和冷淡,簡直和顧西祠慣常的表情如出一轍。

顧二叔在邊上說:“爸有爸的顧慮,總是這麼大一個家。”

嘴上說著這個話,眼神往阮霧嵐身上看,在場的都是人精,顧淮剛才再不懂,此刻也有幾分了悟。

顧二叔帶著笑,不經意道:“清官難斷家務事,爸也有爸為難的地方嘛。”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顧西祠吃虧。

顧二叔說的不著調,顧老爺子罕見沒有斥責什麼,竟是默認了。

一時之間,顧淮更是難堪。

顧三叔出來打圓場:“律師什麼時候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