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慶王,他一臉的陰晴不定,一邊恨章長卿不識抬舉,不接受他的招攬,一邊又擔心章長卿對他不假辭色,難道是不看好他繼位?
尤其是今天下了雪,他這心裡就更忐忑了。
可父皇看好他……章長卿不過一個將軍,一個侯爺,還是個被父皇忌憚的將軍,他能怎麼樣?
他又能怎麼影響皇位?
慶王的心沉了下來,要是今天以前,他倒是不擔心什麼。可立春過去一個時辰就有雪下來……就算一直告訴自己這是巧合,可他還是開始擔心了。
又過去半盅茶的功夫,趙貴妃跟王嬪兩個一左一右陪著皇帝來了,大殿裡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衝著皇帝行禮。
皇帝眼睛往章長卿身上一掃,見他對自己態度如一,也很是恭敬,心裡頓時輕鬆許多。
“都坐吧。”皇帝笑著說道:“今兒是初三,立春的好日子——”他掃到張丞相空著的位置上,稍稍一頓,“朕就不多說什麼了,開始吧。”
絲竹聲響起,教坊司的舞女從四個角落魚貫而出,晚宴正式開始了。
有了皇帝在,還坐在高位,典王的眼睛不敢亂瞄了。
他也坐過高位,知道坐在那等位置上,連下頭人皺眉頭都能看見,視線拉回來,典王掩飾一般笑了兩聲,隔著慶王,對坐在最前頭的孟王道:“哥哥,你這就不厚道了。”
孟王得了便宜,這時候自然是裝傻了。他笑了兩聲,“還沒喝酒,你怎麼就醉了?我又哪裡讓你不高興了?”
典王還沒說什麼,慶王先嘲諷地笑了一聲,“我都聽懂了,怎麼三哥還不明白?他是說你悄無聲息就納了武寧侯的妹妹,嘖嘖。”
“還把我們都叫去看了,連武寧侯都被你蒙在鼓裡。”他搖頭晃腦的,動作很是誇張,“聽說你還跪在父皇麵前說喜歡你新納的側妃?忍了好幾年終於忍不下去了?”
孟王麵色一下子就陰沉了,心中升起幾分冷意。他跪在父皇麵前……屋裡隻有父皇。
孟王閉了閉眼睛,忍住沒去看坐在高台上的父皇,他竟然如此看不上自己?竟要把這消息宣揚的人儘皆知?
“你這說的又是什麼?”典王著急了。
他既沒有武寧侯的妹妹當妾,也沒有得父皇的青眼,若是叫孟王心中對他生了怨恨,他還怎麼跟孟王聯盟?
還怎麼利用他發展自己的實力,還怎麼在最後關頭摘果子?
“我就是想跟三哥坐一處好好說說話,你夾在中間又要做什麼?”
“罷罷罷。”孟王有了台階下,索性站了起來,道:“你和我換個位置,我這地方視野好,距離父皇也近,讓給你了。”
慶王有點猶豫,典王也站了起來,道:“那咱們兩個換?”
這下慶王不猶豫了,他兩步走到孟王座位上,“我跟三哥換。”
既然說了這樣的話,典王索性把位置又挪了挪,跟孟王湊得更近了。
他又壓低聲音道:“父皇的脾氣,三哥難道不知道?慶王現在出頭了,父皇最忌憚的就要變成他了。”
高台之上,皇帝瞧見他三個兒子麵不和心也不和的一幕,心中有點慶幸,一個皇帝,是絕對不想手下人團結的,不然他還怎麼搞平衡之道,還怎麼走製衡之路?
就算是兒子也一樣。
可另一方麵,他又覺得這幾個兒子都沒出息!一點都不顧及人多,一點都不團結。
這麼一想,他又有點懷念在家裡養病的明王了。
“來人。”皇帝道。
成林安立即閃出身子,“請陛下吩咐。”
“把這個,還有這個——”皇帝一盤盤指著菜,“這幾個菜都是易尚喜歡吃的,叫禦膳房送一份去他府上,叫他好好養病!”
做了這事兒,皇帝心情稍稍好了些,他舉起桌上酒杯,“來,與朕儘飲此杯!”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烈起來,有人起來敬酒了。
第一個敬酒的對象自然是皇帝,隻是皇帝年紀大了,喝不了許多酒,不過舉杯示意,酒都是叫他身邊的兩位妃子給替了。
這殿裡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國之重臣,見此情景居然沒一個人覺得不對,依舊滿臉堆笑的說著吉祥話。
章長卿端了酒杯,轉過頭衝著坐在他旁邊的無雙公主舉了舉杯,輕聲道:“我先敬公主了。”
無雙公主想起他方才那句“隻跟我喝酒”,麵上一熱,一口氣就喝乾了。
章長卿見她這個緊張的樣子,嘴角一翹,聲音卻挺嚴肅的,“你慢點喝。”
尋了個空,章長卿也端起酒杯,走到皇帝麵前,道:“臣祝陛下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笑了一聲,道:“武寧侯你這詞兒啊,是祝壽的。罷了——”他端了酒杯起來,也沒遞給旁邊兩人,直接便喝了,道:“這一杯,朕與你同飲!”
等都給皇帝敬了酒,有些人就不在位置上坐了。
章長卿覺得已經走到儘頭的大魏朝處處透著違和,平日裡講究規矩已經到了繁瑣的地步,這會兒又要講究君臣一心,同為一家人的氣氛,大殿裡熱鬨的仿佛菜市場一般——
都有點不太尊重中間的樂師和舞女了。
“你看什麼呢?”無雙公主麵上有點紅,聲音還有點大,“那是教坊司的人,你就是喜歡,也得等成了親之後才行。”
章長卿心裡竟然生出幾分不可置信的感覺來,這是不是公主第一次表現出來吃醋?
“我喜歡什麼你還不知道嗎?”